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很快就找到了頡利金狼帳所在的位置,因爲頡利的金狼帳是營地內最高的建築,也因爲頡利金狼帳前那高大的狼頭纛是別人不能模仿,也不能擁有的。
所以只要在最高的建築中找到狼頭纛所在,就能找到頡利金狼帳的位置。
“在正西方!”
李靖在找到了金狼帳所在的位置以後,快速的通報給了所有人。
不需要他再多說什麼,其他人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所有人快速的擺動繮繩,向正西方衝去。
在衝鋒的過程中,頻繁的有人換馬。
他們最先騎着的戰馬,已經完成了它們最終的使命。
隨後至關重要的一戰,他們必須騎着精力仍舊旺盛的戰馬去應對,這樣纔不會掉鏈子。
“大帥!有人迎上來了,數量在五千,還有很多人向這裡匯聚!”
充任着李靖耳目的劉福,在衝殺的過程中,還幫李靖看着其他地方的情況,一旦看到了李靖無暇顧及,或者李靖交代給他需要他注意的地方出現什麼變故的時候,他會第一時間告知給李靖。
李靖聽到劉福的話,快速的往他交代給劉福盯着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後冷哼道:“頡利這是想仗着人多的優勢,將我們留在這裡!”
李客師趕忙追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李靖出奇的抽空看了弟弟一眼,一副看傻子的樣子道:“都衝殺到此處了,看到金狼帳的位置了,你告訴我怎麼辦?”
“當然是殺過去,砍掉頡利的人頭!”
一直不曾說話的玄甲軍校尉,在這個時候終於開口了。
李客師一臉尷尬的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又不是個傻子,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時候最需要做的就是殺過去,砍了頡利的狗頭。
畢竟,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這個。
如今眼看就要完成了,又怎麼可能半途而廢呢。
再說了,他們如今衝鋒的勢頭已成,突厥人才勉強組織起抵抗,看似突厥人佔據着優勢,可實際上佔據着優勢的是他們。
因爲他們可以在突厥人沒有組織起像樣的抵抗的情況下,就像是一陣風一樣從牧馬川掠過。
這樣不僅有機會達成此行的目的,還能全身而退。
如果半途而廢的話,他們此行的目的不僅不會達成,還會在調轉馬頭的時候泄掉衝勢,被數萬突厥人咬着屁股追着跑,最後極有可能一點一點的被突厥人蠶食乾淨。
所以只要不是個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他之所以問怎麼辦,不是想半途而廢,而是問如何應對突厥人組織起來的抵抗,要不要分兵去阻攔。
“我知道你的意思,無需理會,繼續衝。我們的目標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頡利的腦袋!”
李靖自然知道弟弟不是什麼傻子,問出來的話也不是什麼傻話。
但他覺得弟弟的問話有點多餘。
突厥人無論怎麼組織抵抗,最終的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攔在他們馬前,阻止他們接近頡利的金狼帳。
所以他們不需要做任何變化,靜等着突厥人送上門,然後一口氣將他們沖垮即可。
“來了!”
劉福在這個時候高聲喊。
李靖沒做任何思考的就拋棄了手裡的橫刀,握緊了手裡的馬槊,一槊掃了出去。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的,快的不可思議。
衝到李靖面前的阿史那部的勇士還沒來得及反應,李靖的馬槊就捅穿了他的胸膛。
隨後李靖雙手持槊,槊頭挑着阿史那部勇士的屍體,隨着戰馬的衝勢,一口氣推出去了數丈,連帶着那個屍體背後的阿史那部勇士,也被他一併推下了馬。
都不需要再次去補刀,後面的戰馬就足以將對方踩死。
在馬戰中,但凡是掉落下馬背的,極少有活得下去的。
絕大多數都會被戰馬的馬蹄給踩死,慘一點的會被踩成肉泥。
而這些戰馬不一定都是敵方的,也有可能是己方的。
在快速的短兵相接的過程中,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都沒辦法去顧及跌落下馬背的將士們的死活。
“噗呲!”
“特勒?!!”
李客師雖然是個鳥賊,但槊藝不弱,也許比不上尉遲恭,但比他的兄長李靖強幾分。
他在對上了突厥人以後,專挑那些帽子、甲冑、兵刃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捅。
一丈長的馬槊刺出去能達到八尺之多,再加上戰馬一直在衝鋒,所以馬槊能發揮的範圍遠遠超過了一丈。
李客師又擅刺,所以一戳一個準。
在一槊戳死了一個帽子後面帶着尾巴的突厥人以後,突厥人中間響起了一聲驚呼。
李客師聽到了突厥人的驚呼,差點高興的飛起來了,大喊道:“二哥,我刺死了一個大魚!”
他連大帥都不叫了,直接叫二哥,可見他的心情已經激動到了難以自持的地步。
李靖依舊沒有搭理弟弟,因爲隨着弟弟刺死了那個突厥的特勒,突厥的隊伍就出現了鬆散。
他們一口氣衝出了突厥人組成的肉牆。
金狼帳已經近在眼前了!
“殺死或生擒頡利者,必爲公侯!”
李靖高喊,激勵士氣。
事實上不用他喊,士氣也已經到達了頂端。
戰場上生擒或者殺死敵方首領,是多大的功勳,沒有人比玄甲軍更清楚。
他們可是親眼見證了那個親手逮住竇建德的傢伙,一路平步青雲的。
他們也想建立如此功勳,享潑天富貴。
什麼跨越階級之類的話,在這件事上就像是開玩笑。
一旦建立了這種功勳,那就不是跨越階級了,那是一步登頂,史書上都得爲你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雖說他們這些武人對青史留名的慾望沒有文人那麼強烈。
但一步登頂的事情,誰不想要?
所以不用李靖多說,他們自己就將自己的士氣推到了頂點。
“這?這?這?!”
站在金狼帳前觀戰的頡利,在徒舍被人一槍挑了,徒舍麾下的兵馬也被衝散了以後,驚恐的說不出話了。
他不認爲徒舍是什麼水貨,也不認爲徒舍麾下的阿史那族勇士是什麼養尊處優之輩。
可徒舍就這麼輕而易舉被挑了,阿史那部的勇士也被輕而易舉擊潰了。
敵人的強大,已經超出了他能接受的範圍。
“可,可,可汗,他們,他們來了!”
年幼的新可敦一直陪伴在頡利身邊,眼見黑黝黝的玄甲衝破了徒舍所率領的兵馬,一步一步的向金狼帳逼近,心裡的恐懼已經難以掩飾,一邊驚恐的說着話,一邊去抓頡利的大氅。
就在她的手快要抓到頡利的大氅的時候,頡利一躍跳下了金狼帳下的高臺,在她來不及將驚恐的神情轉換成驚愕的時候,跨上了馬背,招呼着一衆金狼衛,向西邊衝去(有點杜撰的成分,不過歷史上頡利差不多也是這麼幹的,在李靖率景騎突襲金狼帳的時候丟下很多人跑了,不然也不會被張寶相撿了便宜)。
頡利此舉,把金狼帳前的其他人驚的下巴都掉出來了。
把前來給他彙報工作的哥舒翰,以及僕固部大酋驚的栽下了馬。
把着急忙慌的趕來保護他的兒子涉谷驚的坐在馬背上不動彈了。
頡利逃了!
突厥最強大的阿史那部首領逃了!
突厥的大可汗逃了!
丟下了他的可敦、兒子、部下、兵馬,逃了?!
李靖帶着人緊趕慢趕的衝到金狼帳前以後,就看到了詭異的一幕,金狼帳前的所有人都定定的站在那兒,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樣,每個人眼中都沒有神采,像是被人抽了魂一樣。
追上了的突厥兵馬看到這一幕以後,一個個一臉茫然的停下了追擊,不明所以的看着金狼帳前的所有人。
“這……”
李客師一臉懵逼的看向自己的兄長道:“發生了何事?”
李靖緩緩的皺起了眉頭。
劉福快速的掃視了一圈以後,喃喃道:“不會吧?”
李客師趕忙道:“不會什麼?”
劉福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道:“你覺得還有什麼能讓這些人像是丟了魂一樣站在這裡,任我們宰割?”
李客師驚愕的瞪起眼道:“頡利……跑了?!”
這怎麼可能啊?!
早不跑晚不跑,在這個時候跑。
難道突厥的一切在他眼裡都沒有他的小命重要嗎?
這是什麼突厥可汗啊?!
“啊!!”
就在所有人都懵逼,都震驚不已的時候,年幼的新可敦終於回過神了,她驚恐的尖叫了起來。
所有還處在懵逼或者震驚當中的人,被她的尖叫聲給吵醒了。
“殺!”
追擊的突厥人,以及涉谷剛剛召集來的突厥人,本能的殺向李靖一行。
李靖暗叫一聲糟了,準備下令讓玄甲軍們突圍。
因爲頡利逃了,金狼帳前很詭異的緣故,使得他們在近鄰金狼帳以後就放緩了腳步。
如今沒有衝勢的加持,又被突厥人給圍上了,就必須突圍。
至於說去追頡利,現在根本辦不到。
因爲頡利逃離的方向跟他們衝鋒的方向是一樣的,如果在青天白日,他們能看到頡利逃了的話,保持衝鋒的勢頭去追,還能追得上。
可這黑燈瞎火的,他們沒看到頡利逃了,等到他們發現頡利逃了以後,已經看不到頡利的影子了,頡利會逃出了牧馬川以後,會逃去哪裡,他們誰也不知道。
而他們如今是孤軍深入突厥的領地,一旦去追擊頡利,陷的再深一些,那麼很有可能會被周遭的所有突厥給圍上,到時候他們就要全軍覆沒了。
所以他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突圍。
“夠了!我僕固部降了!”
然後,還沒等到李靖開口,僕固部大酋卻搶先一步喊出了聲。
此話一出,正在往李靖等人身邊衝的突厥人齊齊一愣。
哥舒翰驚恐的看着僕固部大酋道:“你怎麼能降呢,我們還有這麼多人,而唐人只有幾千而已?”
僕固部大酋面如死灰的道:“那又如何?我們的大汗都丟下我們逃了,你覺得我們還能戰勝唐人?”
這一場戰事還是有機會的,可在全面戰場上,已經沒機會了。
頡利逃遁的舉動已經使得他盡失人心了,頡利即便是活着,並且隨後又站出來了,也沒辦法再聚攏人心了,突厥真真正正要淪落到羣龍無首的境地了。
在這種情況下,突厥還拿什麼抵抗大唐?!
現在降,不僅能活,說不定還能因爲最先投降的大唐,獲得極其優厚的待遇。
以後降,或者抵死不降,大唐未必肯納降,所有人說不定都會身死族滅。
所以不如現在降了,留的有用之身,以後再圖東山再起。
草原註定是草原人的草原,大唐要統治草原,就離不開草原人。
所以只要表現的足夠恭順,大唐不會趕盡殺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