兩天後。
晚八時。
吳中區星港街,重慶高老九火鍋店。
氣泡汩汩,熱流翻騰。
鴛鴦鍋一半紅一半白,一半熱辣,一半清淡。
說實話,四月天吃火鍋多少有點不合時宜。
蘇明哲翻了翻鍋裡的牛肚,有點吃不準熟沒熟,猶豫着要不要往碗裡夾。
林躍說道:“你不知道吃火鍋牛肚和毛肚有七上八下的說法,只需燙幾秒鐘就可以了嗎?”
蘇明哲一臉愕然:“在美國吃得少,不知道這個還有許多講究。”
“喲,看來已經水土不服了。”
“明成,你這……”
蘇明哲迂腐歸迂腐,他又不傻,自然聽得出林躍話裡話外的調侃。
他乾脆不吃了,把筷子往盤沿一放。
“明成,你跟明玉……真就不能化干戈爲玉帛嗎?”
“不能。”
“是,她誣告你是不對,可是你也讓她損失了幾千萬……”
“一報還一報罷了。”
“一報還一報……”蘇明哲看着紅白分明的鴛鴦鍋說道:“那你作爲哥哥,小時候總欺負明玉的事怎麼說?”
“她讓媽生氣,我就揍她咯,蘇明哲,你有屁股,我有立場,這事兒沒什麼好說的。”
林躍對於蘇明哲的說法嗤之以鼻。
站在蘇明玉的立場,蘇明成從小欺負她那就是人渣,是趙美蘭豢養的一隻惡犬,但是站在蘇明成的立場上,半大小子哪有那麼多道德觀是非觀,看到趙美蘭在醫院每天累得跟狗一樣,回來還被女兒嗆,被女兒懟,被女兒噁心,天天因爲她生悶氣,當媽的不動手打你,我打。
這一點在電視劇裡有明確體現。
蘇明哲要去美國留學,錢不夠,趙美蘭賣了一間房給兒子籌錢,讓蘇明玉去跟兩口子一起住,她怎麼做的?寧願在客廳坐一宿也不去睡覺。
要知道既然錄取通知書都到了,最多一兩個月蘇明哲就出國讀書了,到時候讓出來的房間誰住?還不是她嗎?
那麼蘇明哲走後她住進去了嗎?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蘇明成結婚家裡沒錢,只能再賣房間給兒子買新房的時候她也不會回去鬧,說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然而可笑的是,她因爲和趙美蘭感情不和,已經整整一年沒回家了。
這種不考慮家庭處境,不考慮男女的社會擔當和生活壓力差異,固執且暴躁地在父母那裡爭取資源平權的女兒,有幾個大人會喜歡?更何況她的出生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唉!”
蘇明哲見他事到如今依然不肯鬆口,只能長嘆一聲,閉上嘴巴。
“傢俱家電什麼的買了嗎?”
“大件的昨天都買好了,再置辦點生活用品就可以住進去了,明玉說這事兒包在她身上。”
“那過戶的事呢?”
“過戶的事也辦好了,寫的爸的名字。”
房本上寫蘇大強名字這事兒,蘇明哲多少有點被逼無奈,聶來金去街坊同事講房子是他買給蘇大強的,誇他懂事,誇他孝順,這要是被人知道房本寫的是他和吳菲的名字,說一句合着不是給親爹買的,是自己買房子暫時借給親爹住啊,這是防着他那個弟弟呢。本來網民就可憐蘇家老二,不滿蘇家老大和老三,閒話這麼一傳,他的臉還往哪兒擱啊。
作爲一個把面子看得很重的人,他當然不能幹這麼沒品的事,所以自作主張,沒有在房主一欄填自己的名字,寫的是蘇大強的名字。
“哦。”林躍點點頭,夾起一塊新鮮的豆腐在調料盤蘸了蘸放進嘴裡。
蘇明哲看似漫不經心地道:“對了,保姆人選明玉已經有了,這你就不用費心了。”
“好。”
林躍也看似平靜地回答道。
讓他照顧蘇大強,保姆由蘇明玉選,什麼意思?當他是傻瓜呢?
如果把蘇大強照顧得不好,責任他背,與老大、老三無關。
至於保姆,某種程度上可以起到監視他和蘇大強的作用。
“呵,到底是蘇明玉哈……”
“你說什麼?”
“哦,我說這豆腐挺好吃的,又滑又嫩,還帶點禁忌的快感。”
“禁忌的快感?”
蘇明哲看看左右餐桌的食客,別人都是涮一涮再吃,他直接生吃,是挺非主流的。
……
數日後。
太湖西山島半山別墅。
蒙志遠被沈英殊堵在家裡。
“你以爲躲到這裡來就找不到你了嗎?”
她把手包往沙發一丟,拉過一張椅子坐到蒙志遠跟前。
“說,沈浩的事是不是你讓蘇明玉乾的?”
蒙志遠說道:“我沒有,我只是讓她暫時接手孫副總的工作,誰知道孫副總把工作搞得一團亂,賬目弄得不清不楚。”
“你調查孫副總可以,爲什麼調查來調查去,把事情搞到我孃家人的頭上?”
沈英殊很生氣,他本以爲蒙志遠把孫懷然搞下去也就算了,結果這事兒沒頭了,不僅原來忠於孫懷然的人被貶職的貶職,被辭退的辭退,連他的孃家人都受到牽連,要麼踢到清水衙門賦閒,要麼分去幹那些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就在五天前,連她的弟弟沈浩也被停職了。
“這事兒呢,你去找明玉,是她在主持工作,好不好?”
“我找過了,但是她跟我講什麼規章制度,囉裡囉嗦說了一堆話,死活不鬆口。”
“那……明玉這麼做,自然是有她的考量的。”蒙志遠彎下腰,拍拍沈英殊的手,擡頭看着她的眼睛說道:“她也是爲了公司好,你知道的,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把集團做大做強,實現上市,明玉這麼做,也能理解。”
“你能理解,我不能!”
沈英殊甩開他的手:“老懞,當初是誰幫你白手起家,建立了衆誠集團?是我們沈家,現在你厲害了,就把他們當成包袱,準備甩掉?就像表哥說的,你最近拉上來一批新人,目的很簡單,就是爲了跟他對着幹,怎麼?衆誠還沒上市呢,就要殺功臣了?”
“英殊……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蒙志遠說道:“我這還不是爲你好?爲小蒙好?”
“你少拿小蒙當藉口。”
沈英殊氣呼呼地看着他:“我話撂這兒,要麼把我的孃家人請回去,要麼我們離婚。”
“離婚?你是在說瘋話嗎?”
“既然你是爲了小蒙好,那是覺得家庭重要,還是錢重要?”
“這……”
沈英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過去拎起那個白色的手袋,頭也不回地走了。
……
一天後。
蒙志遠在總裁辦公室召見了蘇明玉。
“師父,您找我?”
“坐。”蒙志遠示意她在對面坐下。
“你師母昨天去西山島堵我了。”
“是爲了沈浩的事吧?”
“沒錯,她說她找過你了。”
蘇明玉點點頭:“師母是找過我了,但是我沒鬆口。”
蒙志遠嘆了口氣,滿臉爲難。
蘇明玉認真觀察他的表情,稍作遲疑:“師父,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她拿離婚要挾我,我除了答應還有別的選擇嗎?”
“離婚?這……師母確實有點過分了。”
“唉!”
蒙志遠煩的直揉太陽穴:“誰說不是啊,我這剛要放開手腳衝擊上市,她就扯我的後腿。”
“……”蘇明玉說道:“師父,其實……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對付師母。”
“你有辦法?什麼辦法?”蒙志遠一聽這話來了精神。
“師父稍候。”蘇明玉起身離開總裁辦,過了差不多五分鐘從外面走進來,把一份文件遞過去:“師父,你看看這個。”
蒙志遠接過來翻了翻。
蘇明玉解釋道:“前些天我帶人查賬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原來沈浩一直在爲一家跟衆誠沒有實際業務往來的公司虛開增值稅發票,從中牟利,以發票數額來看,吃了幾十上百萬是有的。”
蒙志遠微微點頭。
蘇明玉繼續說道:“當然,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些單子都是師母簽字通過的。”
說到這裡,蒙志遠明白了:“你是讓我……威脅她?”
蘇明玉說道:“還有比這更有效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