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兄弟說的嗎?”
哪吒三兄弟的這一番話可謂是聲聲帶血,字字帶淚。哪怕就是如同張道陵這樣老奸巨猾的人傢伙,面對三兄弟這樣的指責,也是免不了地老臉發紅,無言以爲了起來。
他終究不是佛門那些舌綻蓮花之輩,能夠憑藉着自己的意願來顛倒黑白,搬弄是非。明明做的是錯事,還能心安理得地把這當成是對的。他心裡清楚明白,在這件事情上,自己的確是做的有些不地道。但是,這本身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在其位,謀其政。人在很多情況下都是要身不由己得做一些自己所不願意做的事情的。這一點他也不會例外,所以面對質問,他也只能拱了拱手,然後老臉發黑地說道。
“只能說各爲其主而已。三位太子,老夫必須要爲道門前程考慮。不得已之下才只能出此下策,若是三位有什麼怨言的話,大可以向老夫發泄出來。老夫無話可說!”
“哈哈,怨言?我們也只能是有怨言了嗎?”
雖然張道陵看似說話說的實誠,但是金吒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話語裡的漏洞。什麼叫怨言?那就是隻能在嘴上說說的東西。想要動手,那就是連個門都沒有。而他們兄弟被騙的這麼慘,以至於一輩子大仇無望,連帶着整個李家都有可能絕後,結果才只能說幾句怨言,你讓他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一丁點的怨氣。
可以說在這個時候,哪吒三兄弟對於張道陵的怨恨已經是超過了周易這個殺父仇人。而幾乎就是不假思索的,金吒就已經是拋開了所有的顧忌,對着張道陵就這樣大喝了起來。
“你這老匹夫,給我受死吧。”
說到這裡,他二話不說,就已經是收納着玲瓏寶塔,將這一佛門至寶劈頭蓋臉地向着張道陵的腦袋上招呼了過去。
對付不了周易這個無可匹敵的天帝,難道還不能拿你這個狗腿子出氣嗎?要知道,張道陵雖然謀略算計都能稱得上是道門中的翹楚,但是唯獨在本事上,他是有些拿不出手來的。
這也怪不了他,畢竟幾乎把一生心血都投入到了道門運營中的他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積蓄法力,修煉神通。所謂有得必有失,想要把道門治理好,在這方面有點損失也是正常的事情。反正偌大一個道門也不可能讓他這個大腦中樞去親自上陣,所以實力什麼的,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事情。
這是張道陵的態度,而一直以來的事態也證明了,他的這個想法是非常正確的。百人敵豈能比得了萬人敵。謀略帷幄之術纔是正道,至於其他的,不過是小計耳,不值一提。
當然,這樣想的張道陵恐怕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眼看着佛光普照的玲瓏寶塔就要砸在自己的頭上,哪怕是他位高權重,謀略過人,這個時候也只能有一種想法,那就是我命休矣了。
的確,再多的算計也比不過赤裸裸的實力碾壓。在拋開了所有顧忌,一意想要取了張道陵的小命之後,以張道陵的本事根本就沒有可能從這樣的法寶之下活命下來。但是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周易願意眼睜睜地看着他去死。而已張道陵眼下的重要性來看,他怎麼也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所以當下,他就已經是擡起了手,擋在了張道陵的頭上。而這樣一擋,卻是使本來應有一個世界之重的玲瓏寶塔立刻就像是紙片落在了棉花上一樣,再也生不出絲毫的動靜。
這樣的結果,哪怕是金吒催動法力催的連吃奶的勁都使上了,也根本沒有能造成任何的改變。而看着落在自己手上,因爲自己神力壓制而變得漸漸暗淡的玲瓏寶塔。周易卻是挑了挑眉毛,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
“佛門至寶,兩代佛祖舍利?看起來似乎也是一個象徵意義大於實用意義的玩物。留下來的話,說不定會讓一些人心裡有些念想,到頭來要是再出了什麼亂子的話,反而是不好。所以乾脆這樣。”
說到這裡,他手上一捏,就像是在捏一個酥餅子一樣,就已經是把整個玲瓏寶塔捏的寸寸碎裂了起來。
純粹的暴力本身就是無可匹敵的東西,管他什麼佛法無邊,管他什麼金剛不壞。通通都是假的。只要你的力量夠大,就沒有什麼東西是你所打不破的。如果你打不破的話,那麼就只能說明你的力量還不夠格而已。
周易可以說是用最殘酷的現實,好好地教了這些個迷信所謂佛祖力量的傢伙們一課。而看着細細索索的金粉順着周易的指間就這麼流淌出來的時候,在場的不論是誰,都是忍不住得麪皮一跳,心裡一抽,陷入到了莫大的恐慌之中。
天帝有這個本事,能夠隨手把佛門至寶給搓沒了,這自然是讓人震驚的事情。不過比起這種事情,他們更害怕的是還是天帝不經意間所流露出來的殘酷。要知道,那玲瓏寶塔裡可還是有着數以千百計的佛道兩門弟子在。金吒收的太急,根本就沒有想過把他們給放出來。而這也就使得,周易這麼一搓,根本就是連玲瓏塔帶着這千百計的神仙羅漢,統統地搓成了飛灰。這讓他們看到眼裡,膽邊怎麼能不長毛?
這就是芸芸衆生盡皆只是螻蟻的天帝嗎?這個時候,很難讓這些逆賊們不這麼想。而越是這麼想,他們心裡的絕望就越是深沉,就越發覺得自己之前的天真想法到底有多麼的好笑。
神仙也是會後悔的。而同樣的,神仙也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再一次被殘酷的現實所擊倒,僅存下的這幾個人完全可以說是一個萬念俱灰的念想。而和其它人相比,哪吒三兄弟的悲憤和絕望,以及這種萬念俱灰的深度卻是還要更加深重上那麼一籌。
因爲他們揹負着血海深仇,而這個仇恨,卻是再也沒法得報了。和別人相比,人家只是身死心死,而他們卻是要在這個基礎之上,再加上一個信念崩塌的絕望。程度當然是不大一樣。
報仇,報仇!彷彿耳中都在迴盪着這麼一個聲音,彷彿自己那死去的父親都在尖嘯着在自己的耳邊嘶吼。
作爲長子,金吒無時無刻不再爲了這個念頭而奮鬥着,甚至說因爲這個念頭,他不惜搭上自己的義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報仇,對於他這個長子來說已經是成爲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使命,成爲了他活着唯一的價值。而如今,眼看着報仇成爲了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如同鏡中花水中月一樣的在自己的眼前幻滅。他是真的再也生不出來任何其他的念想了。
沒法報仇,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難道說因爲這樣,自己就要放棄掉這個血海深仇嗎?
想到自己所面對的這個艱鉅的情況,又想到之前周易所給他們的那些個承諾。金吒蒼白的臉上頓時泛起了一絲殷紅,然後驟然間就已經是大步地向着周易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舉動,就連周易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這個根本連個螞蟻都算不上的金吒居然敢這樣做。這讓他饒有興趣地大量了金吒一眼,然後就笑眯眯得對着他問道。
“怎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學不會放棄嗎?”
“身爲兒子,不能爲父親盡孝,我活着又有什麼意義呢?”
苦笑了一下,金吒卻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跪倒在了周易這個殺父仇人的面前,並且聲帶嘶啞的對着他這樣懇求了起來。
“陛下寬宏大量,還請陛下能成全我報仇的念頭。我知道我不可能傷到陛下分毫,但請陛下脫下外衣給我,讓我效仿豫讓刺上三劍,也算是替我父親報了血仇了。而只要陛下願意這麼做,金吒願意一死以謝天下。”
話說完畢,他已經毫不對自己憐惜地都咚咚咚地磕起了腦袋來。而看着他的這幅表現,周易卻是嚴肅了臉色,沉聲發問道。
“難道活着不好嗎?一定要尋死才遂了你的願嗎?”
“身爲兒子,不能爲父親報仇,本來就已經是不孝。要是在爲了苟活而向着自己的仇人搖尾乞憐,那麼就只能說是沒有絲毫的禮義廉恥了。不孝之人不能苟活於世,而沒有禮義廉恥的人便是活着,也和豬狗無異。金吒雖然不是什麼聖賢,但是卻也知道人活着是爲了什麼的道理。所以,所求唯有一死而已,還望陛下成全!”
話已經是說到了這個份上,他的死志也已經是明瞭了。所以哪怕是周易也不能再有理由去阻止他。他只能嘆着氣解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嶄新的龍袍,然後拋到金吒的面前。而看着自己面前的衣服,金吒驀然大叫一聲,就已經是掏出利刃,嘩嘩嘩地將之砍成了一地碎片。然後倒轉刀口,直接一刀插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沒做法術,也沒動神通,這一刀實實在在的是捅碎了他的心臟,讓他頃刻之間,就已經是魂赴黃泉。而看着大哥身死,本來就是一臉哀容的木吒也是再不猶豫,同樣是操起了兵刃,大吼一聲“不孝之人,有何面目苟活於世。”就已經是手刃了自己的頭顱,跟着一塊倒在了地上。
一時間,三兄弟只剩下了最小的哪吒一個。而看着眼下這幅場景,哪吒卻是面色平和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