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賢王

自從聽聞李璘在鄧州大敗了崔圓,李希言連着好幾夜沒有睡好。

平叛似乎比他預想之中要複雜得多,他考慮是否提水師溯江而上攻打江陵,爲朝廷分擔壓力。可沒得到詔令,並不敢輕舉妄動。

他遞了奏書至長安,一邊做着準備一邊等待。偶爾想到薛白,也會懷疑薛白這種時候跑到揚州來是否與戰局相關?

“雍王近來在做什麼?”

“每日就待在宅院之中,有時帶着女眷到湖上泛舟,吃吃逛逛之類。”

“真的嗎?”

李希言依舊不太放心,擔心薛白會奪了他的權,還是決定親自再去見一見薛白。

是日,揚州西郊,竹西巷,吳家磚橋。

水面上煙波縹緲,亭臺與蒼天古樹倒影其中。

青嵐倚着橋欄而立,雙手整理着一縷頭髮,遠遠見有人過來,不由害羞地問道:“好了嗎?”

“別動,還有最後一筆。”

顏嫣正在作畫,坐在一個小凳上,卻要薛白坐在她身後給她當靠背。每每提筆時都自然而然地往薛白懷裡一倚,欣賞着眼前的美景與美人。

好一會,她才提筆蘸了墨,給畫中人點上了眼睛,頓時間,那雙眸含羞又深情款款的姿態躍然於紙上。

薛白看了也不由叫了聲“好”。

這幾日以來顏嫣對他愈有些不客氣,轉頭輕拍了他一下,嗔道:“知我畫得好,你卻不能給我也畫。”

“學,你教我作畫便是。”

“想得美。”顏嫣將筆遞在他手上,“提幾句字吧,你的字勉強能配我的畫。”

薛白接了毛筆便提字,依舊維持着那個環抱顏嫣的動作。

她任他摟着,轉頭看他英挺的側臉,眼中流露出些笑意。之後似有些累了,毫不客氣地趴在他胸膛上閉眼養神。

好一會兒,薛白纔在畫上寫了字。

顏嫣目光看去,見那是幾句長短詞,雖有些不知所云,意境卻是很美。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爲誰生。”

她輕聲唸了,嘟囔道:“也不知你怎能總是輕而易舉地作出這樣好的殘句來。”

“文章本天成嘛。”

說話間,煞風景的人就到了。

李希言踱步過來,遠遠便道:“三郎好雅興啊。”

薛白回頭看了一眼,擱下了手中的筆。顏嫣不情願地從薛白懷中坐起,扁了扁嘴,自與青嵐到橋那頭去賞風景。

到揚州這些天,薛白是真的一點都沒摻和國事,偏李希言不放心他,又來言語試探。

說是很羨慕他能這般遊山玩水,想要效仿,卻放心不下國事,且擔心被認爲是擅離職守。

薛白聽出了李希言的試探意圖,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道:“我不敢擅離職守,此來揚州接了拙荊,明日就啓程回范陽了。”

“哦?”

李希言有些意外,但這般看來,薛白還真沒有想要在揚州做些什麼事的打算。

他遂祝薛白一路順風,叮囑需爲國盡忠。

兩人就此話別,薛白還送了李希言一段路途。

一間獨門小院裡,有少女登上閣樓,在古箏前坐下,恰見竹西巷裡有俊朗公子與一老者揮手作別,眼眸一亮,纖手拈弦,優美的琴聲便流淌而出。

這是獨屬揚州的風韻,所謂“千家有女先教曲”。

薛白聽着曲,悠閒地伸了個懶腰,卻見有驛使慌慌張張地從遠處跑到李希言面前。

兩年來,天下間有太多變故,他已習慣了這樣匆忙報信的情形,懶得多問,在曲聲中轉過身。

“咚。”

身後卻傳來了一聲響,是李希言跌坐在了地上。

薛白遂上前攙扶。

他看到李希言花白的鬍子顫抖着,渾濁的眼睛裡透出不可置信之色,那雙蒼老的手緊緊握住了他。

“莫急,莫急,出了何事?”

“永王攻入商州,天子……天子逃出長安了!”

李希言艱難地拿起手中的公文,用他那悲涼的聲音,說着那無比荒唐的消息。

誰能想到,不久前才改了歲首以彰顯功績的天子,興復大唐的豪言壯語猶在耳畔,轉眼間就被打得逃出國都?

“大唐社稷。”李希言喃喃着,悲中從來,“大唐社稷該怎麼辦啊?!”

竹西巷裡的琴曲悠悠,歲月靜好,渾不知京畿之地的兵荒馬亂。

~~

次日,薛白與家眷們裝好了行李,便要動身往范陽。

他平時嫌馬車顛簸,更喜歡騎馬,這次卻被顏嫣拉在車廂裡說話。

“聽聞昨日可是出了大事,我們來議論一下唄。”

“你消息倒是靈通。”

“看到那老太守都被驚倒了,我能不打聽嗎?”顏嫣問道:“你就不怕永王真的攻破了長安,你辛苦謀劃的成果可都要被他給拿了。”

薛白反應平淡,道:“他攻不破長安的。”

“何以見得?”

“別的不說,郭子儀就在防秋,隨時可以勤王。”薛白道,“若是皇位有那般好搶,豈還輪得到李璘?”

“聖人都逃了,還不好搶?”

“那是聖人太懦弱,可社稷又不止是聖人的。”

其實,顏嫣也是一個很好的謀亂搭子。

她雖出身儒學名門,父親還是最正統、最忠誠的那批大唐臣子,可她乖巧的外表下偏是有着離經叛道的個性,往日裡可能只表現出調皮,喜歡惡作劇,偏是遇到了薛白。

她用手撐着下巴,替薛白分析着,道:“你若是在范陽,如今就可起兵勤王,趁機鞏固權力了。這趟跑來揚州,倒是耽誤了。”

“那倒不是,若我真從范陽起兵勤王,反而要使得大唐的忠臣良將們警惕。有時表現得太想要,往往得不到,還不如坦蕩些。”

顏嫣道:“坦蕩些有何用?”

正此時,前方有人攔住了薛白的車馬。

一個慷慨昂揚的聲音問道:“雍王可在?”

薛白掀簾而出,翻身上馬趕上前方,問道:“何人攔路?”

那是一個穿着官袍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臉型方正,執禮道:“廣陵長史李藏用,見過雍王。”

“何事?”

“我久聞雍王盛名,今知雍王在揚州,特來相見。”

李藏用說話時擲地有聲,一句平平無奇的開場白之後,下一句話卻是十分大膽。

“今永王造反,天下震動,懇請雍王督統江淮之兵,溯江而進,平賊勤王!”

隨着這一句話,周圍衆人都吃了一驚,紛紛安靜下來。

唯有馬車裡,顏嫣招過了青嵐,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我與伱打賭,這人肯定是郎君安排來演戲的。”

青嵐一開始還覺得薛白如今已很得人心了,一聽,也覺得這是薛白能做出來的事。她這位郎君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其實多的是壞心眼呢。

然而,隊伍前方,薛白聞言卻是不喜反怒,喝叱了李藏用。

“休得胡言!我奉命出鎮范陽,今未得聖人旨意,如何能督統江淮兵馬?你欲蠱惑我造反嗎?!”

這話很重,嚇得李藏用額頭上流出了汗水,連忙道:“好教雍王知道,我亦出身宗室,對社稷忠心耿耿,絕不敢作一絲悖逆之意,實在是到了危急存亡之際,雍王當便宜行事啊。”

“夠了。”薛白道,“世人皆言我居心叵測,然我平生行事皆奉旨而爲,斷無擅自掌兵江淮之理。”

李藏用道:“今永王才至商州,而聖人聞風即出長安,此事必因奸宦慫勇,聖人寵幸宦官至此地步,何時才能下旨召天下兵馬勤王?將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縱觀江淮唯有雍王聲望功勞最高,可使永王叛軍膽顫心驚,最快平定叛亂。”

薛白態度堅決,依舊擺手,道:“大唐名將輩出,又豈須由我來統兵?”

說罷,他不欲再與李藏用多言,讓隊伍繼續趕路。

然而李藏用卻是一把牽住了前方刁丙的繮繩,不讓隊伍離開,繼續勸說着薛白。

隨着他的叫嚷,待隊伍行到城門口時,就有更多的官吏、兵將們涌過來,堵着城門紛紛懇請薛白留下統兵。

顏嫣在後方的馬車上瞧見了這一幕,不由驚奇。

她可不認爲薛白纔到揚州就能這般得人心,更加篤定了這背後是薛白的陰謀,自言自語地嘟囔道:“好嘛,說是到揚州來接我,果然還是來爭權奪勢的。”

~~

是日,李希言正在與幕僚們商議。

永王的叛軍現在雖然逼近長安,卻對揚州,或者說整個長江下游都有着很大的威脅。

因爲崔圓沒能一舉擊敗叛軍,就可以預想到叛亂還將持續下去,那麼,永王不論是否攻下長安,都有可能遣一支兵馬順江而下,或是據江東割據,或是收取更多的錢糧、兵丁。

要想避免下游更多地方被永王攻佔,最好的方法就是趁早率軍攻江陵,既能以攻代守,還能立下勤王的大功。

李希言已下了決心這般做,也已下達命令,讓部將們做好出兵的準備。

此時,他便是在做最後的部署,卻有人快步進來,附耳道:“李藏用攔住了雍王,請雍王統兵。”

“什麼?”

李希言聞言,既感驚詫,眼神中還浮過一絲慍怒。

他當即起身踱步,思忖着爲何會出這樣的事,是薛白蓄謀已久,還是李藏用突發奇想?

“太守,我以爲,此事當爲李藏用投機之舉。”

末了,李希言的一個名爲元景曜的心腹開口分析起來,道:“李藏用不僅是想讓雍王督統江淮兵馬,還想立從龍之功。”

“他敢!”

“世間總是不乏聰明人,亦不乏賭徒。”元景曜道:“今永王起兵,聖人出奔。足可見這兩年守長安,平忠王掃除胡逆,皆雍王之功。李藏用之輩若欲投機,見聖人庸弱,太子怯懦,而雍王既至揚州,他又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李希言大怒,叱道:“此舉與謀逆何異?”

元景曜道:“爭儲,而非謀逆。雍王孤身而來,李藏用以社稷危急存亡之名義相勸,誰能說他們是謀逆?”

擺在眼前很明顯的情況是,反正都得勤王江淮將領們跟着李希言或跟着薛白,得到的好處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一個只是平叛救駕之功,一個卻在這之外還有從龍之功。

而且,冒的風險也大不相同,李希言從未打過仗,隨之作戰勝敗難料,而薛白卻是戰功赫赫,連安祿山、史思明這樣的梟雄都被擊敗,又何況區區李璘?

元景曜把這些道理一點點給李希言掰扯明白。

李希言臉色愈發難看,緩緩在胡凳上坐下,喃喃道:“若是如此,爲之奈何啊?”

“事到如今,唯有兩個辦法而已。”元景曜道:“鄭王或順勢而爲,乾脆請雍王督統江淮兵馬平叛,既能讓天下早日安定,也是賣他一個人情。”

“還有一個辦法呢?”

“趁着雍王現在還在拒絕,立即拿下李藏用,送雍王出城。但此舉也要看雍王的心意,倘若他是真心拒絕李藏用則無妨,可若此事是他事先安排,那就……”

李希言眼中陰晴不定,思量着。

若從個人的角度來考慮,賣個人情給薛白,自己不用打仗就能平叛立功勞,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可他身爲宗室,又豈能眼看着祖宗基業落到一個身份存疑之人手裡?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他站起身來。

“走!”

李希言匆匆趕往城門,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不能讓江淮的兵權也落入薛白手裡。不久前朝廷還在設法削其河北兵權,此事尚未完全,如何能越削越多?

然而,當他走過揚州城中的一座座橋樑,只見前方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如同舊曆上元節那天夜裡一般,李希言一邊呼喝,一邊擠進人羣。

他目光看去,薛白跨坐於馬上,面對着諸人的勸說,義正辭嚴地拒絕着,表示須遵聖旨行事。

李希言不由想到這幾次與薛白見面的情形。

次數雖不算多,可每次對方都顯得十分坦蕩。且薛白到揚州來,確實是哪裡也沒去,除了陪家人就是遊山玩水,從未與李藏用相見過。

他最後還是選擇相信薛白,判斷薛白到揚州來並無其它目的,就只是來接走家眷。

然而,他走到人羣中,清了清嗓,正打算開口,忽然感到有什麼硬梆梆的尖銳之物抵住了他的腰。

他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護衛已經被隔開來了,身後站着的幾個凶神惡煞的漢子雖然也穿着江淮的軍袍,可卻不是他的人。

“你們……”

“我等一心社稷,還請太守支持。”

李希言還待再言,肩上已被那兇漢捉得生疼,他能感受到自己腰間抵着的是一把匕首,不由駭然。

他環顧着人羣,看到了好幾個品級不低的軍中將領。

“請雍王督統江淮,平定叛亂!”

接着,有一道響亮的聲音加入了請薛白統兵的行列。

李希言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定睛一看,就見到元景曜站在前方,高舉着手臂揮舞着。

他不由愣住了。

原來,元景曜分析的那些,就是其心聲,江淮軍中不缺聰明人,更不缺投機的賭徒,而元景曜恰是賭得最大的那個,把他騙得暈頭轉向。

李希言終於意識到今日之事不是李藏用一時興起,而是一場有預謀的奪權。不知從何時開始,揚州城中,乃至於江淮的兵馬中已有許多人早暗中倒向薛白。

這是兵變,是犯上作亂。可惜,他到這一刻才明白,不,他其實到現在還沒完全明白過來。

他分明派人盯住了薛白,對方確實什麼都沒做,門都沒出幾次,如何能安排出這樣的計劃?

可到了最後,薛白卻依舊還是不肯答應統兵,只道:“諸君這是要陷我於不忠不義!”

說罷,薛白見城門被堵得水泄不通,也不繼續離開,乾脆掉轉馬頭,繼續待在揚州。

~~

重新回到宅院中,把行李放下。

進了堂屋,顏嫣見沒有旁人,當即就逮着薛白道:“我就猜到,果然是你安排的。”

“我哪有做甚安排,不過是衆望所歸罷了。”

“纔不信。”顏嫣道:“可你分明每天都陪着我,快說,是如何聯絡到這許多官員將領爲你造勢的?”

薛白見騙不了她,只好苦笑道:“好吧,是讓太白兄爲我暗中聯絡。”

“李白?他還能爲你做這事?”

“有何不能?”薛白道,“你可莫看輕了他,你可知他的老師是誰?”

這個問題終於是難倒了顏嫣,她想了想答不出,只好問道:“誰?”

“趙蕤,乃是開元年間有名的縱橫家,他的《長短經》集儒家、法家、兵家、雜家、陰陽家之大成,黑白雜揉,講國家興亡、權變謀略、舉薦賢能、人間善惡,最擅長的是帝王學、縱橫術。”

“這般說來,李白一心立大功業,以姜尚、諸葛亮自喻還真不是眼高手低?”

薛白笑了笑,對此不作評判,道:“不論如何,太白兄確是助我收服了李藏用等人。”

顏嫣不由奇道:“他如何做到的?”

“寫了幾首詩吧。”

“詩?”

~~

李希言不敢相信,這場奪權的幕後主使之一,竟是一直以來被他認爲是空有詩才而不擅實務的李白。

當揚州城中的各級官員、將領簇擁着他回到衙署,說是要商量該如何說服雍王統兵,實則是挾制、架空他的權力,他便看到了他們口中那位“先生”。

“李太白!”李希言當即喝道:“你可知你等所爲乃謀反大罪?”

“太守誤會了,白無官無爵,萬不敢謀反,唯有一腔熱血欲報效社稷。”

李白在這種時候還十分灑脫,答過之後,也就不再理會李希言,只與衆人商議着該如何說動雍王統兵平叛。

他們說到興起,李藏用還一拍大腿,道:“今日忘了把太白先生的詩拿出來,那詩豪氣,雍王若聽了,必願帶我等建功立業。”

“不錯!”元景曜朗聲道:“我便是聽了太白先生的詩,心潮澎湃,決意追隨雍王!”

李希言聽着衆人這番說辭,似乎薛白真的不知他們的圖謀、也不肯接受他們的擁戴,一切全都是他們擅自謀劃,苦苦相逼。

可事情到了這一步,他死都不信。只恨薛白裝得太真,分明是狼子野心,偏演出了一副忠誠坦蕩的模樣。

奈何他再悲憤也無用,諸人的立場都與他這個宗室重臣完全不同,正拍着手大喝李白的詩。

那是一組詩,名爲《頌雍王功績歌》,乃是李白根據這些年薛白的功績所作,也帶着對其接下來平定戰亂,使天下海晏河清的期待。

堂中諸將正是爲詩中氣魄所感,選擇追隨雍王。

“雍王正月將出師,天子遙分龍虎旗。”

“樓船一舉風波靜,江漢翻爲燕鶩池。”

如今其實已是上元元年的三月,可實則是舊曆的正月。

衆人或還不習慣用新的歲首,或是不滿於天子重用宦官,遂故意將這三月說成正月。

一首詩唸完,又是下一首。

“三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但用東山謝安石,爲君談笑淨胡沙。”

這說的是安祿山叛亂以來,雍王掃平天下的戰功,以謝安東山再起的典故,隱隱又有對如今天子一度罷雍王之權的不滿。

而這又何嘗不是李白自比謝安?

不論如何,這些詩確實是十分提氣,衆人一首又一首地放聲高歌,愈發堅定了要請雍王統率他們的決心。

李希言在一旁聽着,終是長嘆一聲,無奈地閉上了眼。

他知人心所向,不是自己能輕易能扭轉的了,若冥頑不靈,恐有性命之憂。只好答應帶頭再去勸雍王擔當大任。

於是,連着三日,都是李希言領着諸將官到薛白宅院外苦苦相勸,薛白每次都是拒絕。

可隨後各州都有將領趕來,聲勢愈發浩大,薛白見衆望所歸,實在無法拒絕,只好提出了幾個條件,把戲演完整。

“我擅離職守,實則觸犯了朝廷律例。路過揚州,恰逢李璘叛亂,蒙諸君不棄,只好擔當大任。今須約定,一則我是暫代其職,若聖人委任了新的江淮督統,我便立即卸任,返回范陽,諸君不可挽留……”

100.第100章 請帖243.第240章 斬蛇103.第103章 名單第448章 驅狼吞虎243.第240章 斬蛇22.第22章 置身事外第564章 俗世的快樂306.第300章 春來明主封西嶽319.第311章 禮成174.第171章 去與來13.第13章 奸相343.第335章 秘會182.第179章 實言第586章 謀定而後動第506章 過猶不及44.第44章 信任第413章 取捨251.第249章 銅幣247.第244章 取代——第245 九月總結233.第230章 敵我280.第276章 跋扈61.第61章 門第187.第184章 世族36.第36章 兩頭通吃314.第308章 嚴網36.第36章 兩頭通吃第385章 亡羊補牢258.第256章 隱田第478章 渺茫的戰略構想第514章 護駕第466章 燕帝114.第114章 踏青108.第108章 火眼金睛第461章 餘燼第562章 邦交235.第232章 暗宅312.第306章 潔身自好第393章 下一步第384章 畫師第475章 平涼對策第489章 將晴148.第145章 繼任者228.第225章 上任188.第185章 衣冠戶第584章 進犯第541章 委任主將第518章 整合22.第22章 置身事外第342章 眼光第517章 《春秋》282.第278章 脈絡第384章 畫師第416章 局面向好第454章 身份174.第171章 去與來第521章 死守汴州第589章 攪動第428章 盟主第602章 就食第362章 君臣情義第494章 放下屠刀237.第234章 撕開一角第451章 風吹去第562章 邦交第347章 大渡河328.第320章 軍器第575章 兵權與名義138.第135章 分利第606章 一點小改變第351章 靈關道32.第32章 籌碼216.第213章 千古情335.第327章 哪吒343.第335章 秘會第557章 新官上任114.第114章 踏青第543章 賢王37.第37章 節外生枝319.第311章 禮成223.第220章 話別239.第236章 背郭第624章 各懷心事125.第123章 共識167.第164章 洗兒宴108.第108章 火眼金睛第595章 心理戰第572章 繭房第406章 北都重鎮319.第311章 禮成第594章 聲東擊西第355章 兵臨城下第547章 賢74.第74章 親近第487章 上進心第431章 明堂144.第141章 書坊第547章 賢第493章 夢非夢第474章 堅城206.第203章 不矜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