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正是顏平。
三人沿寒潭底部暗河一路溯流而回,終於重返此間。
只是……
此地,那堪回首……
此刻,唯有那道絕世無雙的纖影,似在眼前浮現,嫣然一笑,顏平目光悽哀,癡癡出神,良久良久。
許久之後,其神識忽然一動,輕咦一聲,轉頭望向鎮妖城方向,隨即冷哼一聲,“你二人稍後趕來”,話音未落,其身影已瞬間消失。
鎮妖城西北數百里外,幾道身影匆匆而過,前方一人,醉眼朦朧,恰是秦無衣,其身後不遠處,顧遠山四人緊緊隨行。
未過多久,五人已至寒溪峽谷那片死寂之地。
秦無衣跌落在地,一言不發,眼望着當年秦無瑕與顏平隕落之地,熱淚滾滾。忽地,其舉起手中之酒,如鯨吞龍飲,恣意忘形。
稍頃,顧遠山邁步上前,一把奪過秦無衣手中酒罈,盤膝而坐,酒罈高舉,將烈酒猛灌入喉中。
一氣飲盡壇中酒,顧遠山一揚手,將酒罈拋向前方。酒罈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弧線,碎落在地。
“二弟,你如此終日頹廢,爲兄心中甚痛,三弟與無瑕的離去,觀止峰上下亦如你一般痛心。每年的今日,你我都會在此祭奠他二人,只是逝者已矣,若他二人在天有靈,亦不願見你一直如此模樣。”
這一日,恰是顏平與秦無瑕的忌日。
顧遠山輕輕拍了拍秦無衣肩頭,長嘆一聲,“二弟,回去吧。隨爲兄回觀止峰,潛心修煉,終有一日,你我要讓仇人血債血償!”
秦無衣怔怔半晌,哽咽道:“大哥……我心中……割捨不下啊……”
程慕容眸中淚星點點,“世事變幻,往者不可諫。二弟,來日,還有我們陪你一路同行。”
許沐陽亦點點頭,伸手搭在秦無衣肩上。
秦無衣轉頭環視衆人,心中涌起無盡暖流。
“哈哈哈……”
突然,一陣猖狂大笑自遠處的密林中傳來。
顧遠山等人頓時大驚,此地荒寂已久,數年來從未有生人踏入,此刻,會是何人來此?
數息後,三道身影緩緩走出密林,隨即,陣陣濃郁的妖族氣息滾滾而來。三人身後,又有數百道身影漸漸現身。
顧遠山等五人見狀心神劇震,面色大變。
只因這爲首三人,赫然是元嬰境修爲的妖族妖王。
秦無衣一改往日衰頹的樣子,“元嬰妖王?”隨即猛地一推顧遠山,“大哥,你們快退!”
說完,一道怒喝聲中,其身劍合一,徑直衝向來人。
顧遠山卻是紋絲未動,心底暗道一聲不妙,隨後揮手祭出仙劍,護在程慕容、許沐陽與周素素身前。
“螻蟻”,密林邊緣,爲首三人中的一名女子嗤笑一聲,輕輕一揮手,身後便有十餘位金丹化形妖族閃身飛出,攔下秦無衣,隨後又有十餘人將顧遠山等人團團圍困。
秦無衣勢若猛虎,招招俱是兩敗俱亡的拼命招式。然而,在十餘位金丹妖族的圍攻之下,卻瞬間陷入生死危機之中。
顧遠山等人一顆心俱已沉入谷底,心知今日恐怕難逃生天。幾人互視一眼,目光決絕,同時祭起法寶攻向四周妖族。
“速速誅殺這幾名人族,繼續趕往鎮妖城”,其中一名元嬰妖王性子暴虐,卻是片刻也不願耽擱。
下一刻,顧遠山、秦無衣等人頓時險象環生,隨時便可能身隕當場。
秦無衣眼中閃過一絲厲芒,便待自爆金丹,與四周妖族同歸於盡。而顧遠山與程慕容、許沐陽與周素素則是兩兩執手,脈脈含情地注視着彼此,渾然忘卻生死。
便在此時,一道青色身影腳踏紫雲臺突兀地現身虛空之中。
淡淡的紫霧繚繞間,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霎時傳入衆人耳中,“大哥、二哥莫急,顏平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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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似在剎那間靜止一般,顧遠山、秦無衣等人聞聲渾身一震,隨即徹底呆愣當場。
而妖族三位元嬰妖王卻是猛然大驚,“此人是誰?怎麼突然現身此地卻令我等毫無所覺?”
來人正是顏平!
顏平身在寒溪峽谷寒潭之時,神識便已察覺此地情形,隨即立時現身於此,與顧遠山、秦無衣等人相見。
但見其揮手間,一座十方遮天陣瞬間籠罩顧遠山等人。下一息,顏平腳踏紫雲臺,閃身來到秦無衣身旁,輕輕一推,將其送入陣法之中。
隨後,顏平長嘯一聲,已將追影弓執在手中,但聽弓弦響處,一道道驚雷術如白日流星般射向四方。
“不好,速速退開!”一名元嬰妖王眼見顏平法術精妙,立即出言示警。
然而,在場數十妖族尚未來得及轉身,便在一陣陣轟隆巨響聲之中全部隕落。
噝!
三名元嬰妖王心中大駭,同時祭出法寶攻向顏平。
顏平脣角泛起一抹冷笑,身形晃動中,馭起斂息風行訣,避過三人法寶,已欺近一名妖王身側,隨後伸指點去。
那名妖王肉身修爲極是強悍,見顏平已至身前,嘿嘿譏笑聲中,揮拳砸向顏平。
一聲慘嚎隨即響起,拳指相交間,那肉身極爲強悍的元嬰妖王卻眨眼間身形崩潰,化作一片塵埃,就此隕落。
餘下兩名妖王見勢不妙,一揮手,身後數百金丹化形妖族一擁而上,漫天法寶瞬間淹沒顏平身影。
顏平連眼皮都未眨動一下,任由無數法寶徑直落在身軀之上,卻只留下數道寸許長傷口,便再也無法傷及其身。
妖族衆人驚愕不已,兩名妖王頓時心生退意。
顏平眼神冰冷,身軀巋然不動,只是追影弓向天斜舉,口中一聲輕喝,“化雨!”
下一息,此間天地忽有無數箭雨自虛空爆射而落,在場妖族之人紛紛祭起防禦法寶。然而,慘叫聲亦隨即傳來,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短短數十息,數百名金丹妖族便再無半點聲息,無一生還。
只餘兩名元嬰妖王,拖着受傷顫抖的身軀眼神駭然地注視着顏平,直如望着上古殺神一般,不敢妄動分毫。
顏平眉頭一挑,面向兩名妖王淡淡問道:“自西荒州引天峰突現異寶之後,三族大能之士俱前往探秘。妖族蟄伏已久,今日卻突然聲勢浩大的現身於鎮妖城外。莫非,引天峰大陣已被人破解?”
其中一人口中咕咕作響,艱難嚥下幾道口水,顫聲道:“道友所料不差,引天峰大陣在半月前已被人所破,三族之人隨後各自散去。我等奉妖聖之令,復攻人族,未料想於此間衝撞了道友一行。望道友高擡貴手,放我等一條……”
話未說完,顏平輕輕搖頭,迅雷指前點,“異想天開……”
砰砰兩聲,兩名妖王亦隕落當場。
十方遮天陣中,顧遠山、秦無衣等人怔怔地望着顏平,滿臉不可置信,“顏平,這真的是他麼?他竟然還活着……他竟然舉手投足間便鎮殺元嬰妖王……”
不遠處,顏平揮手撤去陣法,向着衆人緩緩走來,一張臉龐似笑似哭。
顧遠山清嘯一聲,幾步上前,緊緊抓住顏平雙臂,用力地搖晃幾下,隨即拳頭輕輕捶在其胸口,虎目含淚,“好小子,你果然還活着……爲兄,爲你高興啊!”
程慕容、許沐陽、周素素亦走上前來,望着久別重逢的顏平,淚眼婆娑。
顏平眼含熱淚,與衆人一一相見,寒暄數句後,其邁步來到此刻仍是怔然出神的秦無衣身前。
秦無衣,雙目一瞬不瞬地緊緊盯着顏平,喉結蠕動數下,雙脣不住地顫抖着,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二哥”,一聲呼喚輕輕響起,隨後,兩道身影緊緊相擁,泣下如雨!
顧遠山等人見狀,不勝唏噓。
稍頃,諦聽與風菱來到此處。
顏平只將風菱引上前,與衆人相見,但並未言明其妖族身份。對諦聽,卻並未引其與衆人相識。
秦無衣對諦聽點頭示意,也未多說。
隨後,衆人一同登上紫雲臺,直奔出雲谷而去。
東靈州,趙國,出雲谷。
此刻,已是亥時,四下裡漆黑如墨,寂靜無聲。而在出雲谷山門外一僻靜山腰處的木屋內,卻有數道身影。
當先一人,正是數年前便駐留在此處的觀止峰峰主、顏平師尊陸放。其身側數人,赫然是秦挽月、陸柔、湯元。
今日,乃是顏平與秦無瑕忌日,幾人在此默默憑悼二人。
忽然,陸放眉頭一皺,輕喝一聲,“何人在屋外?”秦挽月等人聞聲一驚,俱擡頭望向房門處。
“咯吱”一聲,房門打開,顧遠山、程慕容、秦無衣、許沐陽、周素素等人一同走進屋內。
見到幾人,陸放臉色頓時柔和下來,但未等其開口詢問,卻是雙目圓睜,瞬間呆住了。
顧遠山等人閃開身形,露出了那一道衆人無比熟稔的青衫身影……
噗通!
顏平淚流滿面,跪行幾步,重重叩首,“師尊、師孃,不肖弟子顏平勞您掛念了。”
屋內衆人乍見顏平死而復生,瞬間愣神,隨即喜極而泣。
陸放一把托起顏平,雙眼上下打量,縱有千言萬語,卻也只是喃喃說道:“活着便好,回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