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這麼一說,廳中氣氛頓時凝住了、
錢氏的目中就露出了幾分疑色,看着王嬤嬤的眼神就帶了幾分冷意。
由來背恩忘主的下人最是叫人不恥。錢氏可以說謝家衆人的不是,怎麼說都可以。可是,王嬤嬤畢竟曾在東院做過事,受過謝宛雲的恩,現下卻如此一點兒也不留情面地說她的家人,卻是有些叫人恥冷。
廳裡的下人們雖然嘴裡沒有發話,可是,臉上隱隱也露出幾分不屑之色。
這王嬤嬤雖然擅長溜鬚拍馬,媚上奉迎之道,在府裡的風評卻向來不怎麼好;謝宛雲雖說在府裡的時間不長,卻待人向來極爲和善,又寬厚又大方。
這回她去了,府裡的人明着礙於錢氏不敢露出悽色,但是那暗地裡平日受了她的好處而悄悄在心裡暗生不平、同情的不在少數。
這兩相對比,更顯出王嬤嬤的無情了。
尤其這一段時間王嬤嬤輔佐吳嬤嬤手下做事,爲了求得表現,未免對其他人鞭策過了頭,爲人又刻薄小氣,有了好處只管往她自個兒的腰包裡塞,吃獨食,一點兒好處也不肯分人。對此,府裡下人心中早有怨言了。
因此,此時一聽了張嬤嬤的話,衆人的心中均是解氣極了,卻沒有一個顯出對王嬤嬤的同情。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也是她素日爲人太差的結果。
王嬤嬤聽了張嬤嬤這話,又察覺到衆人不恥的眼光,這臉上就火辣辣的。她心中暗恨張嬤嬤處處針對她,但是畢竟張嬤嬤在錢氏身前的日子更久,這些日子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又重得回了錢氏的信任,兩個人之間緊密得連跟針也插不進去。此時如果與張嬤嬤硬幹,她又能討什麼好處?
錢氏這個人,若是生了疑心,以後,必然不會再信任她。王嬤嬤可沒有張嬤嬤那麼厚的底子,經得起折騰。
於是,王嬤嬤急得臉紅脖子粗地嚷了起來,拍着腿道:“天地良心,那謝
氏對老奴雖然不錯。可是,在老奴的心裡,至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主子。除了這個主子,他人待我再好,我也不認。別說是什麼謝氏,就是什麼王氏李氏張氏,管他姓什麼,我只認準了主子一個。若是這話不是出自我的真心,就叫我、叫我,叫我兒媳婦生個孩子是王、八!”
這話一說,錢氏“撲”地一口茶噴了出來,地上溼了一片,立馬就有丫頭趕緊拿了東西上來收拾。錢氏噴了這一口,臉上卻已是由陰轉晴,拿着珍珠遞了上來的帕子,一邊拭着嘴角一邊笑得開懷。
這一番表忠心的話還是讓她挺受用的,再加上當初將王嬤嬤派往謝宛雲院子裡的人原本就是她,想到這,心裡那裡疙瘩也就沒了。
柳如月也用牙齒輕咬住了下脣,低着頭,吃吃地笑。
吳嬤嬤則只是在一邊靜靜地瞧着,並不摻和張嬤嬤和王嬤嬤之間這些陳芝麻爛穀子之間的事情,見錢氏笑了,她也就跟着笑笑,如此而已。
衆下人的心中雖不恥她的爲人,但是,卻也被她這話逗樂了,畢竟誰會咒自家的孫子是王八呢?尤其王嬤嬤的兒媳婦現在又正懷着孕,已經八九個月了,正是快要臨盆的時候。這誓發得不可謂不重了。
至此,王嬤嬤的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一關過了。
她於是也賠着臉笑了。
張嬤嬤見此事給王嬤嬤圓了過去,倒也不急。這種話,一日不放在心上,兩日不放在心上,天長日久說多了,總會上心的。尤其王嬤嬤曾經做過的那些好事,張嬤嬤可是全都清清楚楚的。不怕沒有材料說,也不怕冤枉了她。比起原來就是這府裡的人,不知道出賣了多少人、背叛了多少人才艱難地取到錢氏信任的王嬤嬤,身爲錢氏乳母的張嬤嬤無疑具有相當大的優勢。
因此,張嬤嬤也沒有就此事揪着不放,只在一邊冷笑,笑得王嬤嬤心中暗自生涼。心中暗悔前一段時間不該見張嬤嬤和錢氏之
間出了裂縫,就想趁機取代她的位置。現在豎了這麼個難纏敵人,這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該怎麼才能消除這個後患呢?王嬤嬤在心裡暗自思忖。
錢氏笑了一場,這時卻是打了哈欠,有些乏了。
這幾日,爲了謝宛雲的喪事,她也操心了不少。
雖然說一些具體的事,都有下人去操辦,可大事,還是要她來拿主意,請些什麼人,哪些人安排在哪個席位,哪幾個人有過節,不能安排在一個席面上;哪幾家的夫人性子厲害,若是在一起,準得鬧得不愉快;還有些吃食上的忌諱,這些都得一一交待了下去。
因此,也極是勞神。
到了今日,大事抵定,最爲擔心的謝家莊那邊也偃旗息鼓,看樣子是出不了什麼妖蛾子了。一時之間,倦意就掩不住了。她於是起身回屋,讓柳如月同朱承平自個兒用午飯,卻是不必陪她了。她待睡好了再起來吃。柳如月笑着應是,送她回了夫人院。
而此時,在後門,一個瘦削的人影悄悄地出了侯府。
那人卻是秋痕,從謝老爺子口中得到了他們的下榻之處之後,朱承平就叫落蕊通知了秋痕。此時,她的手裡拿着一些東西,悄悄地從後門處離開了侯府。
聶府舊宅,位於京城的朱雀巷子。
朱雀巷子在京城也算是頗有名氣了,裡頭住着的都是一些世宦之家,名門望族,出了不少名臣棟樑,也出了不少風流才子。
與另外一條玄武巷子並稱爲文武巷。
聽這名號就曉得了,玄武巷子卻是武臣世家的聚居之所了。
不過,如今正是太平盛事,沒有什麼仗打,卻是文盛武衰,因此,朱雀巷子倒是更熱鬧繁華一些,往往各府邸車馬如龍,絡繹不絕。
只這聶府舊宅,卻是例外,已經不知道冷清了多少年了,只有門前臺階上那滿滿的青苔無言地訴說着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