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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曜主攻算星術,每日沉迷於算術不可自拔,在算術推衍方面超越前人,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算是這方面的第一人。
世界中的一切,除了算術,在他腦裡都是模糊的,突然有一個人以一副明晰的畫的姿態站在他面前,自然讓他喜愛不已。
司天臺隸屬秘書監,在秘書監中有專門機構建築,但用於觀象的觀測臺卻在京郊欒台山上,樂曜便是住在這裡。此處一邊有祭天天壇,所以這裡修得莊嚴肅穆而沉重,殿宇樓閣不少,皆大氣雄渾。
樂辰眼睛差不多算好了,只是有時會看不到,看不到的時間非常短,於是,他今日只是戴了黑色紗帽將光線擋住,一切他都能夠模模糊糊地辨認。
隨着樂曜坐馬車一路到司天臺,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出京路途中,看到一片繁華,處於下市時段,路上行人如織,人們臉上或有疲色,但無不出現欣喜,樂辰隔着黑紗看着外面的情景,臉上現出幸福且驕傲的微笑,是的,單獨和虞嘉翔在一起的時候,虞嘉翔就像個無賴的普通人,但是,他其實是這片天下的最高統治,在他統治的這片天下,人民安居樂業,樂辰怎麼能不覺得暗暗驕傲。
雖不希望虞嘉翔是帝王,但此時又明確產生了無限的崇敬和豪邁之情,心中愛意翻滾,樂辰不明白到底是因爲他是皇帝,所以阻撓了兩人的愛情,還是因爲他是皇帝,所以,在愛中增加了異樣的崇敬之情以致會更加愛他。
女人崇拜英雄,其實,弱小的男人也一樣。
樂辰戴着黑紗帽遮掩了面容,樂曜坐在他的對面,望着他的身體,彷彿樂辰的身體曲線是他認爲的最精妙的數據組合而成,這個,也能讓他研究半天的專注專心,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多失禮。
樂辰望着外面,沒有怎麼留意樂曜,李力卻覺得無法忍受了,坐到樂辰身邊擋了他半邊身子,咳了一聲,對樂曜恭敬問道,“大公子,您到京城有多久了?”
李力雖覺得樂曜對樂辰表示出的姿態讓他不喜,但是,樂家在天朝的超然地位,以及他們的聰明才智都是讓人敬佩和仰慕的,於是,態度一直非常恭敬,不敢有不敬。
樂曜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李力在問他,當樂辰也感興趣,問了一遍,“大哥,你從小是在瀾水長大的吧,來京城有多久了。”
樂曜這才反應過來,微紅了臉,低頭想想回答道,“去年……去年二月來的,有一年多了。”
樂曜臉紅樂辰隔着黑紗看不清楚,但是,知道樂曜並不天生結巴,只是對着他在有時候結巴時,他便覺得這人頗有些可愛。
樂曜算是個最癡迷其中的科學家,這種將一生心血和才智都獻給人類科學進步的人是值得崇敬的。
樂辰並不覺得樂曜對他結巴失禮,反而和他很親切,原來以爲要將自己加入另一個家族裡會很彆扭和抗拒,沒想到見到樂曜之後完全沒有了這種擔心和忐忑,樂曜是個純淨到沒有任何心眼的人,樂辰即使不用眼睛也能夠明白,也許,虞嘉翔將他加到樂家來,也是因爲樂家人的單純,並不用擔心會遭受欺負和排斥。
“不知家中還有哪些人在京城?”樂辰攏攏衣袖,將有些涼的指尖收進衣袖裡。
“就我一人在,父親去年是在的,但覺得京城觀星不便,又不喜朝中交際,便回去了。”樂曜回答道,語氣裡帶着些黯然。
樂辰聽出樂曜話裡的悲傷,知道是一個人太孤單了,他也時常有這種感覺,於是很能理解,安慰道,“我以後就是你的弟弟了,大家便是一家人,不再是你一個人在這裡。”
樂辰這般說並不是客套和拉關係的意思,他沒有親人在這裡,以前有將戚垠當成親人,但是經歷一番騙局過後,雖沒有恨意,但心早涼了。
現在,他既然入了樂家的族譜,那麼,無根的他便是樂家的人了,心裡想起來也踏實,他的話語真心實意,樂曜雖然行爲呆愣,時常陷入沉思,但是其實是極其聰明敏感的人,對於人心,有最直觀敏感的感覺,聽樂辰的話,並不是別人官腔裡的那種讓人厭惡的裝假客氣,於是非常高興,一把拉起樂辰的袖子,紅着臉靦腆地笑着說道,“父親本不願意接收你,不過,我覺得能接收了你很好,我們答應皇上說你是樂家的親子,以後,你也是我的親弟弟。”
樂曜是個單純的人,他見到樂辰便喜歡,但他並不明白那是愛。所以,並沒有苦惱,反倒他非常欣喜。
樂家是一個崇尚一一對應的家族,所以,他們家的人都實行一夫一妻制,即使女兒嫁出去她們的丈夫也就只能娶一個,以致樂家有不少女兒嫁不出去,在家中觀星看相孤老終生。這也是樂家人丁單薄的原因。
兩人談話,漸漸就談到這些,當樂辰瞭解了樂家的事情之後,便更加佩服起來。語言裡充滿讚歎,樂曜這還是第一次接受別人在這方面的讚歎,要知道,別人都是對他們家這樣的怪習慣表示鄙夷的。
兩人越談越投機,當樂曜說到天體運行之類非常高深的東西時,發現樂辰也是知曉的,而且還能不經意之間給他以提示,他便更加高興沉迷起來,最後已經到了將李力擠到一邊去,緊緊抓着樂辰的手,激動得滿臉通紅的地步。
爲科學獻身,這種精神樂辰是沒有的。
布魯諾因爲科學真理被火燒死這樣恐怖的事情,他一直記得,所以從不胡亂宣揚這裡人們不明白和無法理解的知識,和樂曜一起談話,也不敢將他認爲是最基本的天文學知識說得過多,以免帶來無妄之災。
對於星宿的研究,樂辰並不明白,和樂曜談到數論的時候,才能說上來一些,但看到樂曜一副激動的樣子,馬車停了很久,馬車伕提醒幾多遍應該下車了,樂曜全然沒被打擾,樂辰便也不忍心打擾這個陷入自己思維不斷述說的人,只好陪他坐在馬車裡,聽他說他最近的一些發現。其實,樂辰並不聽得懂。
當樂曜終於停下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很黑了,馬車早停了,他又紅了臉,拉着樂辰,非常沮喪地道歉道,“對不住,又犯了毛病!下車吧!”
樂辰笑着說道,“我覺得你這樣很好,我彈琴的時候有時候也停不下來,要是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我們下車了,用過晚膳了,你再說吧!”
樂曜被樂辰安慰了幾句,這纔好受些了,和樂辰一起下了馬車,有樂家的僕人站在馬車外等候,迎着兩人進去。
用過晚膳之後,樂曜便離開了,每日觀星是他的習慣,樂辰這是到京城後第一次出門,所以,心裡有些隱隱興奮,並不願意馬上休息,被李力扶着在司天臺裡到處轉轉,身後跟着幾位保護的侍衛。
這裡爲了觀星燈火黯淡,暗光裡,樂辰根本不用遮掩眼睛,感受着山上的夜風,眼裡是模糊黑沉的建築,這也比在寧王府裡讓人暢快多了。
樂辰被安排在司天臺客房裡,因爲牀過於堅硬,並沒有睡好,第二日依然早起,撥絃練習琵琶是少不了的,李力爲他做頭部穴位的按摩,然後用早膳,喝藥。
樂曜來找樂辰,帶他參觀,已是接近午時,樂辰帶着紗帽遮住陽光,看了觀星臺,日冕,還看了渾天儀一系列東西,樂曜甚至帶着他去看他的書房,裡面全是書籍紙張,每天的星相變化都要記下來,裡面還有他的各種運算稿紙。
雖然樂辰很受觸動,但是,並沒有多大熱情,而且,被樂曜強拉着聽他解說,也非常無奈,只能強撐着。
午時早過了,樂辰餓得肚子都要叫了,樂曜還毫無所覺,將自己的稿紙拿來給樂辰看。
也許樂辰並不明白,這是樂曜表達自己對另一個人喜愛的方式,所以,願意將自己所熱愛和自滿的東西拿來和他分享。
李力實在看不下去了,站在門口大喊,“應該用午膳了,公子也要喝藥。”
樂曜被打斷,這才住嘴停下來,臉紅地看向樂辰,樂辰的臉掩在黑紗後面,他並不能看到他的表情,覺得也許是被人嫌煩了,所以,沮喪起來。
他以前也有這種經歷,去年到秘書監司天臺裡去給學生講課,一說太起勁從早講過了午時,所有人唉聲連天,之後又遇到幾次這種情況,於是,他只能請辭講授,專心到欒台山上來觀星了。
和人無法交際,這讓他非常沮喪。
“大哥,我聽得還好,要是你願意,用了午飯,你再講吧!”樂辰看樂曜這般苦着臉,於是出言安慰。
樂曜點點頭,還是不怎麼打得起精神。
用午飯的時候,有人來報告說汪大人前來拜見。
樂曜從原來的學術激動型又變回了呆愣狀態,點點頭答道,“讓他來吧!早就說過的,事情不用通過我,讓他們將印拿去就行了,可他們就是不聽。”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們可不敢越俎代庖,還是要請樂大人自己來處理這些事情。”樂曜纔剛抱怨完,一個清亮帶着笑意的聲音已經傳進來了。
樂辰坐在樂曜身邊,那汪大人將手上的一疊摺子交給樂曜的書童後,便坐了樂曜的另一邊,毫不拘束地讓上碗筷來,還說道,“沒來及吃飯,就和你一起吃吧!”
估計他是時常這般做的,僕人已經拿了碗筷來擺好了,那汪大人夾了兩筷子菜入口,才注意到樂曜身邊的另一個大活人,樂辰將紗帽撈起來只遮到了眼睛,便可以自己夾菜吃,不用人伺候,他盯着汪大人看了幾眼,是位頗爲年輕的大人,估計和樂曜年紀差不多,長得英武,濃眉大眼,動作豪放。
“這位是……”汪大人吃了兩口菜,擡起頭看到樂辰,就張着嘴巴呆愣地盯着樂辰了。
樂曜很客氣地介紹道,“這是家弟,樂辰!”
對方的眼神直勾勾地頗爲不善,樂辰覺得很奇怪,以眼神相對詢問。
沒想到那汪大人先還直着眼呆愣愣盯着樂辰,後來就突然嗆到了,咳嗽起來,咳嗽完了又大笑起來。非常癲狂。
一桌飯菜被人噴了口水,樂辰心想是不能再吃了。
看了樂曜,再看汪大人,他們這些人怎麼都這麼奇怪呢!
樂辰想還好自己以前沒有選擇什麼天文學一般的專業,不然,也變成這些人一般,那就遭了。
汪大人伸出手指直指着樂辰,結巴道,“你……你……你……”
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來,樂辰被他這行爲弄得不知如何應對,倒是樂曜將汪大人的手指掰下去,怒叱道,“我們飯還沒吃完。你又搗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