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以爲朱雅兒是改了主意,想要振奮起來重新爭寵,心中十分歡喜。娘娘若是願意爭寵,哪裡還有其他嬪妃的事情。
她很認真地爲朱雅兒清洗臉,然後拿出了蘇悅靈送來的那些胭脂——公主送這胭脂正是時候。
朱雅兒看着她那專注的目光,心中微酸:她從來就沒將荷花看做心腹,可是這些時日,身邊卻只有荷花心無旁騖地陪在她身邊,悉心照料她的身體,爲她着想。而她宮中伺候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都是向着先生,向着謝家。荷花竟是唯一一個真正關心她的人。
荷花給她畫好妝後,笑逐顏開,“公主送來的這胭脂真是太好了,塗抹上去後十分自然,顯得主子您的氣色都好了很多。”衛國公主不愧是京城中的流行標杆。
她拿了鏡子給朱雅兒看,鏡子現在已經不算特別稀罕的東西,像朱雅兒這樣得寵的嬪妃自然不缺鏡子。
朱雅兒因爲狠狠病了一場的緣故,臉瘦了一圈,原本白皙的皮膚都黯淡了。但是在塗抹上粉餅和胭脂後,她整個人倒是有了七分病前的美貌。因爲眉間的那抹鬱色,還格外增添了楚楚動人的風韻。
荷花爲她選了一套月白色的裙子,又別上了梅花簪子。
妝扮好了後,朱雅兒親自去廚房,做了一道皇上喜歡的奶糕。
她現在身體虛弱,這奶糕做完後,整個人便疲倦得不行。
做好點心後,她親自拎着食盒去太和殿。
皇上辦公的地方自然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還得先讓內侍請示過皇上的意思。皇上聽到朱雅兒求見的消息,放下了手中的摺子,抽空見了朱雅兒一面。
朱雅兒見到他時,露出了嫣然的笑容。她這個笑容和以往刻意爲之的嬌憨笑容不太一樣,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容季嘆了口氣,“你身體不好,好好在宮中養着就行,何必親自下廚,還跑這一趟?”
朱雅兒說道:“我只是想着許久沒給陛下做東西,怕陛下忘了我的手藝。”
無論如何,這段時間她在宮中能夠不被其他人欺負,多虧了皇上和皇后的看顧。
容季嚐了一塊點心,說道:“味道很好,你手藝沒退步。”
朱雅兒抿脣淺笑,“我做的茶點好還是惠嬪娘娘的做的好?”
容季說道:“朕和皇后不喜歡太甜的,你做的更合我們口味。”
朱雅兒神色多了幾分的釋然。她一直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比不過先生,尤其是茶點這塊。原來還是有人更喜歡她做的。
她想起自己的來意,說道:“皇上,妾身是過來爲德妃娘娘求情的。”
“德妃娘娘也是做母親的,將心比心,妾身相信她不會是那個陷害我讓我失去孩子的人。德妃娘娘的心沒那麼狠。”
沒有必要讓無辜的人背上這口黑鍋。
在信仰轟然倒塌後,剝離掉對謝韻紫崇拜的那層光環,回顧着先生進宮後的那些舉動,朱雅兒終於意識到,她所憧憬仰慕的,其實只是她想象中那高潔的形象。打從一開始,先生便只把她當做一枚好用的棋子。她在後面裝出閒雲野鶴的姿態,慫恿着她爲她衝鋒陷陣。
她心中應該是瞧不起她的,瞧不起她曾經卑賤的身份。她對她如此狠心,甚至不惜在她喝的藥中動手腳。她每天躺在牀上,都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生機一點一點流逝。她知道自己只怕是活不長了。她一心想要保護的先生不希望她活下去。這個真相太殘忍了。
從頭到尾,這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腦海中浮現出最開始先生從一羣人中挑選出她的場景,那時候的她站在陽光下,神色溫柔,如同神女一般。
朱雅兒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她還是做不到出賣謝韻紫,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爲真正無辜的德妃求情。
德妃她固然蠢笨,但一開始的她,心中的野望也是被她和先生給刻意勾起的。
容季嘆了口氣,說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
他表情轉爲嚴肅,“來人,宣旨。”
……
謝韻紫採摘着花園中的蘭花,身上散發着悠然自得的氣息。
“聽說溫敏公主回宮了,這些蘭花送去公主那邊。”
宮人恭恭敬敬地接過,手捧着花出門。
謝韻紫繼續摘花,“芊芊,採摘一些桂花,送到長秋宮中。”
長秋宮正殿目前沒有嬪妃,只有偏殿住着朱雅兒,這桂花便是送去給朱雅兒的。謝韻紫親自養的那些話只送給少數幾個,朱雅兒還夠不到這級別。之所以讓人給她送花,也不過是爲了維持自己對外的形象罷了。
她親自採摘了一些菊花,準備拿來做菊花茶。
她細心地挑選着花,因爲心情好的緣故脣角始終含着親切的笑意。
“娘娘,慧美人特地梳洗去見皇上了。”
花朵上的刺刺入了手指,血珠溢了出來。
謝韻紫鬆開手,用手帕擦拭着滴血的手指。
“慧美人會不會背叛娘娘?”
謝韻紫輕啓朱脣,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不會,即使她猜出是我動的手,她也不會說出真相。”
“她親人都還在新州。”
“更何況我也沒留下過證據。”
朱雅兒要是說出實情的話,反而會暴露了她和她的關係。陷害德妃、算計羅才人,這一樁樁都是她親自做的,和她沒有半分干係。
宮女眉毛這才舒展開來。
謝韻紫給自己衝跑了一杯菊花茶,慢慢品茗着花茶的芳香。
在她喝到一半的時候,一個宮人神色匆匆地趕了過來,眉目帶着一抹揮之不去的焦躁。
“娘娘,慧美人爲德妃娘娘求情,皇上已經解了德妃娘娘的禁足令。”
謝韻紫眉頭一擰,朱雅兒這是故意在她心頭扎刺吧?她不敢真正背叛他,於是只能使用這種不痛不癢的小手段。
她淡淡道:“既然她都爲德妃說情,想來德妃定然是無辜的。”
看着面露猶豫的宮人,謝韻紫問道:“還發生了什麼事?”
宮人跪在地上,頭垂得很低,“皇上憐惜慧美人失子,冊封她爲慧嬪。”
像是被千斤重的石頭砸中頭一樣,謝韻紫腦袋一片空白,手中的杯子掉落了下來,滾燙的茶浸溼了她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