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海城,又迎來了盛夏時節。
只是這年的夏天,名門貴圈卻傳出一則驚人內幕——保利現任總經理因爲涉嫌一起謀殺案而被警署傳喚前往北城配合調查!
就在前兩日,尉容本人已經趕赴北城。
恐怕現在還身在北城警署,連番接受審訊而不得脫身。
這個內幕被傳揚的剎那,名門貴圈皆是滿堂震驚。
誰能想象,堂堂尉氏家族的公子,自嫡長子大少爺尉佐正去世後,幾乎已經是被默認爲繼承人的尉氏容少,竟然和命案扯上關係。
不管是真是假,但這毫無疑問又是一樁醜聞!
得知此事後,圈內人對這位尉氏容少流言蜚語不斷。
誰讓這位豪門大少,本身就惹人非議。
如今海城的名門世家,又有誰人不知曉,尉氏容少並非大夫人王孟芝所生,他其實是尉家上一輩當家人尉耀山與另外一位容姓女子所生的私生子。
傳說,這位容姓女子,原也是豪門世家,因爲愛上了有婦之夫,所以被家族所不恥,至此之後隱姓埋名。
其中不乏好奇者,私下打聽這位容姓女子究竟是何人。抽絲剝繭輾轉迂迴之下,這纔打探到幾分真相。
但是那真相被揭開後,更是讓人驚奇。
所有一切能夠符合匹配的名單裡,唯有北城稱霸一方的豪門世家——容氏家族方有可能!
他的名字正是來源於這兩大家族的姓氏——尉容!
這樣一位擁有兩大家族豪門背景的世家公子,若說是私生子實在是太過菲薄。更何況,尉耀山於容氏千金去世後不久也相繼病逝。此刻想來,竟如殉情一般唏噓不已。
這樣的情義,拋開名正言順不談,倒也是一段悽美佳話。
一時間,除了對於這位容少涉嫌謀殺命案震驚不已之外,也對於他曲折不爲人知的身世感到曲折複雜。
這些所有的議論紛紛之中,自然也帶上了王氏財閥。大夫人身爲王家人,當年便是和尉家親上加親。只是可惜,這位雍容端莊的大夫人,終究還是敵不過那位容氏千金,守了一場孤獨至極的婚姻。
外界一切傳言,王父自然全都聽聞,神色更是難堪陰沉。
自從寶少爺的身世真相起始,王家一路下來連番成爲旁人背後非議的對象,這對於王父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王鏡樓剛從華景園別庭趕到暢海園,結果方纔遭受了王父冷厲訓斥,“大伯這兩天的心情很不好。”
“這個風口浪尖上,你還是少回去。”王燕回低聲說道。
王鏡樓則是問道,“難道他真的是犯了命案?”
“有沒有犯案,都無關緊要。我倒是要看看,一個涉嫌謀殺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擔當一家集團公司的門面——!”王燕回卻是冷聲一句。
王鏡樓聽明白了,“那我儘快安排,邀請董事元老出來喝杯茶。”
王燕回安靜坐在沙發裡,卻是十分淡然,眸光幽幽閃爍着,“不着急,就算是空穴來風,時間一長也總會坐不住。”
那就按兵不動安心等待,王鏡樓頜首又道,“還有,今天消息來報,暫時沒有她的下落。”
王燕回望着院子裡燦爛陽光,他一言不發。
時間過的還真是倉促。她的離開竟也有這樣長的時間。
可他卻彷彿,昨日還見到她。
她其實剛剛纔離開。
……
海城一家權威醫學研究所,臨近傍晚時刻,有人從大樓裡走了出來。
女人一身職業裝,簡潔的白襯衣配上亞麻西褲,襯得整個人格外修長幹練。她微卷的頭髮,自耳後挑起一束,兩邊輕輕繞過後方又是束下,一張美麗臉龐輕盈柔和。
“容柔小姐,今天的實驗非常成功,我想大概不出一個星期就可以有測試結果……”常添跟隨在側,正和她探討今日的學術研究。
“回家以後再看報告……”容柔輕聲應道,只是忽然,常添的視線望向前方,他微笑喊道,“任專務,今天又是你!”
大樓前方,正是任翔默默等候。
先前一直是宗泉接送,這幾日換成了任翔。
容柔輕聲道,“任翔。有常添在我身邊就可以了,其實你不用每天都辛苦跑一個來回。”
“容柔小姐,請您讓我接送,不然容少要是知道了,他一定會責怪我辦事不利。”任翔低聲回道。
一提起尉容,容柔便忍不住問道,“他這次出差有些突然,到底是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前些日子,容柔瞧見尉容沒有歸來,才從任翔口中得知是臨時外出辦公。但是一連數日,卻無法聯繫到他,就連宗泉也同樣音訊全無。
任翔默了下道,“容柔小姐,容少是有要緊事,等事情辦完了,他就會回來。”
隱隱之中,好似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也不知是哪裡不對,最終容柔只是應道。“那就好……”
任翔迎着容柔一行,前往停車的地方。
有關於容少此刻的下落,任翔絕對不會告知於她。
因爲,他現在正被暫時拘留於北城警署。
……
北城警署大廳,律師趙非明向警方提出保釋,並且要求在無最新證據的情況下儘快釋放當事人。
警署另一間審訊室內,負責此案女警官袁秋葉再次對嫌疑人進行盤問,“尉先生!你真的和被害人之前沒有往來?”
被害人的黑白照片,被放至他的面前。
許守業,男性,生前是一名記者,筆名是千波。
尉容坐在桌子的面對,這一回他連一眼也沒有再去看向那張照片,只是漠漠道,“沒有。”
緊接着,袁警官又將另外一份報告拿出,一下反轉落下,“這份是dna鑑定報告,被害人生前衣物上留下的另一種血液樣本,和你本人的dna一致吻合!請你現在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他的衣物上,會有你的血液?”
“尉先生,你真的不認識被害人?還是,其實是你故意隱瞞說謊!”證據擺在眼前,袁警官冷聲質問,誓將犯罪之人繩之以法,“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坦白從寬!”
……
在事實面前,袁警官心想他不可能再狡辯。
但是那盞刺目燈光下,這人英媚的五官愈發醒目。
下一秒,他微微一笑道,“這位警官,我也想請問你,就算鑑定結果證明這是我的血液,那又能代表什麼?”
“足以證明你當時就在案發現場!你和被害人面對面發生爭執,是你槍殺了被害人!”記憶裡的案件實況從袁警官口中道出,女聲異常冷靜。
“我爲什麼要和他發生爭執,他對我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再來,這裡不是國外,我也沒有私藏槍支。”尉容低聲回道,更是反問,“我也感到奇怪,我身上的血,怎麼會到一個陌生人的衣物上。”
居然不願認罪!
dna鑑定已經是鐵一般的證明!
袁警官接着道,“這是你需要老實交代的關鍵!”
“那我就想一想所有可能。”尉容將那些可能一一道出,“或許是誰和我有仇,故意採集了我的血液樣本,想要陷害栽贓我。也或許是這個記者想勒索我,警方可以查一查他有沒有購買保險,有時候自殺也不是不可能。”
“尉先生,你不覺得你的說詞不足以採納?”袁警官眯起眼眸道。
尉容回道,“那麼,你覺得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就憑這一點,警方可以向法院起訴控告你!”袁警官凝聲發話。
“就算警方認爲這是物證,也是沒有確實的物證。我記得,你曾經給我看過一些資料,是他在收集我的新聞。我建議警方換個調查方向,先查一查他的意圖。”尉容淡淡回道,絲毫未曾變色的安然神情。
袁警官入職多年,見過無數的嫌疑人,審訊過無數的犯人,可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人。竟然能在物證面前不爲所動,還能舉一反三閒談商議。
就在詫異之中,袁警官聽見他道,“畢竟,我有人證,可以證明被害人死亡的時間裡,我根本就不可能在場。”
這也是案件最難突破的關卡!
他的確有人證,而且還不止一人,其中一人是他的貼身助理宗泉。
調查可知,宗泉是他的心腹,自小就跟隨。所以,作爲證人出庭作證,證明力較低,證言效力也會薄弱。
可是除了此人之外,卻還有一人,那是一家醫院停車場的保安。
當天的保安一共有兩名,兩人輪流更替,不分晝夜都要巡邏,依照時間上來算,大約是在一個小時一次。
那輛車裡坐着的男人,因爲車窗降下,所以可以清楚瞧見對方身影。
正是本案嫌疑人尉容先生,以及他的心腹助理宗泉。
依照宗泉的解釋:當時是爲了請求相見入住在這家醫院的雲商集團副總蕭從澤先生,所以纔會一直等候。
袁警官更是想過,兩位保安會不會被收買,畢竟這樁案件的嫌疑人身份不凡,是豪門世家的少爺,又是集團總經理。
但是用遍了所有方式,也沒有發現被收買的可能。
一方有物證,可是一方卻有人證……
突然之間,案件竟然陷入了僵局!
袁警官一時彷徨,警員卻敲門而入,又是在她身側報告,“袁警官,對方的私人律師已經提出保釋!”
……
海城這一邊,頤和山莊的別院裡,尉老太爺躺在躺椅上,即便是盛夏時節,依舊蓋着一條毯子。自從春日裡傷寒一場,雖然已經康復,但自此以後就一直身上寒涼。
此刻,老太爺將尉孝禮以及楊冷清喚到跟前。
他是爲了尉容一事,開口追問,“他去了北城,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還在接受警方審訊調查。”尉孝禮如實回道。
“就算是配合調查,怎麼就會在警署裡被關押這麼多天!就連宗泉,也一起進去了?”老太爺這一回並沒有派元伯再前往打探,因爲尉容已經先派人傳話,他只是前往配合警方。
老太爺顯然是不相信他會犯下這樣的罪行,“真是荒唐!無冤無仇的,他怎麼可能會謀殺!”
“趙律師已經在和警方交涉,會盡快保釋。”楊冷清則是應聲。
老太爺雖是不滿於這樣緩慢的進展,可也無可奈何,畢竟是遵循法治,“不管多少保釋金,都要把人放出來!他是集團總經理,被關在警署像什麼樣子!”
實則,如今這則消息已成了海城近期天大丑聞!
“是,爺爺。我們知道了。”楊冷清以及尉孝禮則是紛紛應允。
待離開別院後,尉孝禮開口道,“四哥,我也告訴你一個內幕,高層已經內定,由你負責航空項目津城這一分支板塊。”
津城地界,可是蕭氏雲商的地盤。
楊冷清已然會意,他先行一步而去。
“四少爺……”岑歡瞧見他,開口喊了一聲。又見他頜首而去,她回眸望向尉孝禮道,“孝禮少爺,要不要派人去北城一趟?”
尉孝禮漠然道,“律師已經過去了,再派人也只是多此一舉。”
“可是……”岑歡遲疑了下,還是說道,“聽說在被害人的衣服上,發現了屬於容少爺的血液,dna鑑定結果一致。”
對於這一點,尉孝禮也未可知,“對於這件案子,你有什麼看法。”
岑歡並不相信尉容會犯下這樣的罪案,“我認爲不是容少爺……”
“他這麼心狠手辣,真要是看誰不順眼,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也不是不可能。”尉孝禮說着,冷不防提起了一個字,“林蔓生,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岑歡沉默以對,又聽見尉孝禮道,“他又何必親自動手,惹禍上身。”
……
楊冷清趕回保利大廈的一路上,一共收到了兩組來電。
第一組是下屬來電,告知他一則消息,“楊理事,雲商集團蕭副總到了海城,他好像和邵小姐的公司有了業務往來……”
第二組則是趙非明來電,告知楊冷清,宗泉已經率先被警方釋放。
他立刻吩咐,讓宗泉接聽電話,隨即追問真相,“小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那頭,宗泉斬釘截鐵回道,“容少沒有殺那個記者!”
……
海城所有的餐館之中,屬護城寺最有名氣。
這天夜裡,蕭氏雲商副總在此宴客,將護城寺內一座雅廳全都包下,宴請周氏信宜一行,以及周氏合作公司億唐建築。
兩家公司的部門經理,自然是不敢怠慢。信宜這邊,總經理周靖存由於不在國內遠赴海外,所以私底下交待讓負責人招待。
宴席上觥籌交錯,那些附和寒暄聲,傳入一人耳中,卻只覺得那樣索然無味,她悶頭只顧着盤中餐,也不想理會。
可是偏偏,有人出聲呼喊,“邵小姐。”
邵璇只得擡起頭來,這種情況下,也不得不應酬,“蕭副總,您好。”
“我和邵小姐倒是有些日子不見了,怎麼今天見了我,就好像不認識一樣。”蕭從澤微笑道。
邵璇回道,“哪裡的話,我看蕭副總正在忙着聊天,所以也不好意思打擾。”
“不如邵小姐換個位置,坐到我的身邊來,這樣我們也方便說話。”誰知,蕭從澤又是道。
“……”邵璇真是愣住,她來不及拒絕,上司已經直接命人換了位置,並且朝她招手吩咐,“小邵,你還不快點過來!”
這接下來,簡直是如坐鍼氈。
蕭從澤不時問上幾句,邵璇便也應聲,只盼着這場夜宴能夠快點結束。就在邵璇暗自祈禱的時候,他突然靠近問道,“聽說林蔓生失蹤了,她是真的想不開,就這樣輕生了?”
“她只是出去走走。”邵璇心中有怒,他這是在詛咒!
愈發不願再繼續陪坐下去,邵璇想了個法子,趁着旁人不注意,她的胳膊肘撞到酒杯。酒杯突然傾倒,她沒有立刻躲開,於是灑了一身!
“哎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一旁的女同事驚呼。
邵璇急忙喊,“沒事,我去下洗手間就好了……”說着,她又是朝蕭從澤道,“蕭副總,真是不好意思。”
蕭從澤卻是微笑,瞧着她起身離開,眼眸已是微凝。
洗手間內,邵璇站在洗浴臺前方,盤算着一會兒要怎麼脫身。算算時間,距離散席好像也差不多了。乾脆就直接發個信息給經理,報告一聲因爲衣服髒了所以先走一步。應該也不會有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一下響起鈴聲,屏幕顯示着“不能接”三個字。
她還是接起,那頭是他的聲音傳來,“你在哪裡?”
“今天公司聚餐。”邵璇如實回道。
“你在護城寺?”他卻精準詢問。
“你是怎麼知道的?”邵璇更是驚奇,“你在我身上裝了跟蹤器?”
“保利和蕭氏有合作。”他簡單一句解釋,已經道明他知道蕭從澤的動靜,卻又是問道,“聚餐什麼結束?”
“應該快了,不過我的衣服被酒了,我想開溜……”邵璇輕聲說,而他竟然又道,“正好在附近,我來接你,十分鐘後門口見。”
邵璇來不及再追問他怎麼會在附近,就推門離開洗手間。
前方走過迴廊,就要直接前往大廳處,邵璇開始發送信息給上司,瞧着發送成功,她將順勢合起。然而一擡頭,卻對上一個人。
那一道身影,就站在前方,倚着一面的窗,抽菸望着她走近。
“蕭副總……”邵璇尷尬打了聲招呼。
蕭從澤望了她一眼道,“邵小姐這就要走了?”
……
邵璇是看出來了,從方纔開始這個人就是故意,基於先前不愉快的記憶,她也對他心存防備,“不好意思,蕭副總,我的衣服髒了,也留不下去了。而且,我也有些累了,所以想回去休息。”
“瞧你這個樣子,一見我就像是遇到洪水猛獸,我有這麼可怕?”蕭從澤卻是笑道。
“蕭副總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邵璇不願再理會他,直接走過他身邊。
蕭從澤卻道,“我只是好奇,想問一問,林蔓生到底是去哪裡散心了?她真是好本事,就這樣走的無影無蹤,竟然沒有一個人能找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她去了哪裡!”
邵璇一怔,他怎麼會知道?可她的步伐還是因爲困惑而停下,就見那人肆意笑着,陰霾說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地方,活人找不到!那就是陰曹地府!”
自從林蔓生離開,已經距離數月,邵璇對於她的思念,卻還是如初。此刻聽到他這麼說,她的憤怒在積聚。
蕭從澤只見面前的女人,一張臉龐忍着怒意,粉脣緊抿。
冷不防,她突然道,“你這個人是不是從小缺愛,沒事情就喜歡故意生事引人注意!”
蕭從澤登時微愣,卻見她已經從面前掠了過去。
待他回神,步伐已然邁開,幾步就追上她,握住她的手臂,他揚脣一笑道,“所以,有引起你注意?”
“你是個瘋子!”邵璇本能推開他,但是她的手腕被他緊緊握住。
就在兩人糾纏之際,邵璇疾步前往大廳。就在轉過轉角的剎那,卻一頭栽進另一個胸膛裡,她來不及擡頭,那熟悉的氣息就迎面而來。她擡頭去瞧,手已經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楊冷清一瞧見她,眼神裡有一絲驚慌,這讓他眼眸一凝。
視線對上回廊裡那道身影,他摟過邵璇,朝着蕭從澤冷聲道,“不要隨便碰我的女人!”
邵璇已經驚住,這一刻就連蕭從澤也來不及反應,只見楊冷清一把抓過她,將她帶離。
蕭從澤這次沒有追上去。望着那離去的身影,嘴角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
出了護城寺飯館,兩人立即就上了車。
邵璇這才木訥開口,“你剛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側目望過去,而他也剛好回眸瞧向他,“就是這個意思。”
那一瞬間,天雷地火相觸,所有思緒都被散去,他猛地俯身上前,霸道吻住她的脣。
恍恍惚惚的時候,邵璇想到了他背後的尉氏家族,以及和他相關的尉容,還有消失許久的她。
蔓生,如果我和這個人在一起。
你要是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你回來的時候,還會理我麼?
……
臨近中午的醫學研究所,終於迎來了午休。
一行人走出實驗室,常添跟隨在容柔身旁前往餐廳。只是前方處,卻有同事喊道,“容柔!你有朋友來了!”
容柔在海城哪裡還有旁的朋友,唯獨只有一人……
她有些欣喜,急忙張望去瞧,卻發現那人並不是尉容,而是——蕭從澤!
常添一瞧見蕭從澤,便是警鈴大作,“容柔小姐,您不用理會他……”
蕭從澤站在前方,旁人眼中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
容柔心神一定,則是回道,“我去和他聊幾句。”
常添依舊有些不放心,容柔又道,“沒事,這裡是研究所,這麼多人都在。”
常添這才應允不再阻攔,只是瞧着容柔走向蕭從澤,他終究還是按下號碼以防萬一,“任專務,那位蕭三少來了研究所找容柔小姐……”
另一處,容柔獨自面對蕭從澤。
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她想了想道,“好久不見,蕭先生。”
蕭從澤委實覺得佩服,“容家的家教還真是良好,你見了我還能這樣客氣有禮。畢竟,我和你早就不是訂婚關係,你也沒必要在我面前僞裝。”
就在尉容將她接回海城後,容家這邊也由七叔終於出面,於是這件婚事被取消。只是媒體外界並沒有過多聲明,任由時間將這場聯姻訊息沖淡。
容柔輕聲道,“不管怎麼樣,很感謝你在最後能夠同意。”
“起先的時候,我還真是不同意。不過現在,你對我已經沒有吸引力了。”蕭從澤卻忽然出聲,那張微笑的俊逸臉龐,有一抹趣味盎然在其中,好似又找到了新獵物一般。
“知道我爲什麼今天會來看你?”他又是問道。
容柔確實想不明白,如果依照他所言,那麼他們也不必再見面。就在狐疑之中,卻聽見蕭從澤笑道,“尉容涉嫌謀殺。物證證明就是他本人,你選來選去,選了一個殺人犯。”
涉嫌謀殺……
容柔瞬間愕然無比!
蕭從澤卻透過她慌忙的反應,認知到一點,他笑了一聲,“原來到現在也還沒有人告訴你!他人在北城,涉嫌一起謀殺!”
“他不會殺人!”容柔卻又是道,不知是在催眠自己,還是在催眠旁人,愈發奪定道,“他不會!”
“他絕對會!”同樣堅決無比的男聲蓋過她,蕭從澤在這一刻記起當時在宜城所瞧見的一幕,林憶珊就摔在他的腳邊,而他整個人冷酷冷血,畫面極其血腥陰冷……
容柔卻感到發慌,他的聲音又是驟然一低如此鬼魅道,“以後你和他同牀共枕的時候小心一些,一個枕邊人竟然殺過人,還真是可怕。”
……
遠處,常添瞧見蕭從澤轉身離開。他立刻上前,“容柔小姐!”
容柔開始喊,“尉容在哪裡!他在哪裡!”
“容柔小姐,您怎麼了?”常添不明所以,又見她急忙找尋。
容柔握着,她按下尉容的號碼,她急於找到他,聽見他的聲音,確認他的安好。
不要關機,不要再關機!
容柔在心中懇求,屏息之中聽見那頭傳來“嘟嘟——”等待接聽的聲音。
果然,緊接着有人將電話接起,她聽見那道久違的男聲響起,“阿柔。”
“尉容……”容柔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他卻在那頭道,“我沒事,只是來北城辦點事。前兩天沒有信號,不方便接聽,難道任翔沒有告訴你?”
他的聲音這樣平緩,好似根本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你真的沒事嗎?”容柔又是追問。她的手緊緊握住。
“當然。”尉容回道,“我怎麼會有事,我明天就會回海城。”
得到他的再三保證,容柔應聲,“我等你……”
常添在旁已經得知她這一通電話是打給容少爺,微笑說道,“容少爺是集團總經理,出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容柔還緊握着,她站在迴廊的窗前,對着那片窗戶,瞧見熾熱的陽光灑在自己身上。
腦海裡,卻冷不防有一個聲音朝她不斷呢喃呼喊:阿柔,保護好他,保護好他們……
他們……
他們是誰?
……
盛夏正午,正是陽光熾熱無比的時候。
今年的海城格外炎熱,像是要將人活生生蒸發一般。
保利集團總部大廈墨綠色的外牆鏡面,遠遠望過去就像是要海市蜃樓。陽光之下耀眼無比,那些熱氣環繞,整座大廈都好似浸在一片沸騰之中。
大廈高層的樓層上方,一人靜靜佇立於落地窗前。
他正在眺望前方。
突然。有人敲門而入。
後方處,是王鏡樓疾步走了進來,“大哥!”
王燕回俯瞰這座城市,他的目光悠遠望向不知何處,他低聲道,“董事會的元老們都到齊了?”
“是!他們已經到了棋社!”身旁已是王鏡樓走近,將現狀告知。
元老們都是老一輩,平日裡喜歡舞文弄墨,棋社這樣雅緻的地方,便是他們聚會之時最常去的場所。
只是今日,卻並非是爲了陶冶情操。
“大哥,一切都在按你的計劃在進行!”王鏡樓記起先前王燕回所言,不論兇殺案是真是假,空穴來風總會造成影響,今日終於坐不住了。
“尉孝禮也已經去了?”王燕回淡然問道。
王鏡樓沉聲道,“他正在趕去的路上,二十分鐘後就會抵達。這一次,董事會一定會興師問罪,任憑尉容再有本事也不能化險爲夷!”
事關整個集團名聲,勢必會撇開個人私情,這是一貫現實的規矩。
王燕回揚起一抹微笑,落地窗倒影出兩人身影。
卻彷彿,此刻還有一人也在。
那正是林蔓生。
她就在他的身邊,就站在這裡瞧着這一切。
眸光一下緊凝,王燕回緩緩開口,卻似是在對着她說,“這是大廈傾頹的第一步。”
尉容,這一筆債就從現在開始清算!
……
古風建築的棋社裡,風吹響屋檐下的銅鈴。
尉孝禮自然知道這一處棋社,先前林蔓生正是在這裡接受董事會的突然審訊。而今日,尉孝禮雖也是由元老們邀請而來,情形卻大不相同。
“幾位叔伯,今天特意邀我來這裡,看來是有要事相談。”尉孝禮跪坐於蒲團上。
廊道外,是岑歡同樣靜默跪坐。
一位元老率先開口發問,“孝禮,你二哥的事情,我想你已經清楚。”
“是。”尉孝禮應聲。
“現在整個海城,早已經傳遍有關保利的醜聞。”那位元老又是接着道,“總經理涉嫌謀殺。被居留在北城警署,到現在還沒有釋放。結果是警方掌握了物證,證明他的確有嫌疑。”
“雖然我們都相信他不會做這樣的事,可是等到消息傳遍海城街頭巷尾成爲茶餘飯後議論的談資,到了那個時候,就無可挽回。”
“你更應該清楚,旁人不會去探討真相,只會看到最關鍵一點,那就是保利掌權者目無王法違法亂紀。案子一天不能了結,就沒有辦法平息這場風波。不單單是他的名聲,保利的名聲,也會毀於一旦成爲詬病。”
“人言可畏四個字,從來都能夠壓死一個人,也能夠爲一家公司添上最不光彩的一筆!”
那些話語聲猶如熱浪來襲,卻是冷凝如霜,這是要暗中迅速削權!
岑歡待尉孝禮的下文,聽見他道,“叔伯們的意思,是想讓我彈劾二哥?只是這樣一來,總經理的位置又該有誰擔當?”
“不如就請叔伯們邀王首席一起前來商議。”尉孝禮將戰局推給另外一人。
一位元老回道,“本來也邀了他,可是他沒有到。”
王燕回竟然推辭?
他這是想要漁翁得利!
尉孝禮微笑回道,“這不要緊,我陪幾位叔伯下盤棋,再去邀他,他總會到。”
成功化險爲夷,岑歡卻來不及慶幸,因爲她看見有人突然到來。
而那個人竟然是——任翔!
任翔是容少爺身邊的心腹下屬,效力時間僅次於宗泉。
他直接站在廊道下方,開口朝裡面的董事們道明來意,“幾位董事元老,尉總命我來這裡拜見!”
堂內聽聞是尉容派人前來,便立刻讓任翔入內。
待入內後,任翔跪坐於另一側,面向尉孝禮,亦是面向諸位董事道,“尉總現在雖然人不在海城,但是他心繫公司。也知道此次意外事件,爲公司帶來不利影響。所以,今天特意派我前來。只是爲了請求高層人事變動——”
衆人全都靜默無聲,只聽見任翔道出結果,“原常務理事尉孝禮升職爲名譽總經理,此後額外負責集團對外一切公開場面事宜——!”
岑歡卻是詫異,原先孝禮少爺的計劃也是如此,可是容少爺卻自行請命……
尉孝禮神色晦暗不明,臉上一抹冷笑。
他倒是將形勢看得通透,決定下得這樣果決狠猛!
……
此番消息傳得飛快,王鏡樓聽聞的時候,卻是不平,“大哥,這不是讓尉孝禮得了便宜!”
王燕回則是淡然微笑道,“不管誰提出,鷸蚌相爭已成定局。”
王鏡樓一想,結果的確如此,又聽見王燕回吩咐,“兩個小時之內,我要海城所有媒體全都發布集團內部這則新任通告!”
事不宜遲,絕對不容有更變可能!
……
午後三點——
北城警署的大廳裡,律師趙非明再次到來。宗泉陪伴在側,兩人是爲了保釋容少而來。有關於海城的消息,卻已傳揚至北城。
袁警官則是再次前往審訊室,這短短的幾天日子裡,她唯獨可以斷定一件事,不管他是不是兇手,這個人智商極高。如果他真是兇手,智能型犯罪者是最爲頭疼的案例。
可是如今,人證卻能夠證明他當時不在案發現場,警方的證據並不充分,就連犯案動機也無跡可尋。
“哐——”門被輕輕推開,袁警官走了進去。
連日的審訊之下,他向警員要了支菸漠漠抽起。
那隻此刻被放在桌上,剛纔是他提出請求索要,急需撥一通電話。
實則他的話語鮮少,甚至是有些寡言。但是每每回答警方提問,不是將人繞暈,就是一針見血。
袁警官入座,試圖想要挑起他的情緒,她冷不防道。“尉先生,告訴你一件有關於保利的新聞。就在剛纔,保利集團新任了一位總經理。”
因爲案子的原因,她也有關注海城動向,卻不想突然得知此事。
袁警官並不懂其中奧義,只覺得豪門世家真是高處不甚寒,一下坐擁天下,一下就江山易主。到頭來,簡直就像是在爲他人作嫁衣。
他卻絲毫不詫異,那樣平淡道,“多謝爲我送來捷報。”
這哪裡是捷報?
偏偏這個人,竟將手中江山視若無睹,好似被人全盤奪走也毫不在乎!
是僞裝,還是真實?
袁警官分不清,只知道激將法已然失效,她凝眸進入正題,“尉先生,現在我想請問你,去年十二月十五日,農曆十一月初五這一天。你爲什麼要突然離開海城,來到北城?”
而被害人許守業,通過調查驗屍判斷他的死亡時間正是在十二月十七日,那是他前來海城的第三天。
“聽說那一天是尉先生的訂婚日,你爲什麼會在訂婚宴上突然離開?”袁警官繼續質問,豪門世家對待婚約不是兒戲,可他居然悔婚而去。
他微笑道,“原來警方對我的私事也有興趣,不過既然你會來問我,不是已經調查過了?”
“你是因爲那位叫容柔的小姐纔來到北城,所以,你最愛的女人是她,你是爲了她悔婚?”袁警官又是連番詢問,縱然是私人感情,卻也要追根究底。
那支菸,在指間繚繞起煙霧。
此刻是警署審訊室,尉容沉靜坐在那張椅子裡,他英俊的面容被煙霧遮掩,忽而有些朦朧不清。他不知在想什麼,又好似早已神思遊離。
過了許久。袁警官聽到他痛快回答,“這一生,我只愛過一個人。”
這一刻,她終於發覺這人有了一絲情緒,他笑着,真切的笑着,是這樣悵然若失又澄明無垢。
可是那答案卻讓人失神。
爲什麼是愛過。
彷彿,一生至此早已盡了。
今日轉折章伏筆很多,越來越接近的真相漸漸都會浮出水面。卻原來蔓生已經離開了那麼久,可是就好像是昨天的事。在北城的警署,當警官詢問最愛之人,容終於給出了答案。其實一生究竟有多長,有時覺得真的並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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