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微微皺眉道:“所以你給其他人就可以,給自己人就不行?”
李元吉沒急着搭話,在冷冷的環視了一圈長沙等人以後,殺氣騰騰的道:“我殺其他人的時候不用留手,殺自己人的時候難道也不用留手嗎?”
李淵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長沙等人的心也跟着狂跳了起來。
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駭然了起來。
李淵終於明白了李元吉爲何要把漕運和海運上的門票賣給外人,而不是自己人。
李元吉這是要養豬,然後殺豬啊。
一瞬間,李淵再也沒有了爲女兒們謀福利的想法,反而神色凝重的道:“你這麼做容易養虎爲患……”
目前,買到門票的人,幾乎都是有背景的人,而且背景還不淺,全都是能在大唐排得上號的頂尖豪門。
想把他們當豬養,並且養肥了收割,非常難操作。
稍有不慎就會將豬養成虎,然後遭到反噬。
李氏是怎麼崛起起來的?
就是通過頂尖豪門蛻變而來的。
將頂尖豪門當豬養,就是在幫助他們蛻變,幫助他們變成另一個李氏。
一旦人家蛻變到能跟李氏一較高下的時候,人家還能安心的跪在李氏面前做棋子?
人家會毫不猶豫的反了李氏!
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着,身懷利器,必起殺心。
當其他頂尖豪門的實力達到跟李氏比肩,甚至比李氏高一線的時候,他們會自然而然的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這是沒辦法制止的,也是沒辦法制約的。
因爲這就是人性,也是人慾。
所以此舉就是在玩火,在養虎成患。
剛剛還在煽風點火的李建成,在聽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以後,立馬收起了看熱鬧的心思,神情凝重了起來,但卻沒說話。
一直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坐在一旁跟長孫交流感情的李世民,此刻也放下了長孫的玉手,皺起了眉頭。
唯有長沙等人還有點拎不清,還想爭漕運和海運的份子或門票。
長沙仗着有父親撐腰,剛要開口叫囂,一把就被馮少師給抓住了。
長沙一臉惱怒的給了馮少師一個‘你添什麼亂的眼神’。
馮少師一臉的驚恐,聲音顫抖着,低聲對長沙喝道:“你想死別拉上我和兒子!”
沒看到你爹,你兄長,還有你弟弟,馬上要開殺戮模式了嗎?
你這個時候湊上去添什麼亂?
想找死啊?!
真當你們家的幾個殺才開了殺戮模式以後,會慣着你啊?
你爹把自己的堂兄弟殺的全剩下聽話的了,你不知道?
你兄長想弄死你爹和你弟弟們,你弟弟們想弄死你兄長和你爹,雖然都沒成,可人家是真的敢下手啊。
人家連父子兄弟都不在乎,會在乎你一個蠢女人?!
“你在教我做事?!”
長沙一下子就惱了,怒氣衝衝的瞪着馮少師質問。
馮少師心裡那叫一個氣啊。
如果不是長沙犯了事,他會跟着倒黴,甚至還要承擔最大的罪過,他才懶得制止長沙找死呢。
他咬着牙向竇誕和襄陽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道:“你沒看到竇誕和襄陽都躲起來了嗎?”
長沙惡狠狠的瞪了馮少師一眼,往竇誕和襄陽所在的位置瞧了一眼,發現竇誕和襄陽真的慫了,裝起了鵪鶉以後,鄙夷的嘀咕道:“一羣無膽鼠輩……”
不過,她沒有再鬧,也沒有上趕着去找死。
她是蠢了點,跋扈了點,也不講理了一點,可她也知道二妹和二妹夫都是聰明人。
二妹和二妹夫在這個時候慫了,那就說明這個時候確實不適合再鬧。
“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長沙在環視了一圈其他人,發現四妹、五妹都慫了以後,心裡極其不甘的衝馮少師發泄。
馮少師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眼中閃過一道懼意。
他倒是不怕被長沙收拾。
問題是,長沙有一個怪癖,那就是喜歡看別人先收拾他,等到別人收拾到關鍵的時候,她的火氣上來了,纔會下場收拾他。
偏偏長沙又不懂得什麼叫做憐惜老爺們,一下場就用各種殘暴的手段對付他。
他要是還年輕的話,那倒是無所謂。
關鍵問題是他快四十了,真的扛不住啊。
“不養肥了,永遠也沒有機會下殺手,養肥了,反倒好殺。”
李元吉看到了長沙和馮少師在那裡嘀嘀咕咕的搞小動作,不過沒有在意,而是很淡然的對李淵說了一句。
李淵神色一下子更凝重了,對陪着他玩的一衆嬌花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可以下去了。
然後又對長沙等人道:“你們也可以下去了……”
有些話,不是她們能聽的。
長沙有些不甘心的扭扭捏捏,馮少師強行拉起長沙就往外走。
襄陽的臉色不好看,也不願意走,竇誕低聲在襄陽耳邊道:“以後還有機會,反正口子以後開了……”
襄陽瞬間會意,點着頭起身跟竇誕一起往外走去。
高密、桂陽見大姐二姐都要走,即便是心裡很不樂意,也不得不起身離開。
李淵在她們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時候,突然又開口道:“漕運和海運的事情,不是你們能夠參與的,以後你們就別惦記了……”
長沙等人腳下齊齊一頓。
長沙、襄陽、竇誕的身軀更是一震。
襄陽再也冷靜不下去了,回過頭盯着李淵道:“爲什麼?”
雖然襄陽一直以端莊賢惠示人,可這並不代表她就是一個聖人。
相反,她是很貪心的。
比長沙、高密、桂陽都貪心。
只不過,她家大業大,又有竇氏做依靠,所以尋常的小利她壓根看不上。
所以在平日裡爭利的時候,她都表現的不溫不火。
可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爭的是漕運和海運上的利益。
她不再隱藏,也不打算退讓。
畢竟,從河間王府傳出來的消息看,漕運和海運上的買賣,簡直是暴利。
從中分一杯羹的話,幾輩子也吃不完。
李淵聽到襄陽的問話,臉一下子就陰沉了起來,語氣也變得十分的冷冽,“因爲我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
李淵已經大致明白了李元吉要藉助漕運和海運做什麼。
這不是襄陽等人能參與的。
如果李元吉只是有這麼一個想法,那他倒是不會在意,也不會對襄陽說這麼重的話。
可如今李元吉已經箭在弦上了,那他就不得不無情起來了。
“……”
襄陽渾身顫抖着,嘴皮子哆嗦着,卻沒敢再說一句話。
竇誕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上前扶起了襄陽,繼續往外走去。
長沙的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層細汗,嘴皮子哆嗦着對馮少師道:“今晚就放過你了……”
馮少師囫圇的點了一下頭,完全沒有把長沙的話聽進去。
李淵雖然只是嚇唬了一下人,可是對他,對長沙,對襄陽、對竇誕的殺傷力是真的大。
他們是在李唐建國前成的婚,他們可是親眼看到過李淵是如何冷血無情的處理那些不聽話的叔伯兄弟的。
尤其是長沙,她親眼看到過李淵砍下了一位平日裡很疼她的叔父的腦袋。
相當血腥,相當殘暴。
給她的童年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以至於她現在睡覺的時候,都經常做噩夢。
她跟馮少師同房的時候,之所以會弄那麼多花招,就是爲了留下更多的人,混淆視聽。
她不想在馮少師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她怕馮少師會藉此拿捏她。
她知道馮少師比她有學識,比她聰明,所以她唯有在馮少師面前表現的強硬一點、跋扈一點,才能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走……走吧……”
也不知道誰磕磕巴巴的說了一句,馮少師學着竇誕的樣子,扶着嚇破膽的長沙快速的往外走去。
李淵在女兒和女婿們走乾淨以後,才神情凝重的盯着李元吉道:“你準備怎麼做?”
李元吉沒有說話,而是瞥了鄭觀音和長孫一眼。
鄭觀音和長孫很識趣的站起身,帶着兒子們離開了。
李元吉又瞥了李建成一眼。
李建成嘴皮子抽搐着怒吼道:“我是你大哥,也是大唐的太子,有資格坐在這裡。”
李元吉撇撇嘴,毫不客氣的譏諷道:“你這個太子,誰認吶?”
李建成一瞬間更怒了,眼珠子都瞪圓了。
“你不信你可以走出去看看,看看誰拿你當太子看。”
李元吉繼續譏諷。
李建成噌了一下站起身就要發飆。
李淵在這個時候沒好氣的喊了一句,“好了!說正事!”
李建成發飆被阻,心裡極不平衡的衝李淵喊道:“父親,您不能這麼縱容元吉,我再怎麼說也是他大哥!”
李淵翻了下眼皮,冷冷的道:“你勾結羅藝那個逆賊,屯兵於長林門,圖謀不軌的時候,你怎麼沒想過你是他大哥呢?”
李建成一下子被懟的沒脾氣了。
這是他的痛腳,李淵抓住猛踩,他真的沒辦法反駁。
畢竟,一個心心念唸的想要弄死兄弟的人,再追求什麼兄友弟恭,那就是個笑話。
“說吧,你到底準備怎麼做?”
李淵沒有再搭理李建成,盯着李元吉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