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完女兒,方漢洲又問道:“之前你話裡說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的,後來被一個舞女在街邊撿到了,你就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方敏點頭道:“我是感覺有些不對勁,到底是誰把我們救出來的?我問過那個舞女了,可她也不知道,說是上班途中在街上看到我們倒在牆邊,猶豫許久才下定決心將我們帶回住處進行救助。”
“有沒有可能是那個舞女在撒謊?”
“可她爲什麼要撒謊?”方敏表示不理解。
“也許救你們的人不想你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是這樣,那一定是一個你們四人當中認識的人。”方漢洲推測道。
“我們四個人當中認識的人……”方敏沉吟思索,能有這個能力從興榮幫救自己出來的,難道是賴老三?
不太可能,前腳出賣他們,後腳又救了他們,這唱的是哪一齣?
思前想後,她還是沒能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怎麼樣,有沒有想到什麼線索?”方漢洲問道。
面對父親的問話,方敏只能無奈地搖搖頭:“暫時一點頭緒都沒有,我們四個人認識的人都很普通,沒那麼大的能耐可以從興榮幫手裡救人。”
“看來,只能從那個舞女入手調查了,你還記得她的住處嗎?”方漢洲又問。
“爲什麼我們一定要找出救我們的人呢,既然他不想暴露,爲什麼我們不能尊重他的想法。”方敏問道。
“潛伏工作形勢複雜且危險,不僅敵人內部有我們潛伏的同志,我們身邊也有敵人潛伏的內奸,這樣的內奸會給組織的潛伏工作帶來巨大的危害。有案例爲鑑,不少潛伏進來的敵特分子,就是通過救助我們同志博得好感,從而打進內部的。”
方漢洲語重心長道,“政審工作很難面面俱到,而且一旦敵人背景資料準備完善,我們很難察覺出問題,所以一旦有這個苗頭出現,就要第一時間辨別對方是敵是友,方便調整後面我們跟對方的接觸方式。”
方敏恍然大悟,點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
“唉,如果不是世道艱難,我多麼希望你能繼續天真下去,這纔是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性格。”方漢洲嘆了一聲,“你還年輕,經驗不足,以後凡是你都要多跟我商量,明白嗎?”
“明白了。”
“好了,你剛剛經歷大難歸來,現在事情也彙報清楚了,你先去洗漱好好休息吧。對了,將那個舞女的地址寫下來給我,我讓人去探查一下。”方漢洲拍了拍女兒瘦弱的肩膀。
目送方敏上樓,方漢洲將地址記下,燒掉了紙張,這纔出門去。
來到濟仁大學的圖書館,方漢洲找到了孫正清,將方敏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孫正清聽完後說道:“確實是有點可疑,我會讓人去調查那個舞女的。爲了安全起見,調查結束前的這段時間,你和方敏的工作先暫停吧。”
“好的,我明白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方敏在家休養了三四天後,就返回咖啡廳繼續上班,並以回老家辦事爲藉口跟李晉解釋了一下曠工的原因。
李晉也沒多追問,讓她鬆了口氣,卻不知道對方早已知道一切事情。
這幾天裡,李晉找了個藉口回家跟父親李佳才旁敲側擊的打聽運送棉花的事情,卻不了被精明的父親一眼看穿了。
李佳才板着臉說道:“不該過問的事情別問這麼多,真當跟日本人對着幹好玩?那都是不要命的人才做的事情!我告訴你,這一車棉花運送的目的地,我們幾個富豪得到的消息都不一樣,一旦火車在哪個地方被劫了,哪家就會被日本人盯上!”
“您之前不是說日本人對您很信任嗎?”李晉詫異道,沒想到竟然還玩這一手。
“信任是相對的,一般的事情當然信任,重要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告訴我們。”李佳才冷哼道,“我不管是誰教唆你來問這件事情的,以後你要和那人斷絕來往,如果拖累到家人,我第一個大義滅親!”
李佳才很生氣,李晉很快就被趕出了家門。
李晉通過莊曉曼將這個消息轉告徐晉林後,對方也顯得十分詫異。
雖然他沒能拿到運送棉花的目的地,但這個消息卻也足夠重要,讓徐晉林明白日本人已經對興榮幫有了防備,於是他和興榮幫的恩怨算是兩清了。
前腳剛剛搞定了興榮幫的事情,後腳就碰到蘇玉傳來的麻煩事。
大上海歌舞廳,舞池裡,人羣正隨着音樂跳着交誼舞。
李晉和蘇玉也混在人羣中,藉着跳舞談事情。
“昨天有人來我住處附近調查我,我有一個關係要好的鄰居,聽她說那人是在問兩男兩女的事情,我猜指的應該是你帶回來的那四個人。如果他找上我,我該怎麼辦?”
聽完蘇玉的話,李晉沉思片刻,馬大勳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不可能是他的人來找麻煩。唯一的解釋是方敏回去彙報了經歷,地下黨派人前來探查。
地下黨的探查有兩種可能,一是爲了證明方敏沒有撒謊,二是在調查是誰就了方敏他們。
想明白這些後,李晉說道:“如果真有人來找你,並且詢問你知不知道是誰救了那四個人,你就說是一個自稱‘野火’的路人,明白嗎?”
“我記下了,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放心,沒事,他們不會對你造成危害的。”
兩天後,蘇玉果然碰到了前來詢問救人事情的人,她按照李晉的交待跟對方解釋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回到了孫正清的耳中。
“什麼?救了方敏的是野火?”
從孫正清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方漢洲吃了一驚,驚訝之餘,也多了幾分嚴肅。
“這個野火還着真是神出鬼沒,方敏的事情,他是怎麼知道的,又是用什麼手段將方敏救出來的?”方漢洲對孫正清說道,“這個野火一定在關注我們的舉動,他已經確認過不是組織的一員,這個人的身份一天不查明,就等於我們頭上懸着一把隨時會刺下來的利劍,對於上海地下黨來說太危險了!”
孫正清贊同道:“我也是這麼認爲的,我會想第二號提議,儘快安排人手找出這個‘野火’,如果是失聯的同志,那要接上線,如果是敵人,那一定要堅決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