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認爲,袁正威問韓烈,主要還是走過程,以韓烈的實力,遠遠掀不起這麼大的風浪。
然後他先問了韓烈,卻不問羅濤。這更加證明這一點。
我甚至認爲,袁正威主要懷疑的對象,是羅濤。
袁正威盯着韓烈,“你恨我,是因爲我以前抓過你嗎,還是因爲其他的什麼?”
“也不是很恨了,反正我就見不慣你們這樣端着的,我一直討厭警察。不過我現在也知道了,警察也是有做好事的,比如說你,就是一個好警察。”
韓烈這最後幾句,不像是在批袁正威,直接就是在誇他了。韓烈這孩子就是內心純良,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心裡怎麼想,也就怎麼說出來了。
“所以說,袁家的事了,也與你無關,是不是?”袁正威一本正經地問。
“與我無關,你也知道,我就是個小混混,打打架什麼的還行,你要讓我去搞什麼大陰謀,那就太爲難我了,我根本做不了。”韓烈老實地回答。
袁正威點頭,“好,如果你對袁家有仇或者有怨,只要有理有據,我都會答應你。”
接下來,應該是要到羅濤了。這纔是重點人物。
羅濤似笑非笑地看着袁正威,“現在是不是該提審我了?”
“你和袁家有仇,這是一定的。”袁正威說。
“哦?他們你都不是很確定,唯獨就那麼確定,我和袁家一定有仇?”羅濤笑道,“是因爲我長得像你的仇人嗎?”
“你和袁家,到底有什麼仇,有什麼怨,不妨說出來了,我們理清楚,該怎怎麼還,就怎麼還。”袁正威說。
氣氛突然有點緊張起來,這和之前的畫風很不一樣了。
“袁局,你恐怕還不了。”羅濤臉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些。
“是麼,我袁家到底欠了你什麼,爲什麼還不了?”袁正威問。
“如果是一條命呢。你怎麼還?”羅濤說。
袁正威的臉色又沉了幾分,“一條命?”
羅濤忽然裂嘴笑了,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袁局這一臉的嚴肅,都快要嚇到我了。”
羅濤這一笑,緊張的氣氛又瞬間緩解。我這才鬆了口氣。
但心還是懸着的,因爲我也不知道羅濤心裡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他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你真的只是開玩笑?”袁正威問羅濤。
“是啊,就是一個玩笑。你以爲呢?”羅濤說。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知道你恨袁家。我有證據。”袁正威說。
“哦?什麼證據?說來聽聽了,我挺有興趣的。”羅濤說。
“上次會場的爆炸案,就是你指使人做的,你的目的,就是爲了製造意外,讓我不能晉升。你也做到了,但我不怨你,我本來也不想升官,我在這個位置就挺好了。”
“是麼,你要是認定是我做的,那爲什麼不抓我呢,還和我在這裡心平氣和地談心?這不是失職嗎?”羅濤笑着說。
“我沒有證據。”袁正威也說得很實誠,“但我知道是你,會展啓用的前幾天,你不止一次在那裡出現過,肯定就是爲了謀劃那個爆炸,但你很聰明,一點證據也沒有留下,所以我不能抓你,但我確定就是你。”
羅濤又笑,“警察辦案講究的是以事實爲依據,以法律爲準繩,你沒有證據,就算你是公安局長,我也一樣可以告你誹謗。”
“我知道,但我沒有誹謗我,明人不說暗話。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裡最爲清楚。因爲沒有證據,所以我無權抓你,但我就是想知道。袁家和你到底有什麼仇,你要那樣做?”
羅濤搖頭,“你身爲公安局長,這樣說話太不專業。你說那事是我做的,完全就猜測,沒有任何證據。然後你這樣說,我要是承認了,你錄個音什麼的,我不就入了你的網了?所以你這是在給我下套嗎?”
“沒有下套,我就是想問你,到底你和袁家有什麼仇,爲什麼你要那樣做?我能不能讓人報仇,然後你就不針對袁家?”
“我不告訴你。”羅濤笑着說。
“你可以提條件,就像申俊想要我腿斷一樣,你也可以要我做事,但你得像申俊一樣,能夠說明白到有什麼他,有什麼怨。”
“我還是不告訴你。”羅濤說。
“那你想怎樣?”
“不怎樣,就一直這樣。”羅濤說。
“那就是沒得談了。”袁正威說。
“沒得談。”羅濤的眼光冷了一下。
然後大家就都沉默下來。沒有人再說話。
很明顯,袁正威的努力失敗了。他無計可施了,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挽救袁洪。
這種事,不是他的強項。他正直不阿,不擅長於陰謀陽謀,所以他認爲大家開誠佈公地聊一聊,就能聊出答案和結果,但他錯了。
真正的仇恨,不是說化解就能化解得了的。
但其實我希望羅濤對袁正威說實話,因爲我也想知道,羅濤和袁家到底有什麼仇?還有就是,會場的爆炸案,真的是羅濤做的嗎?
那天他把我帶到墓園,然後就發生了爆炸,他真的是想讓我避開爆炸嗎?如果真是他做的,他的目的又是什麼?難道真的是袁正威所說的那樣,爲了阻止袁正威晉升?
我覺得不像。我認爲這不是羅濤做事的作風。爲什麼?因爲袁正威的官已經夠大了,就算是袁正威不晉升,他要是濫用權力,一樣可以打壓我們所有人。所以羅濤阻止袁正威晉升,我感覺是多此一舉。
除非有一種情況出現,纔有可能這樣做。那就是羅濤也是混政界的,而且和袁正威有職務上的競爭關係,如果把袁正威擼下去,羅濤就能上位,那也許他會這樣做。
但羅濤本身就是江湖人,並不在體制內討飯吃。他就根本沒必要這樣做了。
袁正威首先自己打破沉默,“大家還需要加菜嗎?我難得請吃餐飯,一定要吃好。”
他雖然在威笑,但感覺那微笑實在是苦澀得厲害。他內心一定很挫敗很難受,因爲他搞砸了。雖然這並不怪他。
“袁局,或許你的目光不該只停在我們幾個身上。沒準那些事,不是我們這幾個人做的,和袁家作對的人,另有其人也不一定。”申俊說。
羅濤也跟着說,“就是,袁家做了那麼多壞事。仇人一定不少,你要是隻盯着我們幾個,那不會有什麼結果,爲什麼不把眼光放寬一點,找找別人,沒準能有收穫。”
申俊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是在暗示袁正威,提供證據的人,不是我們。是別人。
我們自然不能把石夫人供出來,因爲石夫人要做的事,也是我們想要做的。袁洪害得我們很慘,我們都希望袁洪倒黴。
在這一點上,我們毫無疑問站在袁正威的對立面。他是袁家人,他維護袁家是應該的,但我們沒有辦法幫他。因爲他要救的袁洪,是我們共同的仇人。
“好,我知道了,謝謝各位的坦誠,謝謝你們給袁某面子。不管袁家曾經對你們做過什麼,我在這裡真誠致歉,當然了,我也知道道歉沒有什麼用,但我還是想道歉。”
“不用了,道歉真的沒用。謝謝你的晚餐。你也知道,有些矛盾,不可調和。我的建議是,你遠離袁家吧,不要管了,你這個人不錯,你不值得爲了袁家的其他人,把自己弄髒。”申俊說。
“我贊成申俊的說法,我也這樣認爲。”羅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