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一口氣上不來,癱倒在地,暈死過去。蘇老夫人冷笑一聲,取了三百兩銀裝了個盒子叫小憐抱着,又點了四個生的甚好的使女,合這個睡倒的王大人一船送回家。
王素娥聽說兄弟的孩子是蘇耀揚的種,氣得要死,獨自關門在房裡過了一會,出來只當沒有這事,對在老夫人後院的小桃紅合那個孩子不問一個字。
老夫人本是要等她發作的,豈料她只妝不曉得,後招卻是不好就發動。蘇公子的心卻是偏着大娘子這邊,他自有兒子,素娥行事又合他心意,那個小桃紅不過是無意中睡過一回罷了,不太想納她。只有孩子到底是他兒子,見着了卻有幾分喜歡,不能不要。
蘇公子合娘子商議如何安置。王素娥靜坐在一邊不言語,問急了才道:“這種事大戶人家也常有,你問我做什麼?那是你的兒子,我自然也把他當親生兒子看。難道你將來是不要納妾的,納的妾是不生孩子的?也不多他一個。”若問如何處置小桃紅,她卻不肯多說一句。蘇公子曉得他偷了小桃紅,實是打了娘子的臉,娘子不理會也是應當,偏老母親又催他,只得把小桃紅移到西院。
那安排給二房住的房他不敢指給小桃紅,尋了次一等兩大一小三間房與她住。老夫人愛惜二孫兒,怕王素娥做手腳,撥了兩個心腹媳婦子給小桃紅使,又與二孫子尋奶母,又替小桃紅買了一個小丫頭。因素娥那裡沒動靜,蘇老夫人越發得意,還要與小桃紅做衣裳打首飾。蘇大人不好意思,走到老孃跟前打攔,道:“罷了罷了。偏要張揚的人人都知道,咱們臉上又不好看。悄悄的養活她不好?”
蘇老夫人想了想也是。偷親戚家的使女也不是大事,然人家生了孩兒半年再要來,實是臉上不好看,若真扶小桃紅做二房卻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橫豎現在王素娥不能挾孫子令婆婆。且慢慢鬥她,也就安靜下來。
蘇家的事且按下不表,只說王舉人當時下不了臺,又氣又怒暈了過去,醒來正好在蘇家僱來地船上坐着。小憐跟四個美婢坐在一張小方桌邊說話。看見老爺醒了,小憐忙撲上來,哭道:“老爺,你無事呀。”
王慕菲想到方纔的情景,血朝上涌。從頭頂紅到後脖頸,怒道:“姓蘇的臭小子地欺人太甚!沒成親就偷我姐姐,又偷我的妾!不要臉!”跟前五人倒有一半是姓蘇地臭小子睡過的。聞言都低着頭不敢作聲。
王慕菲又氣又悔,悔不該那時節把真真跟妹子哄走。強把妹子許蘇家。結下這門親叫他丟臉的親事。若是當時依了真真,青娥將來還許張家。也不會爲着蘇家的親事跟真真起紛爭,不起紛爭,真真哪裡會回孃家,不回孃家怎麼會受尚家大賤人的蠱惑起意休他!若是真真還在,就是娶了姚氏,有真真在家那姚氏想必也是老實地。他此時想起真真的好來,就覺得真真當初說的話句句都是良言,果然擇婿是要看人品的,卻是他脂油蒙了心,看中蘇公子的家世要替妹子定這門親,惹下這許多事來。
尚真真,你爲何要棄我!王慕菲看着跟前這幾個女人,雖然生的都不錯,卻都比不上真真,他越回想真真的好,越後悔。跟真真在一處過日子,只是不許他納妾罷了,樣樣都不消他操心,何等的快活逍遙。他惱起來,將頭撞板壁,撞得嘭嘭響。
小憐唬了一跳,撲上來摟着老爺,替他揉紅腫的額頭,哭道:“老爺,你這是爲何?那小桃紅不守婦道,是個淫婦,若是老爺你曉得,也是要打發她地。16 K小說網…如今蘇家拿四個來換,哪一個都生得比她好,還有三百兩的身價錢呢。老爺又不吃虧!”
王慕菲一把推開她,怒道:“你懂什麼!一邊去!”
小憐不敢做聲。王慕菲只覺得萬念俱灰,若不是爲着蘇家的親事,他合真真向來恩愛,哪裡會鬧不合?偏生尚真真如今視他如無物,並無半分恩愛之情。王慕菲想到她也要嫁人,他頭上卻是一連扣了三頂綠帽子,忍不住怒道:“你們三個淫婦!我縱是有錯,也是你們地夫主,偏你們三個都是一路貨色,一個兩個爭着投到別人的懷裡!”
王老爺瘋了般,四個蘇家地使女都有些害怕,縮在一角不敢說話。這般竭斯底理小憐卻不是頭一回見,靠過去抱着老爺,輕聲道:“老爺,你沒有錯,你是好人。你比蘇家大少爺好多了,姚氏跟小桃紅都是賤人。老爺,我曉得你還記着那個尚氏呢,如今你是官了,不如正經使媒去說親,她原是你地人,你有妻有妾她不肯,沒有的你空出正房來,她還不肯回頭。”
王慕菲正是神智不清地時候,聽見小憐這樣說,先是一喜,就想掉頭去尋真真。
然想起在鴻升樓尚真真說的那些話,遲疑道:“她不會回頭罷。”又想到相公子說伏罪的甘結。那是他一生的把柄。他傾盡家財才換得官做,若是偷寡婦的名聲傳到吏部,一萬年也選不到實缺!一來尚真真不像肯回頭,二來還要冒吃大虧的風險,他就不肯再去尋真真。長嘆一聲,淚落如雨,道:“真真,當初你爲何要賭氣!如今我是真後悔了。”
蘇州河道本窄,容不得兩船並行。一隻青篷船從後邊追來,吃王老爺坐的這隻大船逼住了不得到前邊去,索性尋了個碼頭停下,艙裡走出幾個使女打扮的少女,俱打扮的珠光耀眼。小憐認得一個是小梅,她心裡算計一會,那尚小姐是不會回頭的了,不如再扎老爺幾下,若是老爺死了心不再尋親。她的日子纔好過。她忙推王老爺道:“老爺,你看,那是隔壁小梅呢。”
王慕菲看了一眼。正是尚家那羣丫頭,心中又是酸又是恨。嘴裡道:“暴發。”心裡卻是忍不住想看看是不是真真出來,過了一會又伸頭去窗外看,正好看見尚真真跟尚鶯鶯兩個攜手進一家鋪子的門。
那個女人原是他的!那些銀子原也是他地!如今擺在那裡,白白叫那個姓相的拾了去!王老爺鐵青着臉回到家,小憐抱着銀子追道:“老爺。這三百銀子還當收起!”
王慕菲接過盒子,藏在正房小裡間,出來打發奶孃走,就把四個新人先安排在現成的東廂住。王老夫人在後邊聽說兒子從蘇家回來,趕着要看小孫孫。卻發現兒子院子裡多了四個美人,少了她地孫孫,忍不住走到兒子跟前,問他:“孩子呢?”
王慕菲扭頭,恨道:“咱們白替你家的好女婿養成了大半年兒子!”扭頭出了院門到前邊書房去了。老夫人問小憐。小憐道:“小桃紅原不是個好地。早先就合蘇家姑爺偷上了,今日去蘇家耍,老夫人把我家小少爺合蘇家的孫少爺放在一處耍。因他兩個生的甚像,把小桃紅跟蘇大少爺一審。才曉得這個孩子是蘇大少的。”
小憐說一句。老夫人驚一句,聽得最後一句。痛哭起來。她不去尋兒子,奔到後院拎着王老太爺揮拳,罵道:“都是你們的好主張,替素娥尋下這樣一門好親,叫那個姓蘇地偷到我家來,我的孫子呀!”
王老太爺丟了孫子也氣的要死,忍痛捱了幾下,推開老伴道:“那孩子是蘇女婿的?”
老夫人嗚嗚的哭起來。王老太爺先是氣,後是喜,笑道:“五兒,這是喜事呢,你想,這幾日你叫媒人去說親,後巷吳家跟賈家,不都說我家前頭有妾有子,不肯合我們家結親麼,如今妾也沒了,子也沒了,我兒子是七品中書呢,合知縣大人一樣的品級,還能尋不到好親事?正好使人去說門好親。”幾句話說得王老夫人止了哭聲,轉了笑臉,道:“可不是,那孫子是人家的人,我們白替他養活,還沒問蘇家要飯錢呢。”風風火火衝到前邊書房尋兒子,笑道:“我的兒,你休惱,小桃紅這個小賤人是個淫婦,哪裡配做我王家妾,就是那個孩子,不叫他蘇家認回去,難不成我們替姓蘇的養兒子麼!我與你慢慢尋大家閨秀爲妻,必要強過姓姚地小賤人。”
王慕菲先叫小憐勸了幾句,已不似先前那樣惱,再吃老孃說這幾句,轉念一想,可不是!若不是此時揭破,他養人家兒子一輩子,摟着淫婦過日子,纔是西江水都洗不脫的綠油油。好在小桃紅是個通房,這種女人送來送去也沒什麼的。蘇家不也把小憐送把他了?只是吃虧在替人家養成了大半年兒子!到底人家也還了他三百銀子並四個美婢,算起來還是他划得來,也就慢慢不氣了。再者說小桃紅在他心裡還沒有姚氏重。那姚氏陷他於不義,又當他面改嫁一個賣酒地麻子,還害他掉了兩顆門牙,這樣潑天的仇恨他也暫時隱忍,小桃紅還真算不得什麼。
王慕菲盤算了許久,他這個中書雖然過得幾個月就有憑文下來,然要得實缺還要銀子打點,所以必要先籌劃一大筆銀子來,待做得實缺,花三五年功夫升上府道,再花上三五年轉升督撫,不只姚家那樣地富戶,就是尚家李家那樣合顯宦有干係地人家,也能收拾了他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王慕菲冷笑兩聲,回房取了十兩銀子交給老夫人做家用,又取了十兩給她做尋媒人的使費。
他自家揣着數百銀子,要尋門生意做。想來想去,正是收絲地時候,從前尚真真收絲轉眼幾十變幾百,其中關竅不過是細看兩個字,又不難。不如就去收絲。就喚了他那兩個長隨,換了秀才服色下鄉去收絲。
山東,相宅
相夫人對站在階下的三子京生搖頭嘆氣,道:“雖然我許了你,然你父親的脾氣你不是不曉得,那個尚真真雖好,畢竟從前合人私奔過。你若娶了這樣的娘子。你父親的臉就丟盡了。我勸了一回你父親還是不肯,依着我說,不如納她爲妾。”
相京生微笑道:“母親大人。我只娶妻,不納妾。若是不能娶尚真真。我也不會娶別個。”
相夫人笑道:“你一向是個有主意地,你不肯娶我也不會逼你。只是你終是相家人,行事要多替相家想想,莫要失了相家體面。”
相京生道:“我蒙母親恩養多年,頗曉得母親持家的苦處。自不會讓母親爲難。”微點一點頭要走。
相夫人喝道:“回來,那個尚氏做妾倒沒什麼,你只說是納她爲妾,也不娶正妻,豈不兩全其美?你自過你的小日子去,就是你父親也沒有話說。”
“母親,我要娶妻,不是納妾。”相京生笑了一笑,道:“父親那裡不行。我自想別地法子就是,母親不必擔心我會丟相家的臉面。”行了禮退出去。
相夫人長嘆,對從屏風後走出來地相大人抱怨道:“許了他又怎地?到底是個庶出。又不叫他做官,他又不拋頭露面。你幾十個兒子。少一個體面親家又何妨。”
相大人沉吟了一會,苦笑道:“非是我不想許他。那尚家二小姐我也使人打聽過,品貌都過得去,雖然是失貞,有那數十萬傢俬也抵得過了。只是娶了她來家,兒媳婦們相處又豈是容易的,這些話又哪裡是能藏得住的?大兄弟十幾個,只他的娘子不如人家,兄弟們必有爭執。與其將來麻煩不斷,叫兒子抱怨我當初心軟,不如現在叫他難受幾日。”
相夫人對這個對她甚是貼心的兒子甚是喜歡,只是老爺說地在理,也就不再說話。相京生又住了兩日,稟報父母親要到京裡去瞧朋友。相老爺就打點了些進上的禮物,還有京中幾個要好朋友處,也有土儀一二,打發兒子去。
相京生將了禮物到京裡,尋着那個姓江的官兒,把與他的厚禮交割,就求江大人面聖時替他說幾句好話,討個官做。那江大人一則收了他家的厚禮,二則相京生生的平常,索性留他住下。彼時正是大比的時候,京城裡到處都是舉子,實不好租房,相老爺那幾個好朋友家,哪個家裡沒有待嫁的女兒?所以相京生也不肯去住。他在江宅住下,再去各官處送禮,人家聽說他住在江宅,也不敢留他,只是回禮厚了一倍都不止。相京生是個灑脫的人,回地禮都與了江大人。
那江大人帶着他把相家進上的禮物送上,其中卻有十幾樣是相京生私自添上的新鮮西洋玩意兒,不只貴重,而且稀罕。龍顏一見果然大悅,江大人趁機附耳美言了幾句,就賞了相京生一個候選同知,相京生大着膽子又替未婚妻求封。聖上問他是哪家小姐,相京生就把蘇州尚家小姐真真地名字報上。聖上隨口就許了。
這個官兒是五品,不大不小剛剛好。若是不使錢活動,一輩子也謀不得實缺的。相京生求同知,一爲地是相家幾個兒子只有一個是從七品地文林郎,別個還在讀書舉業,他有了官兒做護身符,相家的生意就可以雙手交出去,從此行事由他心意。二來,他使了先斬後奏這一招,封誥上地名字都填的是尚真真,相家不能不認。橫豎尚家是肯把女兒嫁他的,真真也是肯的。有了五品宜人的身份,相家小一輩的媳婦裡邊,也無人能比她身份高貴,又是聖上欽點的,誰人敢說她不是?當今的愛妃劉氏還是青樓出身呢。
在相京生,不過多花幾兩銀子罷了,他經商多年,卻爲相家兄弟們瞧不起,原也是有一口怨氣在胸口,上年聖上南狩恰好叫他結識了江大人,他就有納捐買官的想法。這一回叫親事逼急了他,買個官兒一來從相家生意裡脫身,二來又得真真爲配,正好一舉兩得。
相三公子得官的消息傳到山東,相老爺拈着鬍子笑罵道:“臭小子,去年派他兩個差使,他倒好,自己就巴結上了,曉得借力打力。還算他識相,沒有要實缺。”
相夫人反啐他道:“可惜了這孩子,沒有託生到我肚子裡。買個官兒你做爹爹的也要挑他的不是。”
聽說三公子新得五品同知,就有許多人家來求親,相老爺挑了幾家合相夫人商議,要與他對門好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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