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實在是太大,太尖利,甚至,穿過了暴風驟雨,錢氏打了個哆嗦,本來有些狂亂恍惚的眼神變得清醒。
她這才意識到她的指甲都劃破了珍珠的胳膊,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中飄蕩。她似乎嚇着了似的,發出一聲低喘,然後,急急地拿起了珍珠的胳膊。
“珍珠,你沒事嗎?”
“怎麼樣?痛不痛?都是我剛纔不好,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會使那麼大的勁的,對不起啊。”
這纔是她熟悉的那個夫人,珍珠終於鬆了口氣。
她搖了搖頭,露出了沒事似的笑容,對錢氏道:“我沒事,夫人,沒有什麼,我一點兒也不痛的。”
珍珠將胳膊往身後藏,不想錢氏看到了覺得更內疚。
張嬤嬤輕舒了口氣,眼睛往後一瞪,那些鬼鬼祟祟的腦袋立馬縮了回去,生怕給她抓住了,這張嬤嬤下起手來比起吳氏可狠得多了。衆丫頭雖然怕吳氏,可是,更怕吳氏不親自動手,把她們交給張嬤嬤,那個時候,可就不死也褪成皮了。
“夫人,表姑娘醒了。”
張嬤嬤如此說道,背上,已是出了一陣冷汗。若是再來晚一點,夫人不顧一切地嚷嚷起來,那就全完了。
雖然柳如月現在是這府裡的奶奶了,可是,張嬤嬤是錢氏的陪房,用孃家的叫法來說,稱呼柳如月表姑娘並沒有錯。就是錢氏,年輕的時候,張嬤嬤她們也是喚錢氏姑娘的,只這年紀漸長時,才改成了夫人。
錢氏點了點頭,有些疲憊,瘋狂過後的她,神情變得十分寧靜,眉間的那股子揮之不去的厲色和煞氣消去了,本來有些剛硬線條的五柔倒顯出幾分柔美來,依稀可見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胚子。
她欲轉身回屋內,膝蓋卻有些發軟,跟着身子也搖了搖。
珍珠趕緊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夫人,你沒事嗎?”
珍珠擔心地看着錢氏,張嬤嬤則攙住了錢氏另外一隻胳膊。錢氏拍了拍張嬤嬤的手,表達了無言的謝意,嘴裡則道:“沒事,只是突然有些累。”
又問道:“如月呢?有沒有找大夫來瞧,身體可還好,沒有什麼問題吧?”
錢氏關心地問着,三人朝裡頭走去。
東院
廊下,謝宛雲去了夫人院,今兒個晚上錢氏將府裡所有的人都召了去,到底有什麼重大事情呢?沒有見着謝宛雲回來,春歌總是有些不安的。尤其是在上次發生了拉肚子的事件之後,無論怎麼看,那都像是人爲,沒有見過,自個兒着涼後會拉得這麼厲害,連牀都起不來的。更何況,還是同晚上一塊兒吃了宵夜的朱錦雲一起,哪裡會就這麼巧,兩個人都吃壞肚子了?
春歌的心七上八下的,由來只聽說書的說什麼豪門是非多,春歌總覺得那是說書的人瞎的編的故事而已,從來都沒有當過真。到了如今,她才發覺,原來,那些並不是故事。一向大喇喇的她,現在一刻見不着姑娘,這心裡就總安穩不下來。
聽到聲音,春歌回頭,見是王嬤嬤,笑得一臉和氣。
原本,春歌對這王嬤嬤還是極有好感的,這院子裡的許多丫頭嫂子藉故偷懶,春歌說她們的時候,也只有這王嬤嬤有時候會幫着說兩句,春歌覺得她是站在她們這邊的。只是,謝宛雲對她和那個什麼也不做的崔嬤嬤倒似是一樣的,春歌心裡還暗暗有些爲她鳴不平,覺得姑娘有些不識好人心什麼的。
可是,出了那事之後,春歌對這院子裡的人是誰也不信了。
除了她、秋痕、趙嬤嬤,這院子裡的人,看誰春歌都覺得有可能就是那錢氏派來害姑娘的。因此,對王嬤嬤狀若關心的樣子,就冷了許多。
只道:“姑娘去夫人院裡了,嬤嬤不知道嗎?”
心中存疑之下,看誰就都有些可疑了。這夫人讓所有的人都去她院裡的事,是這府裡的大事,這王嬤嬤說起來,也是府裡的老人了,可能一點兒也不知道嗎?春歌怎麼瞧都覺得有點故意做作的嫌疑。
王嬤嬤是個老人精兒,春歌這一開口,她就立馬發覺有些不對了。
因此,拍了一拍腦袋,道:“看我這腦袋,怎麼連這事也給忘了。不過,”王嬤嬤的
話頭一轉,湊到春歌的耳邊,神秘兮兮地道:“春歌姑娘,我老婆子這忘事也是有原因的。你道,我爲什麼把這重大的事也忘了?我還不是因爲擔心咱們奶奶嗎?上次奶奶拉肚子的事,我左思啊右想啊,總覺得有點兒不對頭,這事兒怎麼就巧成這樣子,就在奶奶要同老夫人去宮裡的前一天夜裡,還是同大姑娘兩個人,全倒下了。這、這怎麼可能嘛!我這幾天啊,一直想一想,總覺得不對勁,我想,我還是得來提醒一下奶奶纔是。真是,像奶奶這麼心善的人,怎麼有的人竟然會忍心來害她?”
王嬤嬤搖着頭,一臉擔心的樣子。
春歌原對王嬤嬤也有了稍許的敵意,可是,一聽她這麼說,頓時大感遇到了知音,她也是這麼覺得的,立馬,看王嬤嬤的眼神就親切了許多。她也是這麼想的,可偏偏,姑娘就是不聽她的。秋痕那個不中意的,只會服侍姑娘,別的事情就一點兒成算也沒有。
忍不住地,春歌就對王嬤嬤吐起了苦水來。
“就是啊,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可是,姑娘她就是不聽我的,我能怎麼辦?唉,真正是急死人了,愁死人了。”
王嬤嬤拉着春歌的手,安慰起她來。
“別擔心,或者因爲你年紀小,說出來的話奶奶自然是聽不進。就讓我來倚老賣老同奶奶說說,奶奶定然會體會到春歌姑娘你的良苦用心的。”
“那就煩勞嬤嬤您了。”
這個時候,春歌已經完全把先前的顧慮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只覺得這府裡只有趙嬤嬤最理解她,最曉得她的一片苦心。兩個人一起站在廊下,聊得極爲投機。王嬤嬤眼見着春歌的防心解得差不多了,再問這個問題應該也不會引起她的防備。
於是,故作不經意地問道:“對了,我今日瞧見奶奶派人叫了趙嬤嬤去屋裡許久呢,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春歌不假思索地就回道:“也沒有什麼事,不過是姑娘早上……”
“春歌、王嬤嬤,這麼冷的天,你們兩位站在這裡幹什麼啊?有什麼好瞧的,別自個兒樂呵,也讓我老婆子瞧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