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賜常說自己拜了個假師傅,凌雲子也確實沒怎麼教過他修行,多半都是張百熙和二師伯靈虛的功勞。
不過凌雲子有個優點讓林小哥兒覺得十分值得學習。
那就是沒臉沒皮沒節操。
——這算優點吧?
至少林天賜覺得這是個優點,尤其是在很多時候自己拉不下面子的時候。
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酒席吃吃喝喝,結果人家攤上事兒了,想求人幫幫忙。
換做凌雲子,他八成會毫不留情一抹嘴上的油駕起遁光就閃,吃喝是一回事兒,幫忙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然而林小哥兒沒他那麼厚臉皮,金羽隼請他過去做個見證,林天賜掙扎了一會兒,還是點頭答應了。
真想丟掉這無用的節操啊……
本來也確實不是什麼太麻煩的事情,林天賜和孟文彥就是跟着金羽隼過去看看而已。
都說修士要揮劍斬凡塵,可事實上從沒有修士能真正離開這滾滾紅塵的,就連造化仙人都是因爲放不下口腹之慾而沒有飛昇,何況別人。
修士想要開宗立派,就必須要跟當地的官府打個招呼,雖說不一定非要對方同意,至少也要給對方一定的尊重,畢竟你佔的地皮是官府的。
而官府方面通常來說也是巴不得有仙人來自己這裡開宗立派,只要有仙家門派在,其影響力與門派的威名成正比。
就拿神符門來說,飛鄒國能存續這麼久,保不齊就有周邊各國顧忌神符門的威名,不敢輕舉妄動的成分在裡面。
而且仙家門派周圍治安甚是安定,也不用擔心襲擾百姓較多的鬼怪,甚至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沾沾仙氣,但凡仙家門派附近的土地總是風調雨順。
官府很明白,仙人再牛逼也不會攙和到凡間的帝王爭霸,只要有這條底線在,雙方可以說始終保持着一種無聲的默契,屬於雙贏的局面。
正因如此,日月閣別看只是個成立幾十年的小門派,在當地官府那邊也說得上話,讓他們放人不過是過去聊兩句的功夫。
金羽隼讓弟子安排了一架馬車,拉着林天賜和孟文彥就一起去了友安縣衙。
友安本就是一小城,晃晃悠悠沒多久便來到八字衙門前。
此時門外已經有一官員打扮的中年人在此等候了,他一見馬車停下,就趕緊迎上來道:
“金公子,此番可是得罪了,本官纔剛得到消息,手下人竟然抓了貴派的弟子。”
他一邊說一邊擦着腦門上的汗,本就肥胖,這一動作顯得倍加油膩。
“縣尉大人多禮了。”
縣尉是是個小官兒,屬於縣令之下主管治安的官員。人被抓了,找他倒也沒錯。
“您有所不知,這次抓人可不是本官的主意,而是……”
縣尉指了指上面,金羽隼皺眉道:
“縣官老爺知道這事兒嗎?”
“怕是也不知情,命衙役抓人的是縣官老爺的侄子,他父親是巡撫大人,這縣裡還真沒人不敢給他面子。”
果然是個官二代。
說白了,不過是打擂臺打輸了,臉上不好看,於是就動用權力找回場子,一個紈絝而已。
金羽隼見縣尉指上面,還以爲是朝廷那邊容不下他們日月閣,聽了解釋又好氣又好笑道:
“縣尉大人,在下不是氣量狹小之輩,再說此事我派弟子也確實有不對的地方。”
他們在鬧市區搭擂臺,卻沒有提前告知當地的縣官,這本身就有些過錯,再說了,金羽隼也不想跟一個紈絝少爺較這個真。
縣尉主要是怕日月閣的弟子七個不服八個不忿,那少年背景很深,一邊是仙家勢力,一邊是官場靠山,縣尉夾在當間也很爲難啊。
不過有金羽隼這句話就好說了,只要日月閣方面不追究,另一邊則容易得多,大不了派人去給巡撫大人送信,將前因後果說明白,想必也挨不着自己。
縣尉算是結結實實的鬆了口氣,轉眼看到林天賜和孟文彥兩人,尤其這倆人不像是尋常弟子的樣子,他行了一禮道:
“這二位少俠是?”
“他們是我日月閣的貴客,本來我們在酒樓喝酒,碰巧遇到這事兒,於是請二位走一趟做個見證。”
“在下林天賜。”
“孟文彥。”
兩人都沒有自報家門,十大的名頭太響了,即使是凡人中也是如雷貫耳,真報出來就有點以勢壓人的意思。
不過他倆就算不自報家門,有金羽隼的那句話在,縣尉也沒不敢怠慢。幾個人就這麼在衙門前寒暄了幾句,隨後縣尉道:
“貴派的弟子纔剛進大牢,絕對沒有受任何的委屈,金公子可要明察。”
“縣尉大人多慮了,讓這幫小兔崽子老實兩天也好。”
說着縣尉擺了個請的手勢,邀請三人進去。
大牢什麼樣?林天賜只有在古裝電視劇上看到過,而現實……
好像差不多?
大牢建在地下,順着樓梯下去,就能看到一排排粗壯的木頭組成的柵欄。
友安城現在的治安還是不錯的,也沒什麼真正惡性犯罪,這裡關押的罪犯最嚴重的也就是青皮無賴而已。
不過這牢裡像是有些年頭了,而且肯定死過不少人,凡人看不出,作爲修士的林天賜一進去就發現牢裡的鬼氣濃度明顯比外面高出一籌不止。
這也算標準情況,本來地下就很容易堆積鬼氣,加之大牢又是大凶之地,自然鬼氣充足。
濃度雖高,卻也沒有達到對人體有害的程度,頂多會讓人感覺裡面陰冷就是了。
由於是剛剛被關進來的,日月閣的幾個弟子就在大牢門口不遠,縣尉得到消息後立刻叮囑衙役不要動粗,甚至連牢門都沒鎖,就用鐵鏈隨便這麼一纏,意思意思。
金羽隼一見在牢裡垂頭喪氣的幾個人形小妖,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讓你們不老實,這下涼快不?真該關你們幾年!”
他在日月閣的地位類似於大師兄,他的訓斥還真沒人敢回嘴,一個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要不是這幫精蟲上腦的小妖一個勁兒的找人家狐狸兩姐妹獻殷勤,今天就沒這事兒了。
不過金羽隼也不全是訓斥弟子,怎麼說也是自家人,當着這麼多外人的面,依舊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等回去再算賬!
林天賜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到那兩隻狐狸精的身影。
這是因爲大牢也分男女,收押犯人也不能都丟一起。
呵斥了幾句,縣尉就讓人打開牢門,又帶着三人跟一幫小妖跑去女監。
可這一去,就印證了林小哥兒不妙的預感了。
當縣尉命左右衙役打開女監大門的時候,一股陰風撲面而來,吹的人直打冷戰。
這當然不正常,金羽隼臉色一變,趕緊衝進牢房,孟文彥和林小哥兒也知道可能出事了,隨即緊跟進去。
通常都有看守衙役點蠟燭,但蠟燭早已熄滅,牢房裡顯得昏暗無光。
藉助通風口射進來的陽光,林天賜看到兩個衙役趴在門口的桌子上,他們中央放着的蠟燭還冒着屢屢青煙,像是才熄滅沒多久。
孟文彥前走兩步,扣起衙役的脈門:
“只是昏迷,不過鬼氣入體,最近可能要大病一場。”
而金羽隼則根本沒看衙役的怎樣,一掌打斷纏在牢房上的鐵鏈,徑直推門進去。
裡面只有兩姐妹中的妹妹在,姐姐紫毛靈狐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極地白狐的妹妹也處於昏迷狀態,金羽隼叫了兩聲也不見迴應。
“我來吧。”
林天賜按了按白狐精脈門,用手指點在她的背心上渡了些法力過去。
神符決中正平和,對於祛除鬼氣更有神效,沒多久,白狐精便嚶的一聲悠悠轉醒。
“金師哥?”
“白芷,你姐姐呢!”
原來那白狐精叫白芷,倒是挺貼切。
“姐姐?姐姐就在……”
她還有些虛弱,轉頭看向姐姐的方向,那裡卻站着林天賜。
白芷這才意識到姐姐不見了蹤影。
孟文彥輕聲問道:
“白姑娘,剛纔發生了什麼,你且詳細說來,金道友也別急,越着急越容易出錯。”
金羽隼確實有失冷靜,聞言一緩。
白芷皺着眉頭,像是回憶剛剛的事情:
“我們被衙役帶來大牢,姐姐安慰我說咱們前腳進大佬,後腳金師哥肯定就會火急火燎的來救。”
猜的確實沒錯,還是狐狸精聰明啊……
金羽隼臉一黑,問道:
“後來呢?”
“後來我們才聊了幾句,就感覺頭暈,又特別困,再然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聽上去,這兩姐妹不是中了法就是中了毒。
這麼一想,動手的八成還是有些修爲的傢伙,兩隻狐狸精看起來再怎麼軟妹,本質也是妖怪,想讓妖怪中招,凡間的尋常毒素根本沒用。
白芷見金羽隼面色凝重,有點害怕的問道:
“金師哥,姐姐被抓走嗎?”
“放心,師哥定然不會讓你姐姐不見的,先出去,剩下的師哥想辦法。”
他叫來弟子,讓他們扶着白芷先離開大牢。
等他們出門,金羽隼才抱拳道:
“此事還請二位助我一臂之力尋回師妹。”
“金兄客氣,既然遇到了,在下定然不會不管。”
林天賜看了看金羽隼的眼神,嘆道:
“成吧,算我一個。”
果然預感成真,攤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