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也建了十王宅、百孫院,方便讓諸皇子皇孫陪聖人於驪山小住。
李亨昨夜入住這十王宅時,沒忍住譏笑着與李輔國小聲道了一句“你可看出了聖人的不安”。
待到次日醒來,他卻深感後悔了,認爲自己不該逞一時之快,萬一讓旁人聽到。
等到李輔國進來時,便見他坐在榻上揉着額頭,臉色深沉、陰鬱。
“殿下還在爲王節帥悲慟啊,還請節哀。”李輔國很知趣地沒有提昨夜聽到的話,提醒道:“聖人召見殿下了。”
“這麼早?”
李亨有些訝異,自從李隆基不甚舉行朝會之後,很少在清晨召見臣下,除非是出了大事。
他既不更衣、也不洗臉,帶着一身的塵土與滿臉的淚痕步入華清宮。
開陽門處,魚朝恩迎了上來,道:“奴婢爲太子引路,聖人在九龍殿。”
薛白則回答“據臣推測,王忠嗣許是被逼急了,旁人一直想要他性命。他乾脆詐死,如此矛頭便直指楊國忠、安祿山,而太子則可趁此機會到驪山一趟,他們也是想……勸諫聖人。”
“聖人息怒,此事是臣胡亂猜的。若要證實,不如以鄭伯克段於鄢之法試試?”
帶着這樣的想法,李亨稍稍駐足,遞給了他們一個沉痛而誠摯的眼神。元載很快有了迴應,無言地執了一禮,給了他這個太子足夠的尊重。
御湯九龍殿也叫“蓮花湯”,乃是聖人專用的沐浴之所,殿宇分爲內殿、外殿。
李隆基方纔在內殿沐浴之後,披着一件樣式簡單的綢袍,散着溼漉漉的長髮,直接就在外殿接見了臣子。
李隆基目光落處,李亨衣袍上滿是泥土,顯得極爲狼狽,與他剛沐浴後的乾淨飄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孩兒不敢相信這消息是真的,義兄正值壯年。孩兒太過悲慟了,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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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崇仁坊,范陽進奏院。
李亨到殿門時,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着到了殿下,徑直撲倒在地,跪在那泣不成聲。
“父皇!義兄他……”
“是。查出兇徒,爲義兄報仇。”李亨擲地有聲。
李隆基於是決定,給李亨權力,擺出要追查王忠嗣之死的樣子,看看這個兒子到底揣着什麼心思。
“誰?”
“莫要哭了。”李隆基溫言安慰,意味深長地嘆息道:“朕又少了一個兒子啊。”
“查出兇徒,爲阿訓報仇?”
李亨這才明白聖人爲何一大早便要見自己,原來是先聽薛白、元載稟報過了大事。
不論他心裡是否願意見李亨,因王忠嗣之死,他們父子之間這場會面已經免不了了。
此時說着話,李亨雙眼通紅,眼淚不止,肩膀不可抑制地抽動着,情真意切的難過,不像是演的;但,李隆基腦中在想着的卻是方纔元載所說的那句“丈人並沒有死”。
他希望這推測是假的,但以他豐富的宮變經驗來看,不無可能。年輕時,宮城中的血與火就已在他腦中深深烙刻了一個道理——不能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兒子。
說什麼勸諫,在李隆基聽來,根本就是兵諫。
薛白近來開始變得圓滑了些,表情雖還平淡,卻也微微頷首,示意這次大家一起對付安祿山,爲王忠嗣報仇。
天一亮,吉溫便跑來相見,急得甚至忘了嚼母丁香,開口便道:“王忠嗣沒事。”
“義兄於南詔立下大功歸來,難免爲人所忌恨。孩兒以爲,此事當詳查。”
由此,李亨的任何一個表情,在他眼裡都像是在表演,顯得極是可笑。
可要確認太子的異心,乃至於找到證據,卻很難。對此,薛白出給了一個建議。
偏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纔有耐心與兒子周旋,看看這個兒子到底悖逆到什麼地步。
有何大事?不難推測,李亨知曉薛白想要除掉安祿山的心思,而元載亦希望能爲王忠嗣報仇。
彼此擦肩而過,李亨在面聖之前已幾乎達到了目的,他表了態,建立了聲望,這不僅是在薛白、元載兩人眼裡的聲望,而是朝中有識之士都能知道太子是抗衡安祿山的旗幟。至於結果,反而不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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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湯九龍殿。
聽聞這句話,李亨先是愣了一下,沒想到能這麼輕易說服李隆基。但不論是何原由,此事於他頗爲重要,他當即應道:“孩兒一定不負使命。”
此事並非他憑空猜測,而是李林甫早便稟奏過的,王忠嗣那句“我欲尊奉太子”終於是到了要落實的時候。詐死,讓宮中與朝廷都放下防備,太子趁機到驪山面聖,借徹查之名,調動兵馬,進行宮變。
李隆基閉目沉思着,緩緩道:“也好,朕交給你來查,你能給朕一個真真切切的結果嗎?”
這個宦官與李亨關係很近,雖沒有多作提醒,但刻意加快了腳步,因此在過內宮門時,他們恰好遇到了剛覲見結束而退出來的薛白、元載。
“義兄當年與我在宮中玩耍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好不容易他解甲回京,清閒下來了,我還盼着能常見見,可他竟這般去了!”
李亨還在繼續說,努力描繪着王忠嗣小時候的事,希望以此喚起李隆基對養子的情義。李隆基也在繼續想元載所言那句“太子一定知情”。
李隆基臉上遂浮起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喃喃道:“朕很理解你的心情。”
李亨不知他話中所指,只當他終於是記起王忠嗣的好了,咬咬牙,又道:“父皇,兒臣以爲義兄不是病逝的,他必是被人害的!”
就在不久前,他坐在這裡問了薛白一句“他們爲何這麼做?”
這次,他們是站在同一個立場上的。
孫孝哲十分心大,昨夜很早便睡了,還睡得很沉。
“當真沒死?”
孫孝哲倒沒有不相信,畢竟,他手下人已說過割回來的人頭並不是王忠嗣的。他只是有些心煩,殺一個人殺了這麼久還沒成功。
他揉了揉鼻子,也不嫌吉溫嘴裡的臭惡。草原上的牛羊屎聞得多了,這點口臭算什麼。
“藏在哪?”
“我還真刑訊出來了。”吉溫眼睛發亮,道:“就在昭應縣內的別宅。我已派人去偷偷打探,本想確定了再與你說。但此事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孫孝哲道:“我派人去剁了他。”
他殺心甚是強烈,除了因爲王忠嗣的威望讓安祿山十分忌憚之外,也因他與王忠嗣有很深的過節。天寶元年,王忠嗣北伐突厥,孫孝哲的父親便是死在那一戰當中,後來,安祿山想在雄武城截留王忠嗣的士卒,孫孝哲便是那時留在了安祿山軍中。
此番,安祿山派孫孝哲到長安獻俘,也與此有關。
吉溫道:“不急,孫將軍你想,王忠嗣哪怕還活着,在世人眼中他就是死了,作爲將領、官員,他已經被你殺了。”
“不,他詐死,因爲察覺到了危險。”孫孝哲道:“他是最可怕的野獸,躲過我們的攻擊必然會報復我們,我們一定不能猶豫,要狠,咬住他的脖子就得一口咬斷。”
“昭應縣城離華清宮很近,再動武很危險。”
孫孝哲卻有一種被人盯上的直覺,招過人吩咐道:“你去告訴阿臘多,轉移到別的地方藏,那顆假人頭埋了……”
阿臘多便是他派去刺殺王忠嗣的隊伍首領,爲了扮成南詔人已準備了很久。
吉溫聽到人頭之事,計上心來,道:“我有辦法,不如將那個人頭懸掛起來,寫上王忠嗣之首級,做成南詔蠻夷耀武揚威的樣子。可旁人一看,那頭顱是假的,便知王忠嗣詐死,那是欺君大罪。”
“有用嗎?”
“有用。”吉溫擅於刑名,對孫孝哲動不動就要殺人的做法不甚認可,道:“欺君是一柄更鋒利的刀,這次不用孫將軍動手,王忠嗣已死定了。”
兩人商議過後,當即派人去掛人頭,再增派人手往昭應縣打探。
孫孝哲不忘囑咐手下觀察好地勢,做兩手準備,倘若王忠嗣還有別的手段,大不了就直接殺了。吉溫在旁聽了,猶在說“不必”。
然而,待到下午,卻接連有不好的消息傳了回來。
“將軍,阿臘多他們被找到了。”
“什麼意思?”
“他們的藏身地沒有人,地上留着血跡,應該是被官兵發現了。”
“王忠嗣!”孫孝哲倏然變色,怒道:“一定是王忠嗣,我們落入他的陷阱了!”
他其實非常忌憚王忠嗣,也就是趁現在王忠嗣病重,纔敢動手殺人,可一旦沒殺成,他也很害怕後果。
吉溫連忙安撫這樣貌兇惡的突厥人,道:“不要緊,我們做了萬全準備。將軍的人手皆是硬骨頭,不會輕易招供。”
孫孝哲道:“伱不久前還與我說,再硬的骨頭到你手裡,也會變軟。”
“可是……如我這般擅刑訊者,不常見。”
吉溫話音方落,有兵士匆匆趕到院中,道:“將軍,有要事。太子奉旨追查要案,派人來請將軍與吉大夫到驪山問話。”
“到驪山?怎會如此?”吉溫大爲驚詫,“聖人如何能變了態度,忽然這般相信東宮?”
“因爲他說的是實話。”孫孝哲道:“就是我派人殺的王忠嗣,被人撞見了,聖人當然會相信。”
吉溫急得團團踱步,喃喃道:“如此一來,可就被動了,太子與王忠嗣這次只怕要對我們下手啊。”
“慌什麼?”孫孝哲豁得出去得多,道:“與他們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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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曦一點點鋪在美麗的驪山上,御湯九龍殿內光影朦朧。
趁着黎明時無人注意,年初時被李林甫遙拜過的漢白玉像又被請了出來,披上了淡黃色的綢袍,擺在御榻上。
它完全是依照聖人模樣雕刻出來的,隔着屏風看去,彷彿是聖人還坐在那。
楊玉環則在屏風另一邊排着了戲,絲竹聲傳得很遠。
如此,華清宮中絕大多數人都以爲聖人正在御湯九龍殿與貴妃聽曲。
而上午時分,李隆基已在陳玄禮、高力士等人的護衛下,悄悄登上了西繡嶺上的降聖觀。
從這裡放眼望去,能看到山下的華清宮,以及更遠處的昭應縣城。只是隔得太遠,人都如螻蟻一般渺小。
“陛下,臣有一物獻上。”薛白上前兩步,雙手呈上一個筒狀的器物。
李隆基回頭瞥了一眼,道:“朕知這是何物,名曰‘千里鏡’,在南詔一戰中起了大用。”
“臣惶恐,臣早該呈獻陛下,只因戰事緊迫,又唯恐事先泄露,只好先行藏拙。如今做了改良,方敢在陛下面前獻忠。”
“廢話少說,拿來吧。”
李隆基隨手接過那千里鏡,陳玄禮、高力士等人也是人手一個,放到眼前一看,大感稀奇。
如此,望仙橋對面發生着什麼事,他們也能大概看清了。
很遺憾,聖人今日也許將於此再一次看到他的兒子殺入宮中。
不多時,果然見到李亨在十餘護衛的保護下從十王宅出來,走向了華清宮外的講武殿。講武殿是議事之所,聖人駐蹕驪山時,許多事朝臣們都是先在那裡商議好,再入宮稟奏。
千里鏡中看不到李亨的表情,卻能看出他離開十王宅後的振奮,頗有太子的威嚴之氣,全然不同於往日在李隆基面前畏首畏尾的恭謹姿態。
這讓李隆基覺得這種窺視很新奇,因此,當高力士問他是否先到降聖觀稍歇一會時,他搖了搖頭,非要繼續看着。倒像是一個剛得了新玩具的老小孩。
過了一會兒,有人押着一隊俘虜遠遠而來。
“聖人,那便是昨日郭千里、鮮于昊捉拿到的南詔蠻夷了。”高力士小聲稟道。
李隆基問道:“前兩日尚稱追失了蹤跡,如何又捉到了?”
面對這問題,旁人皆言不知。
薛白見無人能答,遂道:“臣以爲,該是王忠嗣詐死的同時暗中派斥候盯着,尋到了這些兇徒的落腳處。邊軍斥候,終究與禁軍不同。”
他這句話卻又引出一個問題,若說王忠嗣詐死是爲了尊奉李亨,那該是自己派人刺殺自己,演一場戲纔對。而若照薛白此時所言,那是誰派人刺殺了王忠嗣?
李隆基隱約意識到,薛白只怕是繞着彎地在進言。
但此時人都已經登上西繡嶺看着了,要拒絕這種進言也晚了。
他手中的千里鏡稍稍一移,落在遠處一個人身上。那人正走在押送俘虜的隊伍中,身材高大,在大夏天還披着一件鬥襏,蓋着半張臉。
看身形,像是王忠嗣。
李隆基沉着臉,對太子與王忠嗣這等悄悄會面的行爲,深感厭惡。
“幾人了?”他問道。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陳玄禮卻立即便明白了聖人在問什麼,答道:“太子護衛十二人,俘虜加上押送者四十五人,有五十七人了。”
“換成朕年輕時,綽綽有餘了。”
繼續看了一會,那些俘虜被押到講武殿之後,被栓在院子裡照着夏天的太陽,一個一個地受審。而那形似王忠嗣之人一直坐在長廊邊。至少從這裡看去,並無私會太子的樣子。
並未出現預想中的畫面,反而顯得枯燥了起來。
“聖人。”高力士再次問道:“是否先到降聖觀內歇息,待有動靜了再看。”
李隆基不知李亨與王忠嗣具體何時纔會有動作,放下千里鏡,才轉過身,自降聖觀內用膳、飲酒。
許久,薛白忽道:“來了。”
原來是有一隊人馬從昭應縣城而來,駛向望仙橋,進了講武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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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武殿,偏殿的一間廡房內,李亨不嫌腥污,親自盯着審訊的過程。
他沒有問話,只是站在刑訊的官員身後,邊踱步邊看着那些兇犯的表情。
“叫什麼名字?”
“阿臘多。”
“誰讓你刺殺王節帥的?”
“段儉魏。”
李亨不耐了,吩咐道:“用刑。”
阿臘多卻是咧嘴笑了一下,道:“我招,我招……我們殺的不是王忠嗣,帶回去的人頭是別人的……”
李亨皺了皺眉。
這已不是他今日初次聽到這個回答了,心中疑惑,義兄難道還沒死,但怎麼可能呢?
另外還有一事很奇怪,他昨日才領了差事查王忠嗣之死,今日郭千里便拿到了兇徒送來,未免有些巧了。偏是郭千里也不來解釋出了何事,稱是受了傷還在路上養傷。
“先老實招供,是誰派你們來刺殺的。”
“段儉魏。”
“用刑。”
李亨知道阿臘多沒那麼快就挨不住,暫且先走出廡房,在長廊站了一會。
李輔國輕手輕腳地趨步過來,低聲道:“殿下,孫孝哲與吉溫到了。”
“帶他們在殿內等我。”
李亨心裡已經十分確定,就是孫孝哲派人刺殺王忠嗣。他遂有個簡單但行之有效的計劃。扣下孫孝哲、吉溫,詐一詐阿臘多,讓這些兇徒以爲事情已經完全敗露了,自然也就招了。
然而,李輔國卻是目露爲難,道:“殿下,怕是不妥,孫孝哲是帶着范陽軍來的。”
“何意?”
“他說是,已準備返回范陽,隊伍經過了昭應縣,得到殿下相召,又聽聞王節帥出了事,便讓大隊人馬駐紮於昭應城西,自己帶了百餘人來,皆披着甲、持着兵器。”
李輔國說着,愈發心中沒底,提醒道:“殿下,我們只怕是審不了他。”
“我會被他嚇到嗎?”李亨叱道,“隔着宮城便是天子所在,北衙禁衛雲集,還沒到范陽軍造反的時候!”
“是,那奴婢……”
“你入宮一趟,向阿翁稟呈情況,孫孝哲桀驁難馴,刺殺義兄之後,妄想倚仗兵勢拒審。我擔心出亂子,請阿翁調撥禁軍來殺殺他的威風。”
李輔國問道:“此事,可行嗎?”
他跟隨太子也有幾年了,還沒見過太子幾時有過這麼大的能量。
“可行,速去速回。”李亨知道,這是王忠嗣的死,爲他創造的機會。
安祿山那諂媚的臉皮下,藏着一顆悖逆的心,他必須得把安祿山厚厚的臉皮揭下來!
忽然,隔着院門,有人向他打了招呼。
“可是殿下在那?吉溫請殿下安康,真是許久未見了。”
李亨一看,只見吉溫遠遠地向他行了個叉手禮,看着雖恭恭謹謹,表情卻帶着譏嘲之態。
吉溫根本就不怕他這個太子,當年正是吉溫辦理韋堅案,逼得他休妻。
宿敵相見,分外眼紅。李亨一時竟是在這個小官面前無言以對,緊閉着嘴,不說話。
“不知殿下召下官來,所謂何事?”
“我義兄被人行刺,我奉旨徹查此事,召你來問幾句話。”
吉溫大爲驚訝,道:“什麼?下官聽聞王節帥是病逝,殿下何出此言?”
事情發展到現在,對他與孫孝哲其實是有些麻煩了。派去行刺的人手都被捉住了,早晚要供出他們,偏偏王忠嗣還沒死,相當於事情沒辦成,卻留下了把柄。
吉溫與孫孝哲商量之後,達能了共識,如今已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反誣王忠嗣與李亨合謀造反。他們首先得找到王忠嗣,以此向聖人證明他欺君,之後再炮製證據,這方面吉溫還是很擅長的。
方纔孫孝哲已派人到昭應縣城內王家別宅去找過了,得知王忠嗣是今早離開的,想必便是來了這講武殿。因此,吉溫應付着李亨,給孫孝哲爭取時間。
正說着話,吉溫卻發現李亨的眼睛直了。
他轉過頭,隨着李亨的目光看去,只見一人從差役的隊伍中站起身來,掀起了頭上的鬥襏,站在那與李亨對視着。
“義兄?”
那正是王忠嗣。
他身材依舊高大,但其實是骨架撐着,因爲病了數月,已然瘦了非常多,臉上滿是病容,雙頰凹陷。
“真是義兄!”李亨大喜,道:“我們已經拿住了刺殺你的兇徒,馬上就要審出來了。”
“好。”
王忠嗣笑了笑,道:“請三郎向聖人解釋清楚吧。”
他竟是什麼都不再多做,說罷,徑直轉身往外走去。
李亨愣了愣,連忙轉頭向他的護衛喊道:“快,保護我義兄。”
吉溫更是沒反應過來,不明白王忠嗣這是在做什麼。
他連忙躥回前殿,朝孫孝哲喊道:“找到了,他從側門出去了,快追!”
孫孝哲當即拔出刀來,衝向吉溫所指的方向,遇到李亨的護衛敢來阻攔,他徑直大喊道:“太子是要造反嗎?!”
如此,藉着一股兇惡的銳氣,他衝出了側門,目光看去,卻也是愣了一下。
只見王忠嗣正獨自一人走在講武殿外,風吹動其寬闊的衣袍,顯得昔日壯碩的名將是那麼瘦骨嶙峋,他就那麼停在那,擡着頭,望着遠處的西繡嶺,像是想向蒼天證明什麼。
孫孝哲四下一看,自顧自地喊道:“王忠嗣與太子謀反!”
說罷,持刀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