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真真在莊上住了兩日,使人捎信把王慕菲道:“我姐姐來住了一日,勸轉了青娥妹子,已是肯嫁蘇公子。成親時大姐若鬧起來卻不好看,不如把她也送到莊來,奴慢慢勸解她,許下替她尋門好親事,她如何鬧得起來。”
此舉正中王老太爺和王舉人下懷,青娥的婚事若不是真真穿針引線,哪裡得配這樣人家,若是替素娥也尋一門那樣的親事豈不是大好?老太爺親自把大女兒送到莊上,揹着人拉住青娥問她:“你真的肯嫁蘇公子?”
青娥勉強笑道:“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做主,女兒聽爹爹的。”說得這一句,怕爹爹看出底細,使袖子捂着臉妝害羞,藏到臥房裡不肯出來。
王老太爺是曉得青娥愛蘇公子的,只當她害羞,就信以爲真。因爲還要清點蘇家送來的禮物,他不肯久住,第二日一早就走了。
真真和青娥站在看家樓上看着老太爺的馬車上了大路,忙吩咐道:“請大奶奶到鬆晴館來。”
素娥也是做過幾年夫人的,曉得真真把她賺到此處必有原故,扶着媳婦子到鬆晴館來,走到真真對面坐下,冷笑道:“想要把我怎麼樣?生吃還是油炸?”
真真和青娥都嘆息,這位大姐到此事還要擺夫人架子,若不是和她骨肉至親,誰肯理她?
真真硬着頭皮開口道:“姐姐,青娥說你和蘇公子有約,所以她不肯嫁。”
素娥冷笑道:“蘇家早下了訂,過幾日就成親,她說這個話,是笑話我麼。”
青娥氣惱,一雙鳳眼睜得溜圓,賭氣道:“你偷得,人家就笑不得?”
真真頭痛,喝道:“都聽我說!蘇家的親事已是訂了,也不好退得。青娥妹子是死不肯嫁的。姐姐你也不肯嫁麼?”
素娥又驚又喜,忙道:“我和蘇郎早已有約,自是要嫁他的。”
真真忙道:“這就是了。他和我家訂了親。娶的是我王家的女兒,是大姐還是小妹,外人哪裡知道?只要咱們一口咬定你纔是青娥,你又和蘇公子有情,日後多順着婆婆些,想必老人家見你們夫婦相親相愛也無話說,是不是?”
素娥已是明白真真和青娥想使調包計,她能得償所願嫁把蘇公子做正室,卻是求也求不來的美事,難爲弟媳婦和妹子成全。滿腔怨氣都化做歉意,羞愧道:“我自然願意嫁他。只是……”
真真微笑道:“你肯,就使得。只是要不要合阿菲和爹爹說知,還要問你的主意。”
素娥想了想,搖頭道:“爹爹算計我那點子東西不是一日兩日了。若是代妹子出嫁,他必全數扣下。”
真真無言以對,青娥心裡明白嫂嫂不好插話,大着膽子道:“大姐。姐代妹嫁我們家自然不會聲張。那些東西你放心,哥哥爲人你又不是不知,自然替你問爹爹討的。”
素娥放心。她得了好歸宿,再看嫁了如意郎君的真真就極順眼,說不多時就合真真親熱起來,縱然青娥冒出句把不中聽的話她也不理會。真真見大姑子突然通情達理起來,心中暗歎大姑子可悲可憐,生生被親爹孃逼成潑婦。
青娥一邊落落寡歡,素娥都看在眼裡,她自問終身有靠,搶了妹子的夫婿倒有幾分過意不去,柔聲問她:“上回姐姐豬油蒙了心打你,可還疼痛?”
青娥搖頭道:“不疼了。”不肯再和姐姐說話,取了供桌上玉子山裡一個小玉牛在手裡耍。
素娥滿心喜悅,又有二三分不放心,嘆氣道:“我頂了妹子的名頭嫁去,妹子的親事待如何?”
真真想了想道:“只說她是山東老家投來的堂妹,你我不說,公公婆婆爲着女兒好,肯說破麼。”
見姐姐和嫂嫂說到自家身上,青娥坐不住,紅着臉鑽到隔壁,想從邊門出去,又放心不下,扭扭捏捏在板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聽姐姐和嫂嫂說話。這些天來天天爲了親事哭泣,如今脫離苦海有望,她心裡一鬆,就伏在桌上睡去。
真真聽見隔壁有人打呼嚕,忙喊小梅過去瞧。小梅回來抿着嘴兒笑道:“青娥小姐睡着了。”
真真過去看,果然青娥歪在桌上,臉上都教胳膊上的鐲子壓出淺淺一條印子,睡的正香。正尋思要不要叫個力大的媳婦子來把青娥抱到邊上羅漢牀上,小梅過來輕輕道:“大姑奶奶也睡着了。”
真真回來瞧,素娥果真也歪在桌子上沉沉睡去。果真是親姐妹,臉上同樣叫三隻鐲壓出三道痕來,睡着的姿勢都一樣。小梅早叫了兩個力大的婦人來,把她姐妹兩個抱到一張牀上。真真親自打扇,把帳中的蚊子驅盡,又叫該房服侍的媳婦子點香看守。自家出來洗了個澡,慢慢走到姐姐住的晚晴軒去。
鶯鶯看她笑嘻嘻走來,笑道:“事成了?”
真真搖頭道:“大姑奶奶是真心要嫁蘇家呢,又放心不下她攢的那幾兩碎銀子。”
鶯鶯想了想道:“此事關係你家老太爺,你只不做聲罷了。你家大姑子就吃虧在把銀子看的太重。若是不貪人家錢財,怎麼頭一回身不由己嫁了老頭子第二回又肯嫁?不是衝着秦家許她前頭正房那些東西麼。此事你兩口子都不好插手的。不然將來你那份銀子拿出來使,人都當是你吞的大姑子的。”
真真搖頭嘆息道:“就爲了些銀子,鬧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至親之間也要算來算去,何苦。”
鶯鶯冷笑道:“這個世道如此,有本事賺的人只怕錢少,無本事賺的人可不是靠算?算來一分是一分。你不把這一二萬銀子看在眼裡,須知爲了一二銀子殺人的也有。”
真真道:“不說這些,此時我家那兩位都睡着了,姐姐我們去湖上摘蓮子耍子散心去?”
鶯鶯笑道:“使得,你速使人捎信,叫家裡收拾出你後邊樓上來給這兩位居住。明日就帶她兩個家去罷,我猜大姑奶奶必趕着要處置她那些零碎,好卷巴卷巴帶到蘇家去。你好人做到底,不要等人家開口罷。”
真真低頭想想,使人回去說:“我們奶奶勸轉了大姑奶奶,大姑奶奶已是曉得自家的不是,就待來家。叫春杏把後邊樓上收拾出幾間來與大姑奶奶和青娥小姐居住。”
果然到得日中時她姐妹兩個醒來,真真說明日回家,素娥笑道:“不如今兒就回去罷。妹子的嫁妝也要照看一二,我做姐姐的,還有幾樣添妝要把她,到是早些收拾出來的好。”
素娥這樣主張,真真和青娥都無話可說,真個叫人就全套車,三個一齊家去。
卻說鶯鶯因王慕菲揹着真真這樣行事,越發的不放心他。待她們都走了,喚齊了莊上所有管事的吩咐:“只把家常吃用之物送到王家,年下算帳,所有銀子都記了帳移到我處,不消和二小姐說知。喚帳房來,隨我一間房一間房記帳,把擺設古董都收起來。”
小櫻不解,問道:“這是做什麼?”
鶯鶯冷笑道:“她家老太爺頭一回來住,房裡擺着的一個玉香爐兩個水膽瑪瑙花瓶就尋不着了。老太爺連親生女兒的賣身錢都要挪到自家箱子裡的人,能待媳婦好?不把莊子拆了賣木植就不是他王舉人的爹了。我們二小姐是個傻的,不曉得人心難測,咱們替她防一防罷。所有值錢的擺設古董都記帳收起來。這個莊子一年賣魚賣藕並各樣雜項銀子也有四五千兩。他王慕菲不是總喊着不花娘子的錢麼,也不見他老子拿出一錢銀子家用。咱們先替二小姐收着,看他們無錢過活怎麼處。”
小桃會意,笑道:“咱們只說莊子裡沒什麼出息,王老太爺必不肯拿出銀子來,二姑爺必問他討鋪子裡的紅利使。”
鶯鶯微笑道:“不錯,代嫁事發,我和她必受褒貶的,也叫我先收些利息。妹子少吃些虧,就是挨老祖宗罵心裡也好過些。”
小櫻笑道:“下一回王家老太爺拎着布袋來裝,尋來尋去尋不着,一定生氣。可不是利息。”兩個丫頭都替二小姐不平,格外起勁,把各房所有易拿易取之物都收起,連牀上的繡枕和綢單都換了布草的。忙了一天,鶯鶯又挑出最值錢的七八箱,叫人送到蘇州老宅交把看宅子的老家人先收着。那些東西就地尋了間樓鎖起,使人日夜看守。她方慢悠悠家去。
李青書好容易等着孩子媽回來,抱怨道:“你妹子回來也有兩天了,你怎麼纔來?”
鶯鶯冷笑道:“蘇家表兄不是良配,王慕菲還肯把妹子嫁他,我覺得須防他一防,替妹子做兩下拿手,省得妹子吃虧。”
李青書也自嘆息:“王兄極是上進的人,不免太不把自家姐妹當人。偏又有一對愛財如命的爹孃,是當勸真真多留心眼。此時他兩口兒和睦還罷了,將來王兄若得高官,只怕也要依俗例納妾的。那就有的苦頭吃了。妹子還是錢財牢牢的握在手裡,王妹夫還敬她幾分。”
正說話間,王家使人來請李青書過去說話,鶯鶯笑道:“若是要把他家大姑奶奶的地田房子賣把你,你不許買,也不許替他尋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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