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妖城,出雲谷宗門駐地處。
顏平攜許沐陽周素素二人到此暫歇,一路之上,周素素雙目一眨不眨地緊緊盯着許沐陽,眼底滿是濃濃的焦慮之色。此時,許沐陽雙目迷離,目光黯淡,其神識竟似已消散大半。
顏平出手在許沐陽身軀上連點數下,止住其傷勢,又取出數枚療傷丹藥助其服下。
但許沐陽並未即刻醒轉過來,顏平閉目回想一番文衍最後所發的笛音,料定必是攻擊神識的術法。
顏平有心以神識探查許沐陽識海,又恐其識海脆弱難以承受兩位金丹修士的神識,片刻之後嘆息一聲,“周仙子,若我所料不差,許兄當前的狀態極似遭受了神識術法的襲擊,我不敢冒然施救,還是向藥仙宗傳訊,請許宗主即刻前來吧。”
周素素聞言,默默點頭,隨即藥王山與藥仙宗宗門駐地分別傳訊。
兩宗留守弟子聞訊,不敢怠慢,急急傳訊周逸仙與許衡。
出雲谷宗門駐地內,顏平將許沐陽安置於一張木牀上,便與周素素分坐兩側,守護在此。
周素素望着閉目不醒的許沐陽,眼中含淚,口中不住地喃喃着,“當日五宗大比,你便故意留手而敗於我,今日你又以身犯險陪我闖寒潭、取靈花,更不惜賠上性命處處維護我的周全。你……爲何要做如此傻事?你難道不知藥王山與藥仙宗數千年的恩怨麼?”
一串晶瑩的淚珠忽自周素素俏臉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許沐陽手邊。
良久之後,顏平出聲寬慰道:“周仙子,勿太過擔憂。想必許宗主應能儘快趕來,以其元嬰之能,定可救醒許兄。”
說完,顏平取出兩株七葉炎陽花,將其中一株年份較高的遞給周素素。
周素素伸手接過,亦向顏平道謝,“多謝顏兄仗義援手,若非有顏兄相隨,我與他一定會葬身在寒溪峽谷。”
顏平微微搖頭,“周仙子謬讚了,冒昧問一句,貴宗與藥仙宗爲何有着數千年而解不開的恩怨?”
周素素回頭望着許沐陽,沉思片刻,慢慢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數千年前,藥王山與藥仙宗本爲一家,是爲藥王門,當年爲趙國境內底蘊最爲深厚的宗門。”
“藥王門極擅煉丹,其宗主又修爲奇高直達元嬰境九層,但其苦修數千年數次衝擊化神境均告失敗。當其壽元耗盡最終隕落之時,留下了一枚玉簡。玉簡內記載了無數大能修士夢寐以求的一個丹方,便是化神丹丹方。”
“噝”,顏平突聞此秘辛,不自覺地倒吸一口冷氣。
周素素伸出衣袖,將許沐陽額頭的一抹細密汗珠擦拭掉,繼續說道:“藥王門老祖仙逝之後,其座下兩大元嬰弟子分別拓印化神丹丹方,便開始爭奪藥王門宗主之位。兩大弟子均是天賦極高之人,修爲亦在伯仲之間,互相爭鬥數年仍未分結果。”
“最終兩大弟子互讓一步,決定共同執掌藥王門。隨後兩人一同打開宗門寶庫,尋覓煉製化神丹的各種靈草。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藥王門老祖數次衝擊化神境未果,早已耗盡了宗門所有資源。”
“宗門寶庫內,只餘下了一顆引神草的種子。引神草,乃是煉製化神丹極爲關鍵的一味主藥。兩大弟子失望至極,遂又爭奪起引神草的種子。一番爭奪之下,二弟子奪得靈草種子。大弟子憤怒難平,一氣之下,攜門下弟子離開藥王門,另立宗門,便是如今的藥王山。而二弟子不甘示弱,亦將宗門更名,稱爲藥仙宗。”
“自此,藥王山與藥仙宗便結下了不解之仇。兩宗弟子相見時常爭鬥不休,不久之前的五宗大比上,兩宗弟子仍是鬥得難解難分。”
顏平回想當日情形,確如周素素所述。
“時至今日,兩宗弟子幾乎仍無半點往來。”周素素低低說着,默默嘆息一聲,“藥王門老祖兩大弟子,便是素素與許兄的先祖。”
顏平初次聞聽兩宗往事,一時亦不知說些什麼纔好。
“咳咳”,一陣咳嗽聲突自許沐陽口中傳出,周素素一驚,緊緊握住其雙手,口中低低呼喚,“沐陽,沐陽。”
許沐陽艱難地睜開雙眼,望着身前的周素素,卻是咧嘴一笑,“莫急,我無大礙。”
周素素聞言,眼淚簌簌而落,“都是因爲我,才累你受此大難。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寬慰我。你……這是何苦呢?”
許沐陽微笑望着眼前佳人,目中突綻放一絲異彩,“初見傾心,至死不渝。”
周素素一愣,頓時淚如雨下。
“嗖嗖”,便是此時,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闖入出雲谷宗門駐地。
顏平聞聲霍然起身,望向來人,正是藥王山宗主周逸仙與藥仙宗宗主許衡。原來二人得門人弟子報訊後,便立即動身通過傳送陣趕至鎮妖城。
顏平不敢怠慢,向二人躬身施禮,“觀止峰弟子顏平見過兩位前輩。”
周逸仙微微點頭,許衡卻一步來到木牀之前,望着再無往日半點風姿的許沐陽,心痛不已。隨即其伸手點在許沐陽左腕脈搏之上,陰着臉一言不發。
許沐陽見其父已然趕來,心頭一寬,還未及言語,便又昏迷過去。
一炷香後,許衡抽回手指,眼望向周素素。
顏平眉頭一皺,只因,其看到許衡抽回的手指竟微微顫抖了數下。試問還有何事,能讓元嬰大能修士竟剎那間控制不住心緒。
周逸仙亦眉頭一皺,邁步上前,攔在許衡身前,哼了一聲道:“許老怪,不許嚇着素素。”
許衡聞言,霍然怒視周逸仙。
周素素見狀,迅速起身站在兩人中間,低聲將此前之事詳盡敘說一遍,同時取出七葉炎陽花,輕輕託在手中。
周逸仙聽完,心中也是一驚。其閃身來到牀邊,探手抓住許沐陽手腕。良久之後,周逸仙長嘆一聲,“許老怪……許道友,沐陽賢侄神識受創,可有良策,若有需要老夫出力的地方,你只管開口。”
許衡默然不語,其臉色憔悴無比,仿似瞬間蒼老了數十歲。
顏平輕輕走到周逸仙身側,低聲說道:“前輩,許兄他……”
周逸仙望了望昏迷不醒的許沐陽,嘆息道:“那金丹化形妖獸攻入沐陽賢侄識海的神識甚是厲害,已強行吞噬了他九成神識。若再過片刻,恐怕……”
顏平聞聽,雙眉緊鎖,“前輩,可有其他補救之法。”
周逸仙搖搖頭,“難啊,難於登天!”
“啪”,一聲巨響,但見許衡雙目幾欲噴火,一掌將身旁的木桌拍得粉碎,“陽兒,爹爹這便去爲你報仇。”說完,轉身便走。
“許道友,且住。”周逸仙突然閃身攔住許衡,“有一法可救沐陽賢侄。”
許衡雙目瞪着周逸仙,一言不發。
周逸仙也不便與其計較,開口說道:“許道友,現如今唯有抽出沐陽賢侄殘餘神識置於定魂珠內,然後你我分頭去尋養魂一類的靈木,將沐陽賢侄神識放在靈木之中,蘊養數年後,或可使其復原。”
許衡嘆息一聲,“此類靈木珍貴無比,老夫修行千百年都未曾窺見真容,這談何容易。”
周逸仙面色肅穆,正聲說道:“你我兩宗往日恩怨極深,但沐陽賢侄不計前嫌,甘爲老夫尋藥而受傷,又多次救得素素性命,若無法救治沐陽賢侄,老夫心中委實難安。如今若是再計較兩宗恩怨,倒顯得老夫心胸狹隘了。許道友且放寬心,老夫即刻外出去尋靈木,但有消息,拼了性命也要取回靈木。”
許衡亦無它法,心知唯有一試了,“周道友,多謝。許某亦去鎮妖城內打探一番,希望陽兒吉人天相,命不絕此。”
說完,許衡放出一縷神識,慢慢度入許沐陽識海。片刻後,一縷淡薄的神識自許沐陽頭頂躍出,許衡一揮手,一隻定魂珠浮於掌心,收攝了那縷神識。
文衍的那道神識亦被逼出,許衡怒哼一聲,揮手將其覆滅。
做完這些,許衡轉身欲走。
“前輩,請留步。”顏平在後突然說道。
許衡一愣,隨即望向顏平。
顏平微微施禮,說道:“許前輩,晚輩曾流落西荒州數年之久,其間偶遇一散修,此人便身懷養魂一類的靈木。”
“哦?”許衡聞言,雙目一亮,“那可否勞煩賢侄帶老夫走一趟,去見見那位散修?”
顏平卻搖搖頭,“不妥。不過前輩若信得過晚輩,可將定魂珠交於晚輩,由晚輩去求見那位散修異人。最遲一個月,晚輩定會返回這裡。”
許衡一皺眉,面有猶豫之色。
周逸仙在旁勸道:“許道友,唯今只有讓顏小友去試一試了,你我也好分頭繼續打探其他消息。”
許衡思慮片刻,點點頭,將定魂珠遞給顏平,囑咐道:“小友,且好生保管此物。”
顏平鄭重地點點頭。
“爹爹,許前輩”,衆人身旁,周素素突然開口,幾人回頭望去,“素素可否帶沐陽先行返回藥王山宗門駐地,在那裡,素素也好盡心照料他。”
周逸仙微微皺眉,卻並未反對,許衡也點點頭,“如此,陽兒便拜託周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