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看出了衆人心中有疑慮,但卻沒有解釋,只是讓蘇定方和史萬寶下去跟其他人準備。
征討樑國,並不是什麼大戰事。
跟大唐以往征討過的國家相比,樑國實在是太小了,小的還沒有一道大,所以有蘇定方、史萬寶、謝叔方、侯君集、李道宗等人出馬足夠了。
更何況他還給蘇定方等人配備上了尉遲恭、程咬金等一衆沙場上的宿將做助手。
所以蘇定方等人此行,不敢說是手到擒來,但最不起碼也是十拿九穩。
後面的就沒什麼值得關注的了,只需要督促好糧草,確保蘇定方等人不會餓着肚子,就可以靜等佳音了。
在糧草方面,有陳叔達這位‘持家有道’的大管家幫忙盯着,相信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在蘇定方和史萬寶離開以後,李元吉對李綱、裴矩、蕭瑀道:“既然我們想套的消息已經套出來了,那就不需要再跟突厥人多費脣舌了,讓鴻臚寺的人在唐儉給的清單的基礎上,再壓一成,然後兌付給他們。”
這麼做,也是爲了抑制突厥人得寸進尺。
畢竟,每一次都給突厥人如數兌付,亦或者在突厥人偷偷加碼以後,還給突厥人如數兌付的話,那麼突厥人必然會得寸進尺,下一次再來討要好處,必然會夾雜更多的私貨。
所以必須敲打突厥人一番,讓突厥人悠着點來。
李綱等人也知道這其中的道理,所以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下來了。
這一次的議事就這麼結束了。
爲了不引起長安城內外百姓們的恐慌,爲了不引起突厥人的注意力,蘇定方、史萬寶、謝叔方、侯君集等人的準備工作都是秘密進行的。
在蘇定方、史萬寶跟謝叔方等人碰面,將大唐要趁着突厥和樑國相爭的時候,前去收復樑國的事情告訴謝叔方等人後,幾個人就開始以各種理由、各種藉口,向朝廷討要兵馬。
知道內情的人在這件事上三緘其口,不知道內情的人一個勁的彈劾蘇定方等人有異心。
不過,知道內情的大佬們不開口,李元吉也不開口,其他人就算是彈劾的再兇,也影響不到蘇定方几人分毫。
十一月底,侯君集以幽州內部有人藉着羅藝的旗號聚衆造反爲名,從十二衛中借調了三千精兵,會同樊世興所率的兩千精兵,匆匆離開了長安城。
十二月初三,謝叔方又以鎮壓都畿道亂民爲名,從十二衛中借調了三千精兵,會同程咬金所率的以千多精兵,匆匆的離開了長安城。
十二月初五,李道宗也以鎮壓東南道匪寇爲名,從十二衛中借調了三千精兵,再加上他的侍衛五百,以及李君羨所率的一千精兵,趕往了東南道。
只不過這支兵馬在出了函谷關以後,就直撲代州而去,並沒有依照奏疏中所說的那樣,趕往東南道。
十二月初十,突厥王子欲谷帶着使臣,滿載而歸,這下大唐也不需要再找各種蹩腳的藉口,偷偷調兵了,李元吉以河北道內部仍有不臣,在犯上作亂爲名,命蘇定方爲帥,率史萬寶、尉遲恭,又率兩萬精兵,趕往了河北道。
此次用兵,並沒有大張旗鼓,也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又是以剿滅河北道內部不臣爲名,所以在長安城內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在蘇定方等人走後沒多久,大唐上下的所有人就歡歡喜喜的準備起了過年,蘇定方等人留下的餘波,也被即將到來的年節給衝的乾乾淨淨。
所有人都喜笑顏開的準備着,披紅的、掛彩的、慶祝收穫的、扯布做新衣裳的、打新傢俱的、置新宅子的、購新丫頭的等等等等。
所有人都期盼着藉着新年的喜氣,送走舊年的一切不詳,迎來新年的一切安康。
皇宮裡的人也不例外。
從十二月十五起就開始做起了各種準備,披紅掛綵的披紅掛綵、祭奠先賢的祭奠先賢、準備新東西的準備新東西。
還有一部分人準備着每一年年尾都要上演的儺戲大祭。
由於今年李淵撂挑子了,不願意再充任主祭了,所以李元吉只能將李建成拉出來充數。
雖說李建成現在過的日子跟李世民沒區別,屬於那種掛着太子名頭,過着庶民生活的人。
但他橫豎都是太子,在這種非常重要的祭祀中,李淵不出面,就必須請他來充任主祭。
李建成不願意出任這種有名無實的主祭,馬周等一衆齊王府的舊部就開始奏請由李元吉出任主祭。
以李元吉如今的身份,以及所掌握的權柄,代替李淵出任主祭,倒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但李元吉毫不猶豫的回絕了馬周等人的奏請。
因爲在每一年年尾的儺戲大祭中,扮演東皇太一的人是最累的人。
不僅得提前準備臉子、衣服,還得提前經歷七八次的彩排,每一次彩排,往哪兒一站,就得站數個時辰不能動。
看似不需要耗費什麼力氣,可實際上不僅累,而且遭罪。
因爲臉子、衣服的分量都不輕,尤其是臉子,那是拿柳木雕刻成的,一大塊四寸厚、一尺長、一尺寬的柳木雕刻成的臉子,有多重可以想象。
戴上它,站在那兒數個時辰不能動,脖子都能給你累歪了。
再加上祭祀的時間又是晚上,又在隆冬臘月,那種像是裹着刀子的風會一個勁的往人衣服裡鑽,偏偏祭祀所用的服飾都很大,有洞的地方都透風。
一場祭祀下來,即便是臉上的臉子沒累歪人脖子,冷風也能要去人半條命。
而這個過程又要持續七八次。
所以李元吉是說什麼也不會去擔任主祭的。
所以李元吉在拒絕了馬周等人的提議以後,毫不猶豫的就用威逼利誘的方式將李建成從東宮裡弄了出來,讓李建成來充任主祭。
李建成似乎猜到了李元吉找他充任主祭,是爲了替他受罪,所以在出宮的時候去使了個壞,讓人去兩儀殿給李淵說了一句。
然後李淵的旨意就下來了。
李元吉雖然逃過了扮演東皇太一的命運,但沒逃過扮演東皇太一麾下東南西北中五帝中的西方白帝的命運。
一大早,李元吉就被楊妙言拉扯了起來,開始試戴白帝的臉子,試穿白帝的衣服。
“這臉子是去年留下的,去年的時候您不在長安,是淮安王叔在戴,現在看來,淮安王叔的面相跟你不合,等讓人重做一張才行。”
李元吉站在那兒,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任由楊妙言擺佈。
楊妙言拿着臉子在李元吉臉上比劃了一下,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
說完以後,又拿起了白帝的衣服給李元吉試穿。
白帝的衣服雖然沒有東皇太一的那麼寬大,但也四處漏風,穿着這麼一件衣服站在高臺上,站幾個時辰,鐵定會被凍僵。
所以李元吉在楊妙言擺弄衣服的時候,忍不住道:“要不,今年還讓淮安王叔來?”
楊妙言愣了一下,又好氣又好笑的道:“這可是無上的殊榮,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卻棄之如履。”
李元吉纔不在乎什麼扮演神仙的殊榮呢,他更在乎自己會不會受凍。
跟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比起來,自身的健康明顯更重要。
“你就說行不行吧!”
李元吉盯着楊妙言問。
楊妙言翻了個白眼道:“父親要是沒下旨的話,你還能推辭,如今父親下旨了,你再推辭,就只能去跟父親說了。”
“那我去跟父親說。”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就要去找李淵。
楊妙言趕忙攔下了他,沒好氣的道:“爲這點事情去惹父親不快,跟父親發生衝突,值得嗎?”
怎麼不值得?
又不是真的去競爭神位,只是扮演而已,扮演完了之後除了能分到一點冷豬肉以外,沒有任何好處。
爲什麼還要去扮演?
還要搭上自己的健康去扮演?
那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嗎?
如果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就認可這種祭祀方式,並且十分在乎在祀在戎的說法,他都想換一個祭祀方式。
比如說給祖宗、給諸天鬼神獻個花圈什麼的。
李元吉在心中嘀咕。
楊妙言拽着他的衣服,一邊整理着,一邊嗔嗔的說着,“你如今肩負着重任,這種事情你是逃不掉的,逃過了第一次,也逃不過第二次,逃過了第二次,也逃不過第三次。
終有一日,你還是得面對。
你還不如趁着現在去適應適應它呢。”
理是這麼理,可如果有機會偷懶的話,誰願意受這份罪呢?
李元吉在心中自問。
楊妙言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幽幽的說道:“你要是不去的話,我就只能抱着承德去了。畢竟,父親已經下旨了,你不去,就只能由你的嫡長子頂上。”
這話可以說是絕殺。
李元吉一瞬間就沒脾氣了。
讓李承德那個還沒有滿一歲的小傢伙去參加這種折騰人的祭祀,那李承德非得命隕當場不可。
當爹的又豈能爲了偷懶,讓兒子拿命去幫自己填補空缺呢。
所以即便是不情願,聽到這話,李元吉也就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楊妙言見丈夫被自己說服了,笑嘻嘻的爲丈夫整理起了着裝,在整理完,陪着丈夫排練了一會兒後,又着急忙慌的去讓將作監的人重新準備臉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