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佛珠的手,不自覺用力。
他明明有力氣將顧將軍推開,可是他卻沒有。
並且還卑鄙的想着,她要是再多親他一會就好了。
但現實終歸是現實,顧將軍很快將他推開,一臉嘲諷。
十葉當時的心裡,有點委屈又有點生氣,更多的是,遺憾。
很奇怪,明明和她初次見面,卻彷彿心中已經見了千萬遍,內心深處更是有聲音,想要讓他抱住那個眉眼肆意飛揚卻又嘲諷他的女子。
他紅着臉,念着大悲咒靜心,試圖和她講着道理,卻被顧將軍屢次懟的毫無還口之地。
更甚至,還特意刁難他。
“想要讓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除非小和尚你還俗嫁我爲夫。”
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內心在聽到這句話時,第一反應是雀躍。
但是他冷靜下來,仔細琢磨一番後,就覺得,她是故意戲弄他的。
她根本不會放下屠刀,就算他還俗了,也無法娶他爲夫。
於是,他只能通過爲亡靈超度,來靜心,也來將這件事情揭過。
自那以後,顧將軍便再也沒有同他說一句話。
十葉卻着了魔。
他的內心很想見顧將軍,卻又不敢讓她知道他一個和尚,六根不淨。
他害怕她嫌棄他。
故而,他只能在戰場上,或者故意用着“顧將軍身上罪孽深重,需要超度”爲藉口,接近她。
十葉想着,如果剩下的一生,都是這樣的日子,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雖然他不能與她結爲夫妻,他還能與她朝夕相伴,替她減輕罪孽。
可惜……
天不遂人源。
她的劫難似乎比預料的還要早。
顧將軍接下聖旨回京那日,他去附近的村莊超度,等到他得到消息趕往京城時,已經晚了。
她被人丟在了井裡面,像是一條沒有生命的破碎娃娃。
十葉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同時也開始懷疑着,自己這麼多年,一直堅持的“善良”,到底值不值得。
好在,他感受到了她鼻尖那微弱的呼吸。
知道她還活着,十葉便救顧將軍出去。
他知道,中原的人最爲重視貞潔。
即使他是和尚,被人看到了抱着顧將軍,也恐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影響。
只好將她綁在繩子上,自己再飛到石井上方,將她拉起來,交給莫代宇救治。
這一診治,莫代宇掉淚。
“把她的功勞全都抹殺,廢了她的武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讓她變成一個傻子?難道他們以爲,解決掉顧將軍以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戰爭了?”
十葉心中一痛,可卻無能爲力。
因爲,這一切定數早已形成,不可逆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誦經,減輕她身上的罪孽,讓她餘生,好過一點。
顧將軍甦醒以後,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但是她卻對他很親暱。
她會拉着他的衣袖問:“葉,我好看嗎?”
“葉,你要吃肉嗎?”
“葉,爲什麼我們的身子一點也不一樣?”
傻了的她,比正常的她,更讓人難以招架。
她時常會盯着他的身體和她的身體對照,會觸摸着他的身體,亦或者是拿着他的手,去觸摸着他的身體。
他會慌,會想逃。
可是他又捨不得她因爲被拋棄而哭泣,只能一次次的,任由她的手,在自己的身上作亂,縱容她做的一切。
甚至殺魚,兔子等動物,爲她做肉食。
佛門不殺生這一條,被他毀的一乾二淨。
一次外出化緣,回來的時候卻看到她消失不見了,那一瞬間心中的惶恐,爬滿了他的心,甚至臉,他覺得自己臉上像是被人抹了一層蜘蛛網一般,動也動不得。
看到她被壞人欺負,那一瞬間,他動了殺意。
但終究是被他的理智壓了下來,他試圖和對方講道理,眼看着就要成功,誰料那歹人卻把劍對準了他。
他本有能力躲開那把劍的,可是那道人影竄了過來。
擋在了他的面前!
十葉愣住了,眼前也快速的閃過,曾經有個女子也是張開了雙臂,毫不猶豫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但是那畫面閃的太快,他還沒有看清楚女子的臉,一切就都消失了。
他看着顧將軍身體搖搖欲墜,連忙走上前抱在懷裡。
看着她蒼白的臉龐,十葉心裡莫名的恐慌和痛苦讓他幾乎落淚。
那一瞬間,他不得不承認。
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無慾無求的佛子了。
他想和這個女子,共度餘生。
但是她身上的罪孽太重,需要日日以十八羅漢的身份爲她超度亡魂,減輕罪孽。
她受傷醒來,記憶恢復,又問了他一遍,要不要嫁給她爲夫。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意,只好故作嚴肅。
“顧將軍,這種玩笑還是莫要開的好。小僧乃是圓覺寺十八羅漢之一的十葉,此次下山是爲度化施主身上的冤魂,以免這九萬亡魂,操縱施主釀成大禍。”
“釀成大禍?”
顧將軍脣角帶着一抹嘲諷:“我現在是廢人一個,如何釀成大禍?再者,小和尚,你既然下山是爲了我,你乾脆嫁我爲夫,這樣你就可以天天給我身上的冤魂超度了不是?”
他又何嘗不想呢?
只是一旦還俗,幫不了她消除罪孽不說,還會在她的罪孽上橫添一筆,他只能故作冷漠。
“小僧乃是出家人,早已了卻紅塵往事。”
“既然如此,那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顧將軍收回目光,緩緩閉上眼睛,“你雖是和尚,可你終究還是個男人,你跟在我身邊,我會被人說閒話的。”
那一瞬間,十葉覺得自己呼吸都是痛的。
他和她生活了那麼久,就算他是一條狗,和她生活一起那麼久,她應該也是有感情的。
可是她卻嫌棄他,說她會被別人說閒話,將他推開的遠遠的。
他想要問問她是否有心,可最終忍住,畢竟一切拒絕的話皆是他自己說的。
被她推開,也是他自己作孽。
他倉皇的想要逃,卻又不捨就那麼離去,故意說着:“日後顧將軍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和小僧說,小僧定會竭盡全力,還你恩情。”
可是她卻說,“你我,兩不相欠。”
十葉背對着她,袖子裡的手緊攥,眼中有着偏執。
呵!
兩不相欠?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