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黑暗統治着南海!”
如果說“致遠”艦與前致遠艦有何不同,世人的第一反應是九門威力巨大統一口徑的主炮,其次是他的航速,但是對於每一個曾目睹過致遠號或是靖遠號的民衆而言,讓他們印象最爲深刻的反倒不是威力巨大的主炮,而是那高大、壯觀的桅樓。
與各國普遍採用的英工的三角桅杆以及另類的美國籠式桅杆不同,在致遠號的設計階段性,爲了主炮在遠距離炮戰中觀通以及指揮的需要,前主桅採用了7根支柱支撐的高大的圓錐結構檣式桅樓,頂端設立射擊指揮所,這種結構相當堅固不易中彈受損,而恰又形成中國海軍所特有的塔式艦橋,只不過從沒有人知道,這種桅樓的設計並不是出自海軍部,而是陛下本人繪製草圖後,由海軍再加以技術整合而成,在桅樓上設立射擊指揮儀、大型測距儀、觀察站等等,高大桅樓幾乎可以填裝一切,可以想象的用於增加戰艦作戰效能的設備。
“確實增加了觀瞄能力,但是也增加了被觀瞄能力,當真是一柄雙刃劍啊!”
看似壯觀的桅樓內,瞭望臺上林保傑在心裡嘆了一句,站在高達數十米的桅樓頂部瞭望臺內,負左3區觀警的他在心裡暗歎着,採用大型桅樓的靖遠艦成倍提高了觀瞄能力,但同樣也暴露了自己。
依在望遠鏡後的林保傑,藉着星光朝左3區,實際也就是300度方向,整個桅樓瞭望臺上一共有6名觀測員,每個人負責一個區,全部採用由帝國海軍向德國蔡斯公司定購20-40倍大型望遠鏡,從桅樓上居高觀測,在晴天可以分辨15海里以外的敵艦,即便是在夜間,作用距離也遠超過各國海軍普遍採用的手持式4倍或8倍望遠鏡。
時值新月,海天一片暗淡無光之色,星光點綴的大海起伏不定,依在望遠鏡後,不時轉動望遠鏡觀察着遠方的海平線,每一個瞭望手都明白,現在自己所肩負的是靖遠號上一千三百餘名官兵的性命。
凝視着海平線,忽然一股很模糊的“迷霧”吸引了林保傑的注意力,加大望遠鏡倍率,隱約的在望遠鏡中似乎可以看到……
“發現煙柱!方位312……”
突然的發現讓林保傑立即衝着傳聲筒大喊一聲。
“確認了嗎?”
匆匆走上司令塔的湯廷光,一上司令塔便拿起望遠鏡,朝着目標方位看去,在這個位置他根本就看不到目標。
“發現目標,初步確認目標三艦,距離12海里,無法分辨目標國籍!”
又是一聲喊聲在司令塔內響起。
神情肅穆的湯廷光卻出人意料的保持沉默。
“長官!”
“命令全艦進入戰備,炮彈進膛,開始對敵實施測距!”
一兩秒鐘後,湯廷光終於下達了命令。
“目標增至五艦,方位……”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在發現第一艘敵艦的煙跡之後的幾分鐘之後,確認了目標數量。
七艘身份不明戰艦!
是南遣艦隊!
靖遠號的司令塔內的衆人立即在心底確認了對手。
聯合艦隊南遣艦則是由富士號、石見號戰艦、巴揚號、出雲號裝甲巡洋艦以及高砂、笠置、千歲號防護巡洋艦七艦組成,在現在的南海由七艘戰艦構成的艦隊,只不這一個。
“敵首艦目標16500米、”
在測距臺使用5.5米測距儀完成測距之後,司令塔內的軍官們都把視線投給了艦長。
“開炮吧!”
搶戰開炮,利用靖遠號大口徑艦遠距離優勢,遠遠的把對手轟個稀巴爛!這不正是靖遠的使命嗎?
“首炮不由我發!”
面對下屬的請求,湯廷光卻搖搖頭,現在中日兩國尚未宣戰,首炮由自己所發,無疑導致外交上的被動。
在下達首炮不由我發的命令時,湯廷光取出懷錶,凌晨3時15分,朝司令塔外看去,星月皆暗。
11月3日,凌晨四時十五分,凌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兩艦隊距離6海里。
“發現靖遠!”
日高壯之丞立即拿起手中,新近購買的蔡斯八倍望遠鏡,在對馬海戰之前,整個聯合艦隊只有2具這樣的高倍望遠鏡,而現在卻多達十數部,這種望遠鏡遠比過去的2倍望遠鏡看物更遠,也更爲清晰。
“喲西!”
望着幕色
“裝彈,各艦裝備作戰!”
隨着命令的下達,主炮炮栓打開,305毫米主炮發射的800磅炮彈開始裝入彈膛,而此時日高壯之丞則在艦橋上舉起望遠鏡觀察靖遠號的動向。
“到底是一名老海軍啊。”
憑藉着些許星光,望着遠方有些模糊的靖遠,日高壯之丞發出了一聲讚歎。儘管靖遠看起來似乎有些模糊,但是它的三座炮塔的九門主炮,卻直指着自己的方向,似乎他們已經發現了南遣艦隊。
“命令石見號距敵6000米做陣前橫切!”
一連串的命令從日高壯之丞的口中吐出,與東鄉不同,日高壯之丞並沒有讓自己搭乘的旗艦“富士”號爲艦隊首艦,而是戰隊三號艦,以便利用富士號良好的1.5米立體遊標測距儀爲整個艦隊提供目標指示。
此時以17節航速航行靖遠,桅杆上懸掛由陛下賜於的皇家近衛海軍旗,前一後二三座三聯346毫米巨炮炮口大都昂首指向高處,星月無亮,但炮口處卻映着陰冷的光,凌明前的黑幕仍舊籠罩着大海,此時的靖遠號上的每一個人都在屏氣凝神的等待着,等待着對方的開炮。
“七千五百米!”
司令塔內參謀官在報出數字的同時,將雙眼緊盯着艦長。這個老北洋出身的艦長,此時依然沉默着。
“首炮不由我發!”
在下達這個命令之後,湯廷龍此時正以一種默然的眼神眺望遠海,望着被夜幕籠罩的大海,從望遠鏡中看着那揚起炮口的敵艦,他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什麼,錯過了發揮靖遠遠距火力優勢的一刻
“距離六千八百米”
“6000米!是對馬海戰的交戰距離!”
聽着距離逼近至6000米,楊樹莊的心頭一緊,在這極其關鍵的時刻,司令塔內的所有軍官都閉上了自己的的嘴巴。他們各自站在自己的崗位上,或手拿望遠鏡觀察着敵艦,或是表現出紳士般的沉穩,或是面帶焦慮,抑或是躊躇滿志的。不同的表情意味着不同的心態,只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出來打破沉寂,更沒有人走到艦長旁邊提出任何與戰鬥有關的意見、建議。
在無論是在戰爭時期或是在和平時期,在任何一艘軍艦上,艦長的權威都是不容質疑的,這是海軍的規矩,艦長永遠正確,無論何時!
爲什麼不開炮?
望着距離越來越近敵艦,林保傑的心中盡是疑問,不要說是在6000米,即便是在16000米,那也是海軍的交戰距離啊,以往的訓練中,海軍有至少一半的課目都是超過12000米的遠距離炮擊,甚至在更遠的距離形成跨射。
接下來的1分鐘裡,局勢繼續發生着根本性的變化,雙後扶着望遠鏡的林保傑甚至可以滿楚的看到,敵艦的炮塔在轉動着,接着,敵艦首艦突然來了個陣前橫切運動,戰鬥就要打響了。
“敵艦作橫切!”
不待了望哨報告傳達下來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湯廷光卻出人意料的下達了一個命令。
“右轉舵,航速25!”
“右轉舵,航速25!”
命令被重複下達了下去,聽到這個
命令,楊樹莊立即拿起望遠朝着遠在右舷3海里外的海容號防護巡洋艦,頓時,他明白了艦長爲何會下達這個命令。
“靖遠號轉右改變航向!”
在石見號橫切變陣時,瞭望哨首先發來報告,緊接着又一個報告:靖遠號右轉大約10度,航速基本保持不變。
其實,在這個距離上經驗豐富的指揮官們僅憑目測就能發現敵艦隊的變化。
“靖遠想逃!”
意識到對方想要逃走,日高壯之丞突然大喊道。
“瞄準靖遠號,準備開火!”
負責傳令的參謀官先是一怔,過了足足一秒方纔對着話筒喊道。
“瞄準朝靖遠號!”
在命令下達的瞬間,富士號上的所有人都開始屏住呼吸,因爲他們知道,最殘酷的決鬥馬上就要開始了。
“以石見首輪射擊準爲基準,各艦集中火力,目標靖遠,四發首輪齊射!”
戰場形勢的瞬間變化往往最能展現一名艦隊指揮官魄力和氣質的時刻,而在這個時候日高壯之丞這個以膽大著稱的將軍表現的並沒有讓人失望,在富士還未完成陣式轉變時,以石見號作校射基準,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大約過了十數秒鐘,巨大的轟鳴中,漆黑的洋麪突然被接連騰起的四團巨大的火焰所籠罩,日高壯之丞等人只覺得眼前一亮,甚至視線都隨之變得模糊,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石見的首輪射擊之後,除了主炮塔裡的炮手和那些負責組織主炮射擊的軍官們,其他人都在密切關注着遠處的海面,期待着敵艦被擊中的情景出現。
當然沒有任何人會對石見第一輪齊射能擊中目標持有任何信心,或者說誰都不會相信一次齊射能擊中靖遠,或者任何一艘軍艦。
“敵艦開火!”
撕破夜幕的巨大焰團映亮海面的光亮,根本不需要了望員的報告,所有人都看到了,幾乎是在焰團映亮海空的瞬間,楊樹莊便按動秒錶,對敵炮彈加以計時,距離六千米,12英寸艦炮,約十秒到達……
“航速增至26!”
神情肅穆卻又顯然非常淡然的湯廷光再一次下達了加速的命令。
“轟……”
接連四聲巨響傳出司令塔,四個水柱接連在距離靖遠百多米外升至半空。
“艦長,我艦遭受攻擊!”
“立即發電海軍部,我艦遭日本艦隊偷襲!”
即便是遭受攻擊,湯廷光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命令還擊,而是命令發出電報,這是正常程序,不過是一秒的功夫,又一道命令從他的口中吐出。
“目標敵首艦,開火!”
凌晨四時二十一分,隨着一聲命令,早已經憋出一口氣的靖遠號的九門的346毫米巨炮鳴響了,首先是一號炮塔、接着是三號炮塔,接着是2號炮塔,首輪齊射在0.5秒內完成。
“開火了!”
巨大的轟鳴中,靖遠艦隊的官兵們明顯感覺到腳下一震,身在裝甲艙室的水兵們,根本就無法目睹炮擊是何等的壯觀,在那四聲爆炸之後,他們便明白一個事實,戰爭打響了,而現在則是還擊。
“九、十……”
隨着讀秒聲的中止,在石見號戰列艦的周圍接連出現九個巨大的水柱,水柱滔天,不過靖遠號戰艦上的軍官和炮手們並不是神明,儘管第一輪齊射聲勢浩大,可也沒有一發命中目標,但從炮彈落點來看,他們的全艦統一射擊指揮系統技術含量顯然高出一籌,九枚炮彈中有超過4枚形成近失彈。
而此時,接連不斷的水柱伴着爆炸不斷出現在靖遠號的周圍,這是日本艦隊的艦隊主副炮齊射,不僅半數形成近失彈,有的炮彈幾乎是貼着靖遠爆炸,炮彈的破片擊打着靖遠的艦體,而水柱在落下時甚至擊打在艦橋上,於此同時靖遠號的左舷的5門190毫米火炮,亦同時開始還擊,和主炮的目標相同,亦是敵艦隊領頭首艦。
“嘟……”
尖利的哨聲在艙室內迴盪着,指揮着32名損管隊水兵的嶽鵬遠只聽到重炮雷鳴般的怒吼和190毫米口徑副炮尖利的吼聲,在炮彈向敵人打去的時候,整個靖遠號都震撼了起來,艙室內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小電燈亮着,藉着燈光他能看到水兵們面色中的蒼白,他笑了一下。
“好了,很快我們就要上場了,記住,就像訓練時一樣!”
最後他又強調一句,
“這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命運!”
而在對面的手術室內,穿着手術服的軍醫和助手們都像閱兵時那樣嚴肅,他們正在等着傷員的運抵,手術室內,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可是軍醫長桑平南還是在那裡不斷檢察着自己的陣地,整理那些已經擺得十分整齊的東西:鋼製的櫃子裡,各種各樣的玻璃瓶子,那裡面裝着各種藥品和消毒液,盛着浸在酒精中的繃帶的瓷盤和全套外科手術器械,各種藥品整齊的碼放着,嗎啡針,裝滿了足足50個針筒,麻醉藥,同樣裝滿了幾十個針筒,燒傷用的油膏、浸在酒精中的縫合線,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這裡是我的戰場!
桑平南在心裡輕聲對自己說了一句,然後他把視線投給站在艙室外的嶽鵬遠,然後衝着他一笑,兩人默默不語的對視一眼。
突然伴着一陣劇烈的激盪,嶽鵬遠擡頭朝着頭頂看去,頭頂上是水平裝甲板。
“被蚊子咬了一口,小口徑炮彈!”
嶽鵬遠擠出一些笑容,以安慰有些緊張,甚至恐懼的水兵們。而桑平南卻是緊張的朝外面看去,會有傷員運來嗎?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在兩輪齊射都落空之後,靖遠艦炮塔內的官兵們迫不及待的重新進入裝填程序,他們相信自己的下一次炮擊能夠有更好的運氣,日本人可不是那些只會捱打靶子,所以,越早幹掉它們越好!幹掉一艘,接下來就會更輕鬆。
沉重的六百五十三公斤重的被帽穿甲彈被裝入彈膛,發射藥、引火藥、……
“第三輪齊射!”
儘管司令塔被一枚小口徑炮彈擊中,但湯廷光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甚至於剛纔那發在司令塔下爆炸的炮彈爆炸時,他亦未閃躲。
此時遭受7艦圍攻的靖遠號四周不斷落下水柱,海戰就是這麼進行的,不間斷的把炮彈投送到敵艦四周,最終總會有炮彈擊中目標,炮彈出膛,剩下的就是運氣。
突然一陣劇烈的震盪只讓前主炮塔內的水兵身體隨之一晃。
“把你們的精力集中到操作上!”
一號炮塔槍炮官張浩然厲聲訓斥一句,接着又特意大聲強調道。
“要想活,就先把敵人打沉”
在張浩然的訓斥聲中,水兵立即開始了動作,裝彈是一系列反覆進行的操作過程:打開炮閂,裝上新炮彈並用液壓推杆頂進去,裝發射藥包,然後炮閂再次猛地關上。或許是生與死的考驗使得他們在最初的驚恐之後,便發揮出了最好成績。
“一號炮備彈!”
“二號炮備彈!”
……
只用了48秒,便完成了一次備彈,張浩然的滿意的點點頭,短短兩三秒後,隨着槍炮長那邊發來的修正數據完成,立即又進行了一次齊射。齊射剛一結束,炮手們狂熱地操作着。
突然,炮塔裡出現一道閃光,接着一聲巨響,他們被震得東倒西歪。
“我們被打中了。”
“沒關係!”
張浩然繼續大聲喊道。
“快!裝彈!”
緊接着又一些炮彈擊中了要害部位,濃煙瞬間瀰漫了整個炮塔,張浩然仍然站在那。
“裝填穿甲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