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會晤大廳內一共聚集了六人。
其中四位分別是董事元老,分別是陳董事、夏董事以及高董事。
還有一位同樣身爲董事的馮啓振。
而林付娟正站在大廳中央處,她的聲音還盤踞在衆人耳畔,久久無法散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文書,那第一條第一列醒目無比!
可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倘若真如林付娟所言,那麼對證之下,唯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林蔓生並非林父所生!
如今錦悅新一任繼承人也是剛剛立定,林付娟的突然出現,讓人措手不及,半晌也無法應對。剎那間,衆人又是擡眸望向當事人,正是前方的那張椅子裡,還定定坐在原處不曾動過的林蔓生。
這個角度望過去,她的側臉被幾縷落下的髮絲遮掩,卻還是能夠瞧情她當下的神情。
她只是垂眸定睛望着那份文書,不是沒有彷徨,更不是沒有震撼,卻像是一下子經歷了驚濤駭浪,所以沒有反應。可是這份沉靜之中,卻又幽幽透出一股子冷淡之感。
冷淡?
沒有錯,正是這份冷淡,讓衆人瞠目詫異。
怎麼會是這樣的神情?
難道,她早就知曉自己並非林董事長親生?
馮啓振的手握着文書,猛地一下攥緊,他動了動脣想要出聲。然而最終,又好似無話可說。
“付娟,你還是把話說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陳董事也是半晌纔回神,忍不住質疑詢問。
實則他們幾人原本也都是相識,林付娟是林董事長的嫡親妹妹,錦悅剛發展之時,林付娟也未曾出嫁。那時在座幾位也時常會前往林父的住所商議公司之事,林付娟就會爲他們沏茶,順道準備茶點。所以一來二去,也是十分相識。
林付娟凝聲道,“文書字面上的意思,我想各位都懂,何必還要追根究底。”
這簡單的一句話,像是早就有所準備,讓陳董事皺眉。
所以,林蔓生真真切切並非林家棟之女!
其實方纔當林付娟一開口,董事們又瞧見文書所列條款後,就彷彿已經明白。只是仍舊感到驚訝。所以才忍不住追問。又得到林付娟再次?認後,衆人都徹底無言。
目光落向林蔓生,卻是生出千萬種思緒,有感嘆也有遺憾,有惋惜更有憐憫。本該是人中龍鳳,上天竟也不垂憐!
緊接着,心底再次縈繞而起新的疑問:如果並非林家棟親生,那麼林蔓生又是誰的女兒?
一時間浮想聯翩,卻也因爲林蔓生的身份特殊而不忍再追問。
林蔓生卻只是坐在椅子裡,還是不曾有反應。
無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只是沉眸看着那份文書。
“林付娟,你明知道今天是抉擇繼承人的重要日子,還這樣貿然過來,到底是什麼用意——!”冷不防,一道男聲響起。是馮啓振出聲質問。
其餘三位董事亦是望向馮啓振,在座所有董事元老和林蔓生有着密不可分關係的唯有馮啓振。
他卻始終不曾否認斥責反駁林付娟所言,所以他本就知情?
林付娟當庭直接道,“我反對林蔓生再繼續留守公司任職——!”
……
林付娟年輕時遠嫁北城,也是嫁給了一個商人。
那年嫁妝不菲,而林付娟也從父親林道昌手中獲得百分之一錦悅股份。
因爲如此,早在三天之前,錦悅就派人傳信於林付娟。
依照公司規矩,林付娟本應該與衆人一起出席本次繼承人冊立會晤,可林付娟卻表示自己持中立態度。
當時衆人心想,畢竟是林家的親姑姑,所以無論是林書翰還是林逸凡,對於她而言都沒有差別。恐怕她也是爲了自保,誰也不想得罪,所幸就表態了事。
但她卻還是到來。她這一票反對的並非是林家兩位公子,而是長千金林蔓生!
這卻是致命的一擊,原本被衆人一致看好認定的林蔓生,無疑可以坐上總經理位置。可因爲林董事長那日會議室內反常的舉動,徹底終止她坐上王座的可能。這之後她便放棄競爭總經理,將目光落向更權威的位置。
董事長這一職位,自然不可能輕易讓她坐實。但若是長女,衆人又肯定認同她的能力,成爲代理董事長倒也並非沒有可能。
這千算萬算中,衆人卻唯獨不曾設想過林蔓生並非親生這件事!
“你反對林蔓生?”馮啓振再次錯愕,她不是爲了保薦林逸凡而來?
林付娟又是回道,“繼承人的公選投票已經結束,一致舉薦林書翰成爲繼承人!這件事情,也已經通過!我還是和之前一個意思,誰當我都不反對!但是我不同意林蔓生繼續留任公司!”
所以。這意料外的一局裡,林付娟只是來彈劾林蔓生!
林付娟縱然也知商場事,可她不會有這樣的能耐本事,也不會在最後關鍵一刻前來。
她背後之人,不正是董事長林家棟本人?
前一刻,女兒彈劾父親,這一刻,父親又彈劾女兒,真是一場毫無親情可言的血腥廝殺。
“蔓生。”林付娟呼喊一聲,她轉身走上前,來到林蔓生身邊,輕聲問道,“你明白了嗎?”
明白什麼……
她還要明白什麼?
幾乎是空白一片,她不知自己此刻到底在想什麼,卻忽然發現,當自己在運籌帷幄的時候,原來幕後還有人掌控這一切。??的,悄悄的,不經意間閉上了那一雙窺探眼眸。
當那個人一睜開眼,一切都頃刻間改變,天地變色,萬物灰敗。
蔓生一眨不眨還在看,還在看文書那第一條第一列。
衆人卻見她緩緩揚起了脣!
竟然是一抹微笑!
到了這個地步,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蔓生將文書合起,她的身體慵懶靠向椅背,這才擡起頭來,望向林付娟的同時,也望向後方四位董事元老。
“我會尊重文書條款,歸還百分之二的股份。”蔓生清然微笑,在衆人瞠目結舌下道,“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有另外百分之一,依舊是錦悅股東——!”
……
林付娟被她所言驚到!
到了這種時刻,她竟然還要頑強相爭?
可她並沒有說錯!
林蔓生手中一共持有百分之三錦悅股份,雖然數目不大,但每年分紅並不少。其中兩股股份來自於林家棟授權,是在她出嫁之時,依照林家之女出嫁規矩分派。
另外一股則是來自於她的母親馮若儀。
馮若儀名下的股份只有這一股,卻全都給了林蔓生!
如今,正是這百分之一,成爲了至關重要的癥結所在!
衆人皆是一怔,蔓生望着林付娟微笑道,“姑姑,你可以反對我留任,但我還是有資格!”
就在衆人全都震驚,林付娟也被反駁到無言之時,突然會晤廳大門再次被猛地推開——
是林書翰終於無法靜待,他闖進來一瞧究竟!
他不知道姑姑林付娟此刻前來到底是何意,可是在這緊迫關頭,所有人都被推拒在外,讓他不得不擔憂林蔓生。
“姑姑!有什麼事情,非要這個時候商談!”林書翰瞧向在座董事,也瞧向林付娟,發現他們一行人皆是震驚惶惶。
唯獨林蔓生坐在原位上,像是無事發生一般朝他道,“書翰,你現在可是錦悅的繼承人,就算是想上臺致詞,也不着急這幾分鐘。現在事情都說完了,還不把人都請回來。”
林書翰被她調侃一句,他本想詢問她是否安好,卻見她雲淡風輕的模樣,心底那份遲疑被壓下。
“是該先致詞!”馮啓振亦是道。
來不及再追問,林書翰朝擋在門口處的秘書使了個眼色,秘書立刻將會晤廳大門敞開。
被暫時請離的其餘股東以及公司高管們,又陸續進入,只是現下卻都是狐疑莫名。
氣氛有些微妙,卻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裡微妙,衆人入座後,林付娟也不曾再言語,選擇了一個位置入座。
林逸凡此刻也算是沉得住氣,他同樣入席坐下。
“下面有請林書翰先生上臺致詞——!”司儀再次拿起?克風宣佈,鼓掌聲再次而起,衆人注目下,林書翰站起身。他朝衆人微微鞠躬,邁着穩健的步伐上臺。
蔓生也在鼓掌,她看着他,他是她的至親弟弟。
從年幼到年少,再從年少到長大成人,從學校領獎臺到公司主席臺,她情不自禁爲他鼓掌,可是她卻無法再爲自己鼓掌。
“各位董事,各位股東,還有在座各位所有公司高管,很感謝各位今天爲錦悅的未來而投出每一張珍貴的選票……”林書翰的聲音隨即響起,他不疾不徐開始致詞。
從致謝宣言到回顧過往,再從展望未來到攝影幻燈片演講……會晤廳內突然?下燈光,林書翰側身站在前方,不時在講說。
周遭黑暗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前方最閃亮的那一人上,他即將是錦悅的掌舵人。
所以,無人發現,前排有人悄悄而起。
更無人發現,那人悄悄離開。
當幻燈片放到尾聲之時,屏幕定格在錦悅輝煌的週年慶,林書翰雙手撐在主席臺,對着所有人道,“錦悅的過去,是由在座每一位辛苦付出,更是由所有職員努力的結果。錦悅的將來,也要依靠每一位……”
“現在我能有幸獲得支持成爲繼承人,在這裡氣勢,不會辜負各位所託!”林書翰微笑揚脣,換來衆人鼓掌。
掌聲漸止時,他又是道,“只是各位也知道,我任職時間尚短。之前會議上就已經在商議代理董事長的職務該由誰擔任,今天在這裡——”
林逸凡激昂說着,可是他的視線忽然在昏暗的聆聽席上尋找那一道身影,卻有一絲慌忙,因爲他發現原本屬於林蔓生的位置上,早不見了她的蹤影!
……
“副總,您去哪裡?”餘安安陪同她一路而下,直到出了電梯,她忍不住呼喊。
蔓生不曾停下步伐,她只是回了一句,“今天高興,我出去走走,你回去工作吧。”
她是笑着離開的,縱然餘安安不明其意。但是聽從於她的吩咐,她也是步伐一止。
繞過旋轉門,外邊的天空卻陰沉無比。
一陣冷風迎面來襲,蔓生來不及攏起外套,就聽見有人在朝她一陣喊,“林蔓生!你不要得意,你不要以爲把我趕出公司,奪走我的股份,你就真能笑到最後——!”
蔓生停步看了一眼,原來正是林憶珊。
一瞧見是林蔓生出現,林憶珊瘋了一般衝了過來,距離兩米處被保安攔住。
“你以爲你能代替爸爸成爲董事長?我死也不會讓你如意——!”早就被請離會晤廳的林憶珊並不曾走,縱然此刻保安部派人阻攔,可卻只能將她請離大樓,而無法再限制她的人生自由。
她在這裡等待着,等着林蔓生出來,彷彿一日等不到,就一日不走。
如今終於等到,卻也沒有多久。
林憶珊瘋狂的臉龐,不復從前的美麗,有些猙獰,可有些模糊。
蔓生望了她一瞬,她猛然上前一步。
林憶珊也是蹙眉一愣,只見她已經逼近。
下一秒,她望着她冷不防道,“何必呢,這麼固執。我林蔓生哪裡有這樣的好本事,要你拿生死來發誓,其實我和你之間,什麼都不是。”
“……”林憶珊恍然失神。卻又見她收回視線一笑而過。
什麼都不是……
林憶珊的眸光追了過去,望着林蔓生厲聲大喊,“林蔓生!你才什麼都不是!你根本就不配當林氏的長千金!你根本就不配——!”
蔓生直接望前方走,走過馬路對面,又走過一整條街。
穿過了紅綠燈,紅燈停下,她望着來回的街頭。
忽而一擡頭,蔓生卻在想,今年冬天究竟何時纔會下雪。
是誰在朝她溫柔喊:蔓兒,翰翰,媽媽陪你們堆個雪人吧!
她也想,給自己堆一個雪人。
最好是漫天冰雪將她凍成一個雪人,從此無血無淚無恨也無痛。
這樣,才能不畏世間蒼涼。
……
自錦悅冊立繼承人的選舉結束之後,公司內部唯有少數高層之間卻突然傳出一件震驚的消息——長千金林蔓生並非是林董事長親生,其實是領養養女!
這一則消息知曉的人爲數不多,但是消息卻還是十分隱晦的傳揚而出。
宜城醫院的病房裡,林付娟由林書翰以及林文和陪伴下前來探望。
此刻林家棟躺在病牀上一直昏睡,不知何時纔會醒來。
林付娟站在一旁靜靜陪伴了一會兒,這才退了出去。
等到一退出病房之後,林書翰直接站在林付娟面前追問,“姑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從致詞結束,林蔓生就不見蹤影。
聽聞她已經回到馮宅,趙媽在電話那頭道,“小少爺,大小姐回來後就睡下了,她說自己有些不舒服,好像是被凍着了……”
林書翰來不及趕回馮宅,就在林付娟呼喊下,陪同前來醫院。
林付娟秀眉緊促,一時間沒有出聲。
“到了現在,你還不肯說!”林書翰怒不可抑,他凝聲喊道,“現在公司謠言四起,要是不及時制止,誰能負責!”
“這是詆譭!”林文和更是道,“姑姑,事實不是這樣!”
前來的路上,林文和與林書翰同坐一輛車,也已經知道公司謠言。
可是兩人都不相信!
在兩人的連番逼問下,林付娟不得不開口道,“事實就是這樣!”
“……”林書翰以及林文和都僵住了。
長姐林蔓生,是嬰兒時期打從睜開眼睛起,就一直存在的至親,她怎麼會不是親生?
“不可能!”林書翰慌忙喊了起來,“她怎麼就不是我的姐姐?我從有記憶開始,她就一直在我身邊!”
林文和也是不敢置信,“姑姑,你是不是糊塗了!”
“她真的不是林家親生女兒!”林付娟又是一句話徹底打消兩人的最後希望。
林書翰神情惶惶不寧,“我不信!如果姐姐不是爸爸的女兒,那她又是誰的女兒!是爸爸一直都對姐姐不好,他不喜歡姐姐,不想讓姐姐當代理董事長是不是?爸爸難道真就這樣討厭姐姐?”
“我會讓姐姐去做親子鑑定!結果一出就會有分曉!謊言也會不攻自破!”林書翰幾乎是奪定說道,轉身就要離開,“我現在就去找姐姐!”
林文和一言不發,也是同樣要前往。
“書翰——!文和——!”林付娟立刻將他拉住,來到他面前喊道,“就算去做親子鑑定,結果也是一樣!你們要是現在去找她,讓她怎麼接受?只是雪上加霜——!”
林付娟太過斬釘截鐵的話語。讓兩人一顆心瞬間沉寂如死灰。
雪上加霜?
竟會是雪上加霜……
多麼想要飛奔至她的身邊,卻發現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又要如何開口說這第一句話,才能讓她不難過不傷心不悲痛。
……
綠洲大廈恆豐辦事處——
辦公室內,顧席原一直在等消息。
突然,猛地響起急促鈴聲,顧席原接起聆聽,下屬在那頭立刻報告,“顧總!繼承人選舉結束,由二公子林書翰勝出——!”
顧席原懸起的一顆心像是終於放下,可是來不及喜悅,又聽見那頭道,“但是夏董事那邊,卻轉達一個消息……”
那一則消息,透過電話轉達,卻是讓顧席原一顆心直接墜落谷底,他幾乎是不假思索道,“這是假的!”
“顧總……是真是假,我也不知情……只是現在消息保守嚴密,沒有多少人知道……可是夏董事的確是這個意思……”下屬慌張回道,那些破碎的話語全都成了斷念。
顧席原一下疾步就要往辦公室外走。
可是同時,他一推開門,就發現一道身影正欲敲門而入。
何佳期剛擡手要叩門,對上顧席原一張俊彥慌張失措,她也是嚇了一跳,“席原……你怎麼了……你要去哪裡……”
他要去哪裡?
他還能去哪裡?
顧席原本欲離去,卻因爲這句話而止住步伐。
何佳期見他眼神空洞,更爲擔憂追問,“是林小姐公司出事了嗎?選舉沒有成功?”
顧席原依舊不言語,何佳期也開始着急,她抓住他的手,似要催促讓他前往,“那你快去看看她!”
去看她……
顧席原扶住門框的手一下僵住,而後緩緩垂落。
他還有什麼立場,什麼資格,什麼身份。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他根本就無法再改變。
……
而同一時間,朗廷五星酒店內部一處會議廳已然被改造爲臨時辦事處。
楚映言正在整理文件,翻閱每一份報告彙總。
另一張桌子上,王燕回??抽着煙,突然下屬敲門而入,卻是來到他身邊低聲囈語。
楚映言正聚精會神於眼前的工作,她根本不曾發現王燕回的異樣。過了半晌,她起身拿起一份來到他身邊。可是她一低頭,卻發現菸灰落在紙張上。未曾熄滅的星火,將紙張灼燒出一抹?影!
她再回眸去瞧,見他早已失神。
……
這個夜裡,宜城的天竟是冷的出奇。
海天大廈頂層的畫室裡,容柔蜷縮在沙發裡在看書,毯子裹了很嚴實。縱然中央空調開着暖氣,卻也好似能感受到外邊的寒冷。
尉容駐足在畫架前方,他一直在畫,也不知道畫了多久。
今日早上起,他就開始作畫不曾停止。
夜色已深,容柔起身走向他,來到他身邊站定一瞧,是一整幅墨藍色的畫作。
容柔又是一擡頭,又發現夜空裡忽然飛揚雪花。
“下雪了……”她呢喃出聲,瞧見夜空的顏色。又是望向眼前的那幅畫,她突然慌忙,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急切抓住他握有畫筆的手,“尉容,不要再畫了……這幅畫瞧着太傷心……”
尉容終於出聲,他只是望着那眼前一片暗藍,喃喃自語一般回了一聲,“是麼,我怎麼不覺得……”
“我不准你再畫……”容柔輕聲請求,卻是堅決。
這是一幅太過傷心的畫。
墨色的藍,就像是誰的眼淚,化作飛雪紛紛揚揚於人間。
飛雪終會止,傷心卻難止。
……
這是今年宜城第一場飄雪。
在昨夜深夜突然降臨,最後竟成了鵝毛大雪。
等到次日醒來。整座城市都被大雪覆蓋。沒有陽光,烏雲還在遮掩,恐怕又一場細雪即將降臨。
可這第一場飄雪,卻讓寶少爺高興壞了。
早起出門去上學的時候,就用手搓了一個雪球,小心的揣在手裡,還捨不得丟去。
直到鄭媽送他去學校,他這才肯將雪球放下。上車之前,還心心念念道,“今天晚上放學以後,我要和林阿姨一起堆雪人!”
趙媽則是急忙上樓,瞧着時間差不多了,也該喊大小姐起來用早餐。
可是當她前去敲門後,卻發現無人應聲。
“大小姐?”趙媽只以爲她是身體不適,立刻推門進去瞧個究竟。但是卻發現,那張大牀上空無一人,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趙媽一愣,她開始大喊,“大小姐不見了——!”
原本應該躺在房間牀上的林蔓生,在一夜過後竟然不見蹤影!
趙媽嚇壞了,立刻打電話給林書翰報告了這件事,“小少爺,大小姐不見了!”
林書翰昨夜在醫院守了一夜,連帶着林文和也是一起。兩兄弟一夜未眠,因爲困擾,因爲心悸,更因爲這突然的血緣關係變成如此破碎,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當林書翰接到趙媽的電話之後,他就立刻和林文和趕回馮宅一瞧究竟。
果真林蔓生不見蹤跡!
林文和立刻拿出撥打號碼,卻發現鈴聲自房間內響起。
“叮鈴叮鈴——”那是屬於林蔓生的,居然放在牀邊,根本就不曾拿走!
因爲林蔓生的突然失蹤,林書翰以及林文和都開始分頭尋找。
就在兩人尋找之時,馮啓振剛巧來電詢問,“書翰,你姐姐她今天還好嗎?”
林書翰着急反問,“舅舅!你有沒有見過姐姐?”
馮啓振?了下,在那頭問道,“……她有來找過我,是出什麼事了?”
林書翰來不及欣喜,就趕去舅舅馮啓振家中。
透過和馮啓振的交談,林書翰才得知,林蔓生在凌晨過一點的時候突然前來拜訪。
馮啓振回憶當時,正是萬籟俱寂大雪飛揚的時候。其實他也未曾好眠。從管家那裡聽說林蔓生來拜會,他立刻驚醒相見。
就在書房裡,他問她:這麼晚了,你還過來。
林蔓生當時道:舅舅,現在一點,我起得早,也睡不着。
她沒有說謊。
換作任何人,恐怕也是無法入睡。
馮啓振等待着她的下文,想要知道她會問怎樣一個問題,比如有關於身世,她的父親到底是誰,她究竟是不是母親的女兒,又或者她是否領養……可是出乎意料,她一開口只是問了那樣一句——
她站在他面前,神色冷靜詢問:舅舅,是誰對不起誰。
她像是已經確定自己的確是母親親生,可她卻不知父親何人。她或許在思考,在那場婚姻裡究竟是誰負心,纔會造成當年離婚收場。可她終究還是不相信,不信母親會是那個背叛者。
所以,她來求證,來找尋一個答案,來爲母親平反一個委屈。
而後就在馮啓振的沉?之中,她卻彷彿已在這份?然不應裡得到結果,所以她微笑,像是無比奪定,卻又無比空洞回聲:我就知道,不會是媽媽。
再之後,她沒有再詢問一句,只是道別離開。
馮啓振當時放心不下。便派司機開車送她回了馮宅。司機回來後也是報告,確實將她送到家門口。
可是此刻想來,她並沒有進入馮家,而是過門不入再次離開!
……
儘管得知了林蔓生的蹤跡,但卻依舊不知曉她人在何處。
凌晨一點,是萬籟俱寂的時刻,她孤身一人究竟又要去哪裡?
當下,馮啓振也是派人尋找。
“書翰,打電話給大哥!”茫然之際,林文和急中生智道。
林書翰此刻已經顧不得和顧席原之間的糾葛,他立刻致電聯繫,但是顧席原那邊卻一無所知,同樣也慌了。
緊接着,在之後的半小時內,林書翰以及林文和兩人。將所有在宜城的人都聯繫了一遍。
哪怕是王燕回和楚映言,又或者是溫家……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兩人都想盡辦法去尋找。就連遠在國外的曾若水,以及還在海城的邵璇,都沒有放過。可她們都不知道情況,對於林蔓生的消失也毫不知情。
“去問問他——!”最後,兩人唯一能夠想到的竟然只有尉容!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他們前去尋找尉容。
但是趙媽的電話又匆忙而來,“小少爺!容少爺突然來了家裡——!”
尉容竟然到了馮宅去?
幾乎是馬不停蹄,調轉了車頭往馮宅趕往。距離並不遙遠,所以很快就抵達。
折返而回的時候,宅子裡已經亂作一團,鄭媽在哭,趙媽也在哭。
一羣人都聚集在樓上的房間。那是屬於林蔓生的房間!
“容少爺……您知不知道大小姐去了哪裡……”趙媽早就忘卻那場婚事,此刻唯有林蔓生的安危最重要。在知道事情始末後,她哭喊着,“大小姐難道會想不開……”
尉容頎長的身影駐足在房間裡,頂天立地一般站定不動。他環視周遭,不知道在找什麼,卻好似要瞧一瞧那離去的痕跡。找尋一絲半點蛛絲馬跡,卻突然道,“她不會就這麼走!”
幾乎是堅信,他在找尋,每一個角落找尋,卻又突然,瞧見牀頭靠着櫃子下方的縫隙裡,依稀有一張紙夾在其中,一道隱約的痕跡。如果不是仔細盯着去瞧。就絕對不會發現。
他疾步上前,將櫃子挪開,一下取出那張染了少許塵埃的紙。
突然,他猛地回眸舉起,像是要昭告於天下這份平安捷報,“哭什麼!她說了會回來——!”
衆人湊近去瞧,果真是林蔓生親筆所寫——我出去一會兒,去去就回。
趙媽更是大哭起來。
原來不是隻字不留離開。
因爲窗戶未曾關緊,風纔會將留言紙吹落。
而此刻就在他的手中,被他緊握。
他再一低頭,手卻不禁一顫。
因爲那張紙上,鋼筆所寫的文字,已被浸潤暈染,最後一字一撇一捺化開模糊。是誰的眼淚,滴落時連自己都不自知。如此匆忙落筆。
且問傷心如何能畫就。
任是這世上無限丹青妙筆,也抵不過此刻倉皇一書。
林付娟的出現,將林父中意的人選真正說明,原來他不曾認可的只是她。只是當得知這一切後,蔓生雖堅強面對,卻還是難掩傷心。這一刻的她,究竟去向何處。那留下唯有一句的書信,卻被他找到。世間的傷心,是再好畫筆也畫不成的顏色~ps:妞兒們節日最後一天愉快,明兒繼續見~今天來猜一猜:蔓生到底去了哪裡呢~呼呼,蔓生傷心,我也傷心,妞兒們撒鑽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