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建立在沙漠中的城市真是有着別樣的風景,如果能站在城市的上空,人們將看見一望無際的沙海,一條條藍色的河流就像是流淌在巨人皮膚上的血脈,直到消失在視力的盡頭。
綠色的綠洲被滾滾黃沙包圍着,在一片荒蕪的低窪地帶綿延出數千裡的生命奇蹟。
綠洲裡遍佈着各種瓜果棗樹,還有棉花和橄欖,將這片枯燥的大地點綴出盎然生機。
養駝人堅持着拒絕收取文家軍一分一釐,他雙手推回荀羽拿着的錢“我還年輕的時候,莫僕爾人前來掠奪西域,全靠你們大夏幫忙纔打敗了他們。我一家人的命都是你們救的,怎麼能再收你們的錢呢。”
說完養駝人的神色轉爲暗淡,荀羽還在想如何讓老阿爸收下他們的心意,養駝人卻牽着駝羣走得遠遠的了。
遠處的老阿爸將右手放在胸口向他們微微彎腰後在衆人虔誠的感激中離去了。
養駝人離開後,荀羽開始對衆人詳細的講解着西域的風土人情,還特別告訴他們千萬不能稱呼當地人老師。
因爲西域的老師收入非常微薄,是個被人嫌棄的職業,如果誰聽到這種稱呼必定會認爲是在對他進行侮辱,搞不好會引起一場不必要的決鬥。
“這裡就是烏石國了,烏石國是西域最強大的一個國家,沒有之一。”
霍繼像個好奇的孩子一樣看着四周,並沒有理會荀羽的話,任由他滔滔不絕地介紹着西域的風土人情。
這裡的人穿着與中原完全不同,這裡的房頂都修成了圓球的樣子,延伸到最上面的時候又演變成像松樹一樣的尖頂。
這形狀霍繼覺得非常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直到幾匹駱駝拉着一輛敞篷的小車路過,上面的貴族穿戴的帽子就和這裡房頂一模一樣,他才反應過來曾經在皇宮看見的西域使者出席宴會時就是戴的這種帽子。
霍繼難以置信地向荀羽發問“西域的東西都是這麼奇怪嗎?”
荀羽不厭其煩地解釋“西域離大夏非常遙遠,更多受到距離更近的莫僕文化的影響,而莫僕爾王朝也時刻窺視着這片土地。”
最終他們決定以大夏特使的身份先去覲見烏石國王,等安頓下來後再討論借兵的問題。
而此時,一羣同樣以特使身份前來的人正在烏石國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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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羽到達西域後多次求見烏石國王,只要能說服烏石國王幫助他們,其他西域小國也一定會出兵相助。
雖然國王派來的僕人對待他們還算客氣,每天也好吃好喝的盡心款待,可是總是拒絕與他們見面。
荀羽知道烏石國多半是暗中倒向了莫僕爾帝國,畢竟這些年來中原王朝一直在衰退,而莫僕爾帝國又日漸強大。
兩個大國之間的勢力此消彼長,西域各國自然知道如何選擇。
必須殺掉剛剛落腳的莫僕爾特使,纔有希望爭取西域從新倒向中原王朝。
荀羽精密計劃着可行的方案。
可是霍繼和一些人卻沉迷在西域安逸的生活中,不願再打破這平靜的生活。
霍繼微醉的眼睛迷離的看着荀羽,一邊給自己倒滿了酒一邊說道“車騎將軍何必自尋苦惱,西域纔多少兵馬,就算全部借給將軍,回到大夏後也沒有多少作爲,何況...”他將酒杯裡的美酒一飲而盡“何況莫僕爾人不會把即將到手的果實輕易還給我們。”
看來他早已忘記了自己的使命,荀羽心中充滿了失望,他嘗試着喚醒霍繼心中僅存的鬥志“難道驃騎將軍您打算在這裡虛度終身嗎?”
霍繼笑着又拿來一個酒杯斟滿了美酒遞給他“來來來,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幹了再說。”
荀羽只是瞪着他,花白的頭髮氣得都立了起來。
荀羽突然抽出隨身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嚨,霍繼的醉意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醒了一大半。
只聽見荀羽斬釘截鐵地說“我們當前的任務就是殺掉莫僕爾特使這個絆腳石,讓西域諸國從新聽命於大夏的指令。邑城出發的兩萬大軍變成現在不足百人,一路的艱難困阻早就讓我們休慼與共,而今卻要因爲你的樂不思蜀而誤了大將軍臨終託付嗎?”
霍繼一臉的無可奈何“大將軍的委託,霍繼自然不敢忘卻,只是烏石國王故意推辭不見,我又能如何?”
“機會總會有的,希望驃騎將軍別忘了國家大事!”
荀羽收好了匕首,離開了霍繼的房間。
這幾天西域各國的國王都匯聚到了烏石國王宮,一同準備着慶祝烏石國王的壽辰。
莫僕爾特使自然是烏石國的座上賓!
而同樣的邀請函也破天荒送到了霍繼手中。
在那次的對話後,這幫“大夏特使”在荀羽的安排下已經做好了準備殺掉莫僕爾人,以此迫使烏石國王屈服。
爲了任務萬無一失,荀羽四處打探後親手繪製了烏石王宮的建築結構和守衛分配圖。
烏石國王只邀請了霍繼和荀羽參加宴會,由於文家軍其他人員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大殿之外,荀羽只能將計劃提前告訴了文家軍的每一個人,並通知他們摔杯爲號。
可是,畢竟人多嘴雜,這個重要的消息最後還是悄悄傳到了烏石國王的耳朵裡。
壽辰當日,烏石王宮內熱鬧非凡。
西域其餘十五個小國派來的使節紛紛向烏石國王朝賀。
莫僕爾王朝爲了拉攏烏石國以控制西域,帶來了琳琅滿目的各式珍寶,還獻上十六個精心挑選的穿着各國服裝的舞姬正好對應西域十六國。
面對各國豐厚的禮物,霍繼非常的尷尬卻又無能爲力,因爲他們本來就是一幫殘兵敗將,根本無力支付這種鉅額的開銷,只能在簡陋的兵器庫裡挑選了一把上好的寶刀呈獻給烏石國王。
可即便這樣,也被得到情報的莫僕爾使者從中使壞。
使者收買了烏石國王的左右侍從,將其偷偷換成了破敗不堪的爛刀,藏在精美的刀鞘之內。
噌~~
一把破銅爛鐵就這麼握在烏石國王的手上,現場所有人都瞠目結舌,霍繼更是覺得無地自容。
荀羽也發現了事情的蹊蹺,明明自己反覆檢查過的寶刀,一定是被人調了包。
不過現在一切解釋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荀羽只能走到大殿中央對烏石國王行禮,隨後熱情的讚揚着“這把寶刀象徵了偉大的烏石國王,就算不用精鋼利刃,卻依然使西域歌舞昇平,讓百姓活在人間仙境,被萬衆所敬仰。中原自古流傳,兵者,不祥之器也!一個優秀的統治者正如王國您一樣收劍在鞘,遠遠勝過那些橫刀立馬卻讓百姓苦不堪言的領袖。”
霍繼手心裡全是汗水,荀羽又何嘗不是。
可是荀羽依然強作淡定、保持笑容的站在烏石國王面前。
“哈哈哈...說的好,這把寶刀是本王今天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了。”
烏石國王聽完後顯得非常開心的讓侍從小心收好“寶刀”。
其實對於烏石國王來說,反正霍繼、荀羽以及這幫中原人都是死人了,送什麼東西並不重要。
他從自己的使臣口中得知他們並非真正的使者,如今的大夏政局非常混亂,而莫僕爾帝國正打算以西域爲跳板消滅中原王朝。
莫僕爾承諾戰爭過後,他也能在中原得到一大片肥沃的土地,遠離這些正在乾枯的綠洲,遠離這個日漸荒蕪的西域。
西域各具特色的歌曲、莫僕爾舞姬帶來的舞蹈以及那些極其順口的美酒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醉了,荀羽起身對烏石國王再次恭敬的行了一個西域禮。
“西域的歌舞和美酒總是那麼讓人流連忘返,不知國王是否有興趣允許我舞上一劍,用中原的劍舞爲各位助興。”
雖然荀羽這麼說,可是赴宴時所有使節都上交了隨身武器才被允許入內,他總不能空手亂比劃一陣吧。
烏石國王彷彿看穿了他的思想,還不等他開口就讓人送來由商人們帶來的一把中原長劍遞給荀羽。
荀羽拔出長劍,劍尖抵地,過了許久依舊紋絲不動,像極了被能工巧匠細細雕琢的一尊雕像。
他在等待什麼?
是等待外面的將士們準備好,還是在等待他那顆頑強的心!
在沉默中,每個人的目光都交匯在荀羽身上,看着這個一身中原服飾的男人在多年戰爭中練得無比結實的肌肉,看着他被歲月染的花白的頭髮和懸垂於胸口同樣花白的鬍鬚。
他的臉色因爲飲酒而泛着紅光,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個人氣質...
他突然擡起頭,目光正好直視烏石國王。
一剎那,國王也被荀羽的氣場所折服。
曲起,劍舞...
長劍彷彿被賦予了生命,它在荀羽的身上自由遊走,劍氣滑過衣袖,卻沒有劃破半個線頭。
一人一劍在宮殿中央此起彼伏,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御劍起飛化作天上的一縷彩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奇蹟出現。
鐺的一聲,荀羽驚詫的瞪大了眼睛。
長劍畫出一道優雅的弧線,弧線的末端本來是預想中伴隨掉落的人頭,卻被一對交叉的彎刀穩穩的擋住了前進的腳步,這對彎刀像極了農夫割麥時所用的鐮刀。
“這不可能!”
霍繼心裡暗自驚歎,所有人在進入宮殿前都上交了武器,這莫僕爾使節是如何躲過檢查的...
不好!!!
一定是烏石國王早就與莫僕爾使節互相勾結,就等着行刺過後把罪責都推給他們。
荀羽和莫僕爾使節兩人正在互相搏擊,除了烏石國國王,宮殿中其他人以爲這也是劍舞裡面的一個環節,還在紛紛拍手叫好。
好在這次霍繼並沒有掉鏈子,他知道事件的迫切性,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在大理石鋪砌的地板,酒杯化作碎片在美酒的推動下散落一地。
文家軍很快制服了門口幾個零星的守衛後,將宮殿裡的人團團圍住,直到這時那些鼓掌叫好的人才知道這已經不是表演了。
荀羽後退兩步,長劍橫在胸口,他的年紀已經不允許他如此劇烈的搏殺了。
莫僕爾使節面對衆多文家軍不但面不改色,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他與烏石國王對了一下眼色,烏石國王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四面八方不知哪兒來的衛兵如變戲法一樣憑空出現,手持彎刀手的士兵人手一面銅盾將文家軍死死圍住,將烏石國王和莫僕爾使節護在身後,長弓手則透過盾牌的間隙牢牢的鎖定了各自的目標。
烏石國王拍着手“很好,你們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假使節!今天正好將你們一網打盡,免得回頭還要去挨個搜索。”
“衛隊長,將他們壓出去立刻處決,不要讓髒血污染了王宮。”烏石國王換上笑容單獨對荀羽說“這位將軍,你的劍舞非常優美,可惜本王再也看不見了。”
“衛兵們,殺掉敵人!”“衛隊長”冷冰冰的下達了殺戮的命令。
只是一瞬間,那些忠於烏石國王的衛兵統統被身邊的同胞一擊斃命。
“衛隊長”摘下了面紗,烏石國王震驚的說道“阿伏欹乾!我的兒子,你...!!!”
“父王,很遺憾今天要血濺宮廷了。”阿伏欹乾看着目瞪口呆的父親,彎刀架上了他的喉嚨“莫僕爾人在烏石國每個家庭都欠下了血債,兒子絕不允許你爲虎作倀。”
“本是...本王是爲了烏石國...”烏石國王在慌亂中急的忘了如何組織好自己的語言。
“那麼,請父王把烏石國安心的交給我吧!”阿伏欹乾一刀割斷了國王的喉嚨然後指着莫僕爾使節“把他給我壓下去,在鬧市挖出他的心肺,讓他自己吃下去!”
莫僕爾使節咒罵着“一羣渺小的螻蟻,莫僕爾帝國一定會踏平整個西域,你們的妻子將作爲我們偉大戰士的妓女被蹂躪致死,你們的老人小孩將被殺死並腐爛在你們骯髒的街道上,而你們將作爲奴隸被榨乾每一塊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