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秋對這兩首歌除了喜愛之外,還有這別樣的感慨,因爲她從董旺成口中得知了這兩首歌的作者正是自己的弟弟。
這個從小調皮搗蛋,玩世不恭,長大後有些飛揚跋扈惹是生非的弟弟,被送出國幾年後,竟然有這麼大的變化!
如何叫人不驚訝,如何叫人不驚喜!
我和我的祖國,血濃於水。每當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李江秋總會心潮起伏,感慨萬分。
她的指尖落下,按在琴鍵上,美妙的鋼琴聲立時響起。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無論我走到哪裡都流出一首讚歌,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條河,炊煙裊裊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轍……”
驚了!
薛桐等幾個音樂青年都露出驚訝的神色,竟然還有歌詞?!
驚訝過後,他們很快就被歌曲深深吸引了。
樸素的歌詞,優美的旋律,簡簡單單就唱出了一股溫暖感人的熱愛之情!
“爲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爲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有人喃喃念出詩人艾青的著名詩句。
“……我的祖國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浪是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託,每當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漩渦,我分擔着海的憂愁,分享海的快樂……”
不知從何時起,整個咖啡廳裡的客人都停下了聊天,認真聆聽着這首優美動聽的歌曲。
它跟之前那些慷慨激昂的抗戰歌曲不同,整首歌的歌詞沒有提到半點這方面的內容,全都在歌頌祖國的美好,但卻正是因爲這樣,反而有種春風細雨潤物無聲的感染力,聯想到如今日寇侵佔大半個國土的現實局勢,不由讓人心中升起一股同仇敵愾拯救祖國的決心!
一首歌罷,所有人眼睛都溼潤了,咖啡廳裡響起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
“請問這首歌叫什麼,它有歌名嗎?”薛桐和小夥伴們聽完都十分激動。
“這首歌叫我和我的祖國。”李江秋回答的時候,一個男聲也同時響起。他回頭一看,發現弟弟李晉正靠着櫃檯看着這邊微笑。
“是李先生!”幾個青年也發現了他,又是一陣激動。
不客氣的說,李晉算是上海灘音樂圈裡的大名人,是不少音樂青年男女的偶像。
甚至當李香蘭從東北來到上海發展後,上海日本華僑圈子裡掀起了一陣《秋意濃》和《飄雪》的風潮,李香蘭只要一有空,必被請去演唱這兩首歌的日語版。
雖然歌曲一首比一首傷感,不符合戰時的氛圍,但商人們纔不管這麼多。所以只要不是公開宣傳,陸軍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沒有商人們賺錢,他們陸軍的軍費從哪來?靠國內那羣苦哈哈農民?還是女人們去賣那啥賺錢?
“李老闆,這首我和我的祖國是你寫的嗎?”有人立刻問道。
“是呀,這種風格我很難像想除了你,還有誰能寫的出來!”有人附和道。
這並不代表這個時代沒有利害的作曲家,只是受到時代流行審美的限制,寫出來的歌曲和後世完全是不同的風格。
李晉大方的承認道:“是我寫的。”
“真是你寫的?那爲什麼我們從來就沒聽你彈奏過呢,也沒有聽顧小姐演唱過?”
“那是因爲這首歌不適合在上海這座城市首發。”李晉簡單解釋道。
他可以出名,但不能被點名。而且這首歌交給地下黨,更能幫助他們度過這樣艱難的歲月,有時候一首好歌給人帶來的勇氣和堅持不比信仰和理想差。
幾個音樂青年臉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薛桐卻不管這麼多,問道:“李先生,請問能你能將這首歌的歌曲給我一份嗎,我想拿回學校去彈唱給同學們聽,這樣的愛國主義之歌曲,正應當被廣大青年學生們聽到,讓更多人加入到抗日救亡當中!”
“當然可以,明天你過來拿。”李晉爽快的答應了。
打發了薛桐等幾個青年,李晉和李江秋回到二樓的桌位,這個隱蔽的小空間幾乎成了他專用的地方。
“二姐,找我有什麼事?”
“上午又去哪兒玩了?”李江秋笑道。
“顧君如和李香蘭合拍的電影殺青,我輩邀請去參加慶功宴。”李晉答道。
顧君如在歌唱上有了一定成績後,唱而優則演是這個時代大多數明星發展的正常趨勢,畢竟單靠一項主業實在是賺不到太多的錢。
雖然顧君如並不在乎錢的事情,但也並沒有拒絕出演電影,這也算是一個新的嘗試。
這次李香蘭南下上海,拍的第一部電影並不是替日本人粉飾太平友好的影片,因此她纔會邀請顧君如來參演。
“小顧這孩子也挺努力的。”李江秋隨口聊了幾句後,就打算進入正題,“姐問你件事,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問吧,什麼事?”李晉點頭道。
自己這個二姐突然來找自己,他大概也能猜到所謂何事。將孫正清交給董旺成後,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隱藏不住了。
孫正清對地下黨還是很有感情的,如果董旺成保證他兒子將來的生活,孫正清老實交代的可能性很高,莊曉曼是軍統的事情董旺成一定會知道,再加上自己跟莊曉曼的關係,肯定會開始懷疑自己的隱藏身份。
無論是懷疑自己是軍統,或者懷疑自己是野火都有可能,當然第二種懷疑可能性最大,因爲自己並沒有做出損害地下黨的行爲,反而幫了他們不少忙。
李江秋沉默了片刻之後,就開始詢問一些董旺成懷疑李晉是“野火”的問題。
李晉一一回答,看着二姐眼中越來越吃驚的目光,他最後笑道:“姐,我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是第二號派你來探我的底吧?”
“你知道第二號?”
“當然,大成化肥廠的董老闆嘛。他的僞裝實在是不敢讓人恭維,寫的詩我聽了都想打人,我暗地裡稱呼他爲打人詩派掌門。”李晉說道。
李江秋噗嗤一笑:“這比喻還真形象!”
笑了片刻,她忽然覺得不對,收起笑臉,認真道:“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我問你,你是不是第二號口中的‘野火’?”
“這很重要嗎?你們覺得是我就是,你們覺得不是,我就不是,我無所謂的。”李晉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很重要!”
“是。”
李江秋問得沒有妥協的餘地,李晉答得也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