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樓緊圍緩攻的戰術持續了數月,陸當的守軍早已疲憊不堪。
雖然宇文樓一再強調不得使用重型武器破壞伏龍城,但是那些比蒼蠅還多的箭矢,總會突如其來,殺死幾個掉以輕心的傢伙。
由於宇文樓不再招降這些士兵,某些精力到了極限的士兵,趁着沒人發現時,偷偷將手伸出牆頭。祈禱城下的神射手能一發命中,這樣就能帶傷休養一段日子。
陸當放棄了許多不太重要的地方,儘量收縮自己的防線。
如今,新城不少地區已經落入宇文樓之手。
顧太后也躲在深宮,連朝會也拒絕參加。
因爲刺殺陸當一事敗露,讓她越發不得人心。
墨源苗已經好多天沒有了露面,據說是身體抱恙在府內修養。
這個傢伙自從遭遇了暗殺陸當一事後,就和顧太后沒了往來。
他無法接受顧太后把自己當棋子使。
明明說好他負責勸降,結果顧太后不打招呼就擅自採取行動,他差點被陸當也當作同黨關押起來。
於是,他不打算在這堆爛泥潭中繼續攪和。
墨源苗利用權力的便利,偷偷收取錢財賣出了大量出城的通行證。
而且只收細軟,不要那些雖然價值連城卻不便移動的東西。
墨源苗利用陸當將士兵調回內城的空檔,讓不少大戶人家駕車逃命來製造混亂。
他自己,則帶着母親墨夫人和最中意的兩個姬妾,懷揣着無數銀票逃離了這座城市。
得知墨源苗已經離開的真相,顧太后也暗中加快了速度。
她讓勞工挖出一條由皇陵通往養心湖的水道,再拓寬了養心湖與西城船道的溝渠。
然後讓河水倒灌填滿了皇陵,也難得去管石棺內終將被淹沒的先皇遺體。
乘着秘密建造的快船,帶着兒皇帝宇文賜和少量親信,準備逃亡暹州。
陸當收到消息後,騎馬飛奔而來。
由於消息來得太突然,剛剛躺下的陸當來不及帶上兵器,就沿着水道的岸邊猛追過來。
陸當跳上船後,顧太后的幾個親信見他沒有武器,隨手抓起船槳就來對付他。
就在船隻快要衝出西城牆下方的船道時,陸當終於打到對手,搶過小皇帝跳水游回了岸邊。只是船上的顧太后,他再也沒有能力去追回來。
百官發現顧太后也丟下他們逃走後,立即各自盤算着如何離開這座死城。
而他們找出的藉口,除了欺騙自己外,簡直荒唐得可笑。
最終留下來的人,只剩下無路可逃者與投機倒把者。
本來陸當打算找幾個宮女來悉心照料小皇帝,結果宮裡的人早就跑的跑藏的藏,亂成一團!
唯一面熟一點的,只剩下縮成一團肉丸,躲在角落神志不清的王璟。
這個倒黴的太監總管,以前爲顧太后和墨家做了那麼多壞事。
可是逃跑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想到他。
看着懷中話都不會說的皇帝,陸當幾乎成了“託孤大臣”!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讓結髮妻子入宮負責小皇帝的生活。
換在過去,這本來是大不敬之罪。
可是現在,那些大臣不但沒人提出這點,反而一致拍手叫好,紛紛讚美陸夫人是天下婦人之榜樣。
陸府上下,也只剩他與夫人還在堅守,下人們早就丟下這裡四散而逃。
還好雙親不在皇城,而是住在遙遠的老家,這讓陸當少了很多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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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當沒做到的事,宇文樓辦到了。
當圍城的士兵發現河中一條小船偏偏倒到的逃竄時,迅速向宇文樓彙報了這個發現。
宇文樓猜到了逃走的船一定是顧太后打造的殘次品,可惜裡面沒有他想得到的小皇帝,不然這場戰鬥能減少很多煩惱。
“太后,才幾日不見,宮中的皇帝怎麼都換了?”
宇文樓很是得意,畢竟太后已落入自己手中,說明城內的局面已經崩了。
只可惜兒皇帝不在這裡,不然接下來就更簡單了。
顧太后說不出話,高高在上的她怎麼也沒料到,她一直在等着宇文樓成爲自己階下囚的一天。
可是,結果剛剛相反!
既然太后不願說話,宇文樓擡起了下巴藐視着那幾個太后的跟班。
“翼王饒命啊!我們都是受太后威逼,不然早就出城投靠翼王您了!”
幾個奴才,逃跑之時還對顧太后唯命是從,如今又毫不含糊的倒向了宇文樓。
“一羣狗奴才,哀家早就該將你們殺掉,然後丟入河中餵魚!!!”
顧太后終於忍不住,開口罵了起來。
“太后,鳥擇良木而棲!我們跟隨您的時候也是每天鞍前馬後不敢有絲毫怠慢!如今您一意孤行丟了江山,爲什麼要我們這些奴才去死?”
顧太后眼中的奴才,居然跟自己頂嘴?!
這傳出去了,她的臉面往哪裡擱!
“太后息怒!”宇文樓笑着勸慰顧太后“本王這就遵從太后的意思!”
說完,宇文樓不再理會這些奴才如何求饒,便命令手下的士兵砍去這些人的手腳,然後丟入怒濤河中餵了魚。
現在,只剩下顧太后獨自面對宇文樓,她故作鎮定的說“翼王如果放了哀家,我們之間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
“哈,我們的恩怨!”
宇文樓不由得笑出了聲,這個女人恐怕還沒清醒的認知到自己的境況。
“本王爲天下而起兵,怎麼能算作私人恩怨!”
秋日的太陽,如同迴光返照一般,曬得顧太后焦頭爛額。
她早應該知道,戰爭非同兒戲!
那些因爲皇室之間的鬥爭而死於非命的人,正化身成厲鬼,成羣結隊扼住她命運的咽喉,讓她在咆哮的怒濤河邊啞口無言。
“身爲太后,其罪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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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樓扳着手指一條條數落着顧太后。
“第一,縱容奸臣擾亂朝綱,導致國家戰亂頻起!”
“第二,縱容叛將殺戮親王,導致前朝餘黨藉機復辟!”
“第三,弒君犯上,罪不可赦!”
宇文樓掰起三根手指後,暫時歇了口氣。
“你...”
顧太后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她指着宇文樓氣的說不出話來。
“第四,對新皇怒目而視,本應挖去眼珠再處死!”宇文樓又升起一根手指“但是...”宇文樓一改之前對自己的稱呼“朕念你太后的身份,免去你剜眼之辱!”
然後宇文樓不再多看顧太后一眼,手下就將她堵上嘴巴,五花大綁後也投入了滾滾長河之中。
太后雖然死了,可是兒皇帝還在宮中。
皇城一天未破,他就一天當不上正經皇帝。
“父皇!”
宇文素得知河邊的事情後,第一個改口稱呼宇文樓,也許是在預祝他即將得到的皇位吧!
“本王還未登基,素兒怎可胡言亂語!”
宇文樓雖然口中充滿責備,但是心中不免興高采烈。
“父皇登基只是時間問題,英雄不必拘泥於細微之詞!”
“可是你哥哥還未徹底攻破皇城!”
宇文樓想到兒子宇文英,雖然一直盡心盡力爲自己戰鬥,可是這個死腦筋的兒子實在是缺乏謀略。
“伏龍城緊挨怒濤河,父皇何不引水攻城!”宇文素獻上考慮依舊的計策“洪水不會毀滅地勢較高的皇宮,卻能影響敵軍的調動,還能破壞敵軍水源。而且洪水過後,只需簡單清掃就能恢復如初!”
“不可!”
宇文樓直接否定了這個計策。
他知道洪水會腐蝕城牆的根基,還很可能帶來瘟疫。
自己可不想做一個死城裡面的皇帝!
“父皇!...秋汛即將過去!一旦錯過,又得等上一年!”宇文素據理力爭“而且溷人如今自稱大魏,時刻威脅着我軍後方。一旦後方失手,糧草即將斷絕。石城之敗必將重現!”
“閉嘴!”
石城兩個字,刺到了宇文樓的痛處。
他粗暴的打斷了宇文素,將她趕了出去。
直到夜幕降臨,宇文樓獨自一人躺在營房思前想後...
陸當依舊是那個陸當,對方的防守毫無破綻,讓自己推進緩慢。
這個庶出的女兒說的很有道理!
萬一真的再來一次兵敗,他可能會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於是他叫來了傳令兵,調撥部分士兵立刻退出戰鬥,連夜挖掘水渠,直到洪水將陸當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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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當召集的士兵已經集合完畢,他站起來,又坐了下去!
本想喝口茶緩解一下心中的焦愁,可是端起茶杯還未放在嘴邊,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
這時衛兵進來報告陸夫人來了,還帶了許多東西,正在帳外等候。
陸當用手掌拍了幾下膝蓋,還是迫不得已起了身。
陸夫人見到陸當後,趁身邊沒人,率先問到陸當“將軍急忙出售家產,又招呼賤內前來有何急事?”
“如今我軍缺兵少將,又士氣低落。”陸當看着夫人,內心萬般掙扎“當決定變賣家產分與將士,使他們甘願爲陛下拼死一戰!”
陸夫人說道“你我夫妻多年,這點小事何足掛齒。”
“現如今軍心不穩,人人都只求安身立命。當已決定誓死保衛陛下,另外有數十家兵護送夫人離去!”
陸當仔細端詳了一邊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女人,隨後便轉頭背向了陸夫人,不忍再看下去。
陸夫人流着淚說“夫君是保衛皇城的將軍,賤內怎能獨自逃生!將軍不可因爲兒女情長誤了家國大事!”
說完陸夫人奪過陸當手中的寶劍“夫君恕罪,賤內先行一步!”
陸當背對着夫人,沒料到對方會奪取腰間的寶劍。
等到他轉身時,陸夫人已經揮劍自刎而死,鮮紅的血液噴滿了陸當穿戴的盔甲。
聽見刀劍出鞘的聲音後,衛兵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就在衛兵準備呼救找來大夫時,陸當阻止了他們。
經驗告訴自己,夫人的傷口已經無藥可救。
“不用叫大夫了!省下藥物醫治傷員!”陸當說完,滿臉淚水抱住了鮮紅的軀體“夫人勿須久等,當不久自會前往追尋。”
隨後陸當抱着夫人走出帳篷,命令左右點燃了屍體並平分了自己所有家當。
無數雙眼睛震驚地看着陸當。
陸當用盡最後的力氣呼喊“我等皆爲國家的軍人,如今反賊兵臨城下敵衆我寡,願與諸位死戰到底,以區區性命保衛陛下,絕不敢苟且偷生!”
衆將士齊聲高呼“血戰到底,寧死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