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軍回到了陳鏗在白塔城贈與他們的領地後,兩軍就在這裡相安無事待了下來。
紀武因爲不同意宇文曼將短槍拿給張喜做研究,只好親自奔走於城中各個工匠鋪中爲火槍尋求彈藥。
然而做出的成品很難符合要求。
在一次次失敗後,宇文曼還是偷偷將武器交給張喜研究,而紀武只好裝作一無所知。
文泰經常被“熱情好客”的陳鏗請過去,據說是在商議重要的戰略目標,也不知兩軍究竟有何等戰略需要一晚又一晚的商議。
宇文曼乘着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正好處理一下堆積如山的文件。
目前白衫軍大大小小的決定,都交給了她這個女皇來處理。
其中大部分都是些瑣碎之事,比如白衫軍的盔甲上雕刻什麼圖案、軍隊每日伙食的樣式、甚至有個士兵抱怨自己與小隊相處不融洽,希望能得到調動。
就在宇文曼看得眼花繚亂時,風景珩富有禮貌的將這些東西推在一邊。
“帝王的事務是爲國家指明前進的方向,而不是親手解決這些旁枝末節!”
宇文曼與風景珩嚴肅的目光對視了片刻,隨後她扭頭看着桌角陷入了沉默。
她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哎...”宇文曼吐了一大口氣“我不知道...我...國家的方向是什麼,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成爲皇帝,我也不知道國家應該如何去治理!”
從記事開始,往事一幕幕開始浮現在宇文曼腦海。
“我拼命讀書,希望在前人那裡學會如何做一個好皇帝,管理好羣臣,讓百姓豐衣足食,讓天下遠離戰火...”
淚水落出眼眶砸在地板上。
“可是...我只看見奸臣當道,好人枉死...而這些...都是我造成的!”
宇文曼手指幾乎快摳破了自己的衣袖。
“我原以爲逃離皇宮就能遠離煩惱,然而...如果國家荒廢積弱,百姓無論身處何地,都只能任人魚肉!”
“所有人...所有人都告訴我,北方人民期盼着我的迴歸...可是,我真的回來後,國家依舊四分五裂...”
宇文曼嗓子幾乎沒有了聲音,她清了清喉嚨,整頓好自己情緒繼續說道“一個國家好幾個皇帝,而我卻是最弱的那一個!我又靠什麼去奪取天下,還天下以太平!”
宇文曼擦乾眼淚“我是那麼遭人厭惡!或許,只有阿泰,會對我不離不棄吧!”
......
“並非如此...”風景珩或許覺得自己語氣過於嚴厲,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老朽和白衫軍的許多將士一樣,都是自願追隨女皇的!所以...”
宇文曼似乎頓悟了什麼,目光重新回到風景珩身上。
“即使身邊只有老朽一人,女皇也應該注意自己的稱呼!”
宇文曼感覺風景珩好像在笑,可是他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不過這一句話,到讓她想起了黃公公,那個太監也這麼提醒過自己。
也不知道身處宮中的黃公公,如今過的如何。
即使如同監牢的皇宮,曾經依然有人真心期盼她的成長。
她必須要回去,回到那個皇宮!
即使只有一個人對她報以希望,她也不能讓這種希望變成失望。
“平海先生!!!”宇文曼突然站起身,用無比堅定的目光看着風景珩“朕一定要奪回天下!”
“得民心者得天下!”風景珩念出了這句老生常談。
宇文曼想不出這句話又什麼幫助,她需要更具體的答案“朕要具體的目標,比如先做什麼?”
風景珩走到窗邊,看着不遠處勞工們正在爲陳鏗修建的豪華宮殿“殺掉陳鏗,接管破衫軍,奪取通州!”
“這...”宇文曼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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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風景珩的提議,宇文曼將瑣碎之事都移交給了下面。
此時宇文曼正看着一封信函,是自己伯父宇文樓寫來的。
直到眼睛看完了最後一個字,宇文曼才收好信件放在了桌角。她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信中白紙黑字讓她完全不知道用什麼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眼皮合上後,宇文曼再也看不見黑夜和繁星。
只有夏蟲們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來告訴她目前正是盛夏時節。
宇文曼突然想起了什麼,她雙眼在四周搜索着,不肯放過一個角落。
“阿泰還沒回來!”宇文曼嘟嚷着。
這個拼盡全力保護她的人,今天又被陳鏗請走了,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雖然爲了避免惹人非議,朋友們都在慫恿兩人儘快喜結連理。
可是他們的精力重點都放在了家國天下,也難得像在伯萊國那樣有時間兒女情長。
不過文泰可是非常守時的人,他不可能一反常態徹夜不歸。
除非...他遇上了什麼麻煩!
想到這裡,宇文曼整理好衣裝,艱難的駕馭着剛學會的騎術找到了紀武。
果不其然,從紀武口中,宇文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文泰還在陳鏗那裡。
陳鏗一夜夜將文泰留下究竟有何目的?
風景珩讓自己殺掉陳鏗又是爲什麼?
難道先生早已察覺了一切,陳鏗打算對他們做出不利的事情?
難道陳鏗會傷害文泰?
不可以,她絕對不能讓這些事情發生!
“女皇請留步,容我等先通告一聲!”
侍衛攔住了宇文曼和緊隨其後的紀武,堅持要通報陳鏗後,才允許兩人進入。
“混賬東西!”紀武一把掀翻了其中一個侍衛,又拔刀抵着另一個侍衛的脖子“女皇沒讓陳鏗跪着出來迎接就是開恩了,什麼時候還得向臣下通報?”
侍衛不敢在多嘴,其中一人留下來繼續把守大門,另一個則趕在兩人前面連滾帶爬跑到了陳鏗那裡。
一張巨大的作戰沙盤幾乎佔據了整個房間,文泰正饒有興趣的在沙盤上撥弄着什麼。
陳鏗剛聽完侍衛所說,兩人就已經跨入了大門。
陳鏗在兩人眼中讀出了不滿,片刻也不停留的讓侍衛退了下去。
“女皇親臨寒舍,迎接不周之處,還望恕罪!”
陳鏗的語氣看不出半點刻意而爲,這種既不迎合也不畏懼的樣子,像極了憂國憂民的大忠臣。
“啊,你們怎麼來了?!”
文泰驚訝的看着宇文曼和身後做貼身侍衛的紀武,然後再看了看窗外低垂的星空。
他和陳鏗正在討論順城之事,居然談的忘了時辰。
如果說泗水城是西邊的水道重心,那麼東邊的重心必然就是順城。
如果他們能聯合拿下這裡,東可取安州、北可護通州、南進范陽郡、西往伏龍城。
順城就像象棋中楚河漢界的一側,掌控了這裡就等於掌控了大局。
所以當陳鏗提出這個想法後,文泰與他不謀而合,兩人很快談得廢寢忘食。
文泰看出了宇文曼的擔憂,趕緊解釋說“我和陳將軍正在談論戰略...”
“阿泰,我知道。”宇文曼看見了文泰正在推演的棋子“只是天色太晚了。”
“女皇,這都是陳某的錯!”陳鏗見縫插針地說“只怪我與少將軍一見如故,這就送女皇與少將軍離去。”
陳鏗親自拿來文泰的披風,仔細抖掉灰塵後,溫柔的搭在文泰肩頭。
眼前的一言一行,讓宇文曼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不是因爲陳鏗說了什麼,而是陳鏗看着文泰的那種眼神。
宇文曼從中感覺到了男人無法察覺的...喜歡?!愛戀?!
陳鏗行禮告別“恭送女皇、少將軍、紀統兵!”
文泰與紀武也回禮告辭,只是慌亂中的宇文曼已經忘了禮節。
離開的最後一刻,她用餘光瞟了一眼依然保持着禮儀的陳鏗。
這個男人看起來如此正常,以至於宇文曼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