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眼下大唐人口匱乏,兵力有限,現有的兵馬除了要拱衛長安城的安全外,還要維持各地的安定,以及邊陲的屢屢侵犯,所以沒有那麼多兵馬投入到嶺南的農耕事業當中。
所以要發展水稻種植業,還是要以已經安定的地方爲先。
畢竟,已經安定的地方不會出現重大的變故,也不會產生太大的滋擾,朝廷只需要派遣一些懂得種水稻的人下去,引導百姓們去種水稻,並且將可以開發的水田全部開發出來,就能讓大唐的糧食翻一翻,甚至更多。
所以現在完全沒必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開發嶺南,去引導、奴役那些土人幫大唐種田。
誠如馮智戴所說,土人的性子是天真爛漫的,並且已經過慣了無拘無束的野蠻生活,任何改變他們生活習性的行爲,都會遭到他們瘋狂的報復。
所以大唐要引導、奴役那些土人幫忙種地,就必須派遣一支能擋得住毒蟲和瘴氣侵蝕的大軍,以犁地的方式將他們從山裡驅趕出來,然後再用對待奴隸的方式,將他們打亂、整編,編成一批批的農戶,去開山墾荒,照顧農桑。
在這個過程中,大唐不僅得派遣大量的兵馬盯着他們,還得派遣大量的官吏去教導他們。
大唐的將士們還得時時刻刻防着他們突襲,防着他們暗殺,防着他們暴動。
在整個過程中,大唐要付出很多,也要耗費很多時間。
如果大唐有一萬萬丁口,甚至更多的話,那大唐付出的起,也耗的起。
可大唐如今僅有一百八十萬戶丁口,不到兩百萬戶。
所以大唐現階段沒必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開發嶺南。
畢竟,大唐已經開發出來的地方,大唐的丁口還沒有利用完,再去開荒,純粹是勞民傷財。
所以李元吉即便是很贊成任瑰的想法,還是幫着馮智戴一起潑起了任瑰的冷水,“任公啊,你的想法不錯,可智戴說的也不假。
在嶺南開荒,驅使嶺南的那些土人幫我們種地,是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的。
我大唐不僅要耗費大量的兵馬將那些土人從山裡趕出來,還得留下大量的兵馬去盯着他們。
此外,我們還得提供大量的農具、大量的衣物、大量的屋舍。
這些都是需要花錢的。
最重要的是,我們還得疏通嶺南到大唐各地的陸路和水路。
這也需要錢,而且是很大的一筆錢。
更重要的是,還得徵發很多的勞力。
就像是昔日隋煬帝修築大運河一樣。
所以我們必須三思而後行。
我可不想步隋煬帝的後塵,更不希望我李氏步楊氏的後塵。”
提到了隋煬帝,提到了隋煬帝修築的京杭大運河,任瑰立馬冷靜下來了。
隋煬帝修築的京杭大運河雖然利在千秋,可害在當代。
就是因爲隋煬帝一意孤行的要修京杭大運河這麼一個浩大的工程,才導致了京杭大運河兩岸的百姓對前隋充滿了怨氣。
再加上隋煬帝在三徵高句麗的時候一敗再敗,使得很多有野心的人看出了前隋已經外強中乾,纔有了七十二路反王逐鹿前隋的亂世。
任瑰雖然很希望儘快將嶺南開發出來,並且利用起來,造福大唐的百姓,爲自己謀一個生前身後名,可他卻不想讓大唐重新回到亂世當中,更不希望天下再起紛爭。
畢竟,天下要是再亂起來,那中原的江山就真的完了,到時候又是一副異族逐鹿的慘劇。
以中原如今的丁口,已經經不起任何大戰的折騰了,再折騰一次,中原的丁口可能就要跟高句麗、百濟、新羅持平了。
這是所有心懷着家國天下的人都不願意看到的事。
“臣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了,可臣不甘心!”
任瑰長嘆着說着。
他已經知道了有個地方的水稻能做到一年兩熟,甚至一年三熟。
只要能將這個地方利用起來,就能徹底的解決大唐的糧食之憂。
可如今只能看,不能利用,他心裡實在是不痛快。
他已經上了年紀了,還能再活幾年,誰也不知道。
還能不能看到大唐開發嶺南,能不能主持開發嶺南,誰也說不準。
他覺得他很有可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所以他心裡十分的不甘。
畢竟,這種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事情,他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卻不能摻和一手,會成爲他終身的遺憾的。
李元吉笑着開解道:“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可我們無論做什麼事,都得腳踏實地的一步一步往前走,不能跑,更不能飛躍。
不然我們即使將事情做成了,很有可能對大唐也沒好處。
所以我們不能心急。”
任瑰又嘆了一口氣道:“道理臣都懂,可臣就是不甘心。”
李元吉笑着繼續道:“沒什麼好不甘心的。我們現在雖然沒辦法在嶺南種田,可我們可以在江南的很多地方種田。
那些豬婆龍肆虐,又被喻爲水澤的地方,不正好是種水稻的好地方嗎?
你只需要把這些地方開墾出來,種上水稻,即便是做不到一年兩熟,或者一年三熟,也能爲我大唐種出許多糧食。”
任瑰略微思量了一下,重新振作了起來道:“也對,將江南的那些水澤利用起來,確實能開墾出不少水田。
只要能在上面全部種上稻子,那江南以後就再也不用爲糧食發愁了,還能通過漕運接濟一下北方的各地。”
李元吉笑着點點頭道:“不錯,最重要的是,一旦江南的水田多了,江南的丁口也就多了。等到江南的水田全部種上了以後,我們就可以着手在嶺南開墾水田了。
我們現在雖然沒辦法在嶺南大面積的開墾水田,但我們可以讓馮氏牽頭,先在嶺南找一塊已經漢化的地方試試,看看什麼樣的方式才能讓我們既省時又省力的在嶺南開荒種田。
一旦摸索出了方式,我們以後着手嶺南的時候,也會容易一些。”
簡而言之,就是先在嶺南搞一塊試驗田。
具體怎麼搞,就讓馮盎看着辦。
反正嶺南不僅僅有土人,也有不少被髮配,或者躲避戰亂逃過去的漢人。
只要馮盎能把這些人利用上,再找一塊好一點的試驗田,一定能摸索出在嶺南大面積推廣水稻的方式。
在種地這件事上,漢人永遠充滿了熱情,只要能在當地搞出一塊合格的試驗田,並且摸索出在當地種田的方式,不需要朝廷開口,當地的漢人們就會自發的聚集起來,在當地大面積的開荒種田。
等到朝廷入場的時候,有他們帶頭,就會十分容易。
很多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直接去做困難重重,但是繞一圈的話,就會變得很容易。
任瑰像是受到了啓發一樣,雙眼重新變得熱切了起來,“對對對,可以讓馮公先開墾出一片水田試試,也可以讓林邑人幫忙一起試。”
反正,任瑰是橫豎都不打算放過林邑了。
誰讓林邑的水稻能做到一年三熟呢?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沒有強大的實力,又佔據着那麼一塊寶地,那大唐不覬覦你覬覦誰?
李元吉又好氣又好笑的道:“你是說什麼也不打算放過林邑了是吧?”
任瑰一臉奇怪的道:“什麼叫不打算放過他們?他們是我大唐的藩屬,我大唐讓他們做點事,還需要徵求他們的同意?”
這話說的十分霸氣,就是馮智戴聽着十分不是滋味。
因爲李元吉在提議讓他父親開墾出一片水田試試的時候,似乎也沒有徵求他父親,以及他的同意。
李元吉被任瑰懟的無言以對,只能哭笑不得的道:“你既然覺得這麼做可行,那你就去試試。此事我交給你全權負責,我會調武士棱、牛秀、丘師利、吳廣他們輔佐你的。”
武士棱是一個專心務農的農科大家,有他幫忙,任瑰推廣起水稻來會事半功倍。
牛秀、丘師利、吳廣等人,純粹是調到任瑰手底下當打手的。
不僅如此,回頭李孝恭手底下的那些懂得水戰的將士,也會調到任瑰手底下。
這個時候開墾水田,推廣水稻種植,不是說你領着一羣百姓,帶上農具去就可以的,必須帶上大軍,清剿完那些在水澤裡縱橫的水匪,以及已經氾濫的鱷魚才行。
鱷魚就是豬婆龍。
任瑰聽到這話,一臉感激的躬身道謝。
一口氣給他派遣了四位文武,其中有三位還是公侯,一起輔佐他,對他來說絕對是天大的恩寵。
任瑰在道過謝以後,有些疑惑的問道:“殿下準備啓用丘氏的人?”
李元吉點點頭。
不啓用不行啊。
丘氏作爲秦王黨,在李世民倒臺了以後就很尷尬。
雖然滿門的公卿,可朝廷無論議論什麼事情都不帶着他們,也不用他們,這讓他們很心慌。
在於志寧等人被外派以後,丘氏徹底慌了,然後就走通了李秀寧的門路,讓李秀寧幫他們說好話。
李秀寧是個講情義的人,扛不住丘氏的死纏爛打,最後跑進宮裡幫丘氏說了一大堆好話。
他可以不賣丘氏的面子,但不能不賣李秀寧的面子,最後就只能將丘師利挑揀出來,讓他跟任瑰一起去推廣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