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存在着三大專制帝國——中華帝國、俄羅斯帝國、奧斯曼帝國,而三大帝國之中,俄羅斯帝國已經隨着“二月革命”的風浪,化爲昨日的記憶,而奧斯曼帝國的末日亦爲期不遠,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正如戰前人們所言道的那樣,三大帝國中唯一蒸蒸日上的、政局穩定的只有中華帝國。
而現在,此時,當三大帝國中的兩大帝國已經成爲歷史或即將成爲歷史的時候,三大帝國中相對開明的,實施着開明專制的中華帝國的未來何去,何從,一直是世人所關注的焦點,這種關注,甚至超過了對其1270萬軍隊的關注……”
《字林西報》
對於任何一個國家而言,作爲一個國家的首都,首都內從來都僅只存在一種人,那就是各種各樣的政治人物,他們或多或少的總與政治有着各種各樣的關係,事實上,正是他們構成了一個國家首都最精彩的一個環章,至於那些芸芸衆生的組成——普通的升斗小民,他們往往都被直接無視着,並沒有多少人會真正在意這些升斗小民。
而在南京,或許這個被西方人稱爲“傳統東方專制與西方代議制相結合的專制帝國”的首都,政治圈子在這裡似乎涇渭分明的分劃成兩個極端,一個是陛下委任官員組成的帝國政府內閣,這個圈子生存着的大都是官僚精英,在過去的十幾年間,他們主宰着整個國家的一切。甚至於民衆的日常生活,也在特殊經濟政策下進行着“統制式的管制”,這些帝國官員們所依賴是帝國行政法律的授權,當然沒有人懷疑。他們更多的是依靠陛下的信任。
而另一個圈子,則是在光復戰役期間,出於爭奪民心尤其是士紳之心組建的諮議院銳變而來的國會,而國會中的則大都是在國內至少是在某一省享有崇高聲譽的士紳精英,他們依如過去行駛着監督帝國行政、執法機構的運作,作爲監督者履行着自己的責任,而他們所依賴的是民意以及其身上“民選國會議員”的光環。
而在這兩者之上,則存在着一個更爲特殊的存在——皇家。準確的來說是皇帝陛下本人,皇帝本人努力維持着兩者的平衡,無論是帝國政府,還是帝國議會。無論他們發生多大的衝突,產生什麼樣的矛盾,皇帝本人憑藉着上百萬軍隊的支持,巧妙的維持着國家政局的穩定,使得國家政治。維持着其特有的秩序。
得益的帝國憲法的支持,使得這個專制帝國政治核心圈子,在過去的十幾年間,早就形成了自己的政治特色。不過,雖說已經形成了自身的政治特色。可是在對於那些民選政治家們來說,或多或少的。他們總希望獲得更多,更大的影響力,更多的聲望,當然,更多的卻是——權力!
這或許,就是政治家的真相,政治家的最終目標是爲了權力!
“……有所爲,而有所不爲。”
在立憲民主黨總部內,梁啓超一本正經地說,
“很多人,曾經對我們寄與很大的希望,尤其是,現在很多加入我黨的年青人,更是滿腔熱情。我今天當着你們的面潑一點冷水,不客氣地說,這部社會保險法,不過只是一紙空文而已,何來什麼實際作用!”
聽着黨首的話,汪精衛卻是稍做沉默,隨後他看梁啓超說道:
“卓如先生,你的話也不無道理,可,如果我們反對的話,勢力將爲授人以柄。”
汪精衛,這位曾經的革命黨,早在多年前就加入了民主黨,正是他的“賣身而降”使得民主黨勢力大漲,同樣也分裂了當初的革命黨,也正是從那時起,革命黨分裂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激進者,成爲現在的“共和派”,他們信奉中國未來之路在於共和,從而堅定不移的走上推翻帝制的道路,而另一派則走了“監督政府運行、推動國家強大”的道路,相比於前者,以汪精衛爲首的這些人,無疑更現實一些,可沒有任何人知道,汪精衛的身上曾揹負着一個極爲“恥辱”的過去,至於那個過去誰人瞭解,誰人體會,恐怕也就只有他本人才能知會了。
汪精衛的反對,讓梁啓超陡然變色,他搖着頭說道:
“兆銘,你弄錯了,這只是一場戲,一場陛下用來收買民心的戲,我們反對的只是戲目,而不是建立社會保障,我們需要的是爲工人謀求更多的利益,而不是……”
稍停一會,梁啓超以堅決的口吻說:
“或許,我們可以接受那些企業的資助,而且我們的確需要他們的資助,在某些問題上,我們可以做出適當的妥協,但是,相信我,我不會犧牲普通民衆的利益。”
話說到這般地步,似乎已經不需要再說,可是汪精衛卻是笑了笑說道:
“先生志節可嘉可佩!”
任何人都能聽出汪精衛這幾句話有點不大對味,可這時他卻又不便發作。
“不爲權貴折腰,正是保持着我黨對國家和人民的赤子清白。”
面對這句回答,汪精衛卻是冷笑道:
“那麼,如果我們反對社會保險法的話,那會不會變成我們爲權貴所折腰呢?”
“我向來都是支持建立健全我國的社會保障機制,現在,根本的問題在於,我們應該建立什麼樣的社會保險和社會保障,而不僅僅只是一部法案。”
此時梁啓超擺出素日裡那副政論家、思想家的派頭。在楊度那裡,他什麼都沒有得到,而現在,在黨內,他同樣面臨着這樣那樣的壓力。
“此論高明至極,我完全贊同。”
汪精衛立即接言贊同道。
“既然先生支持社會保障機制,那麼,在沒見到社會保險法的內容之前,就先談反對。未免也太早了?”
“兆銘,至少,現在我們必要達成一個黨內一致,如果社會保險法,無法達到我們之前的要求的話,那麼,我們必須要反對它,要知道。我們需要的不是一個縮水的社會保險法,不是用一個縮水的社會保險法,讓保皇黨去收買民心。”
梁啓超的二郎腿在薄綢長袍下蹺了兩蹺,一直以爲。立憲民主黨都是以“普通民衆”的利益代表人自居,也正因如此,早在多年前,他們就參照外國的經驗,弄出了一個“社會保障建議案”。而按照那個社會保障建議,政府需要承擔社會保障所需的50%,至於企業則只需要承擔20%,個人則爲30%。可以說,一慣性的。作爲反對黨,他們把難題丟給了政府。而這顯然是政府不可能接受的,事實上,此時在全世界,政府都鮮有承擔任何社會保障責任,而只是立法要求企業和個人去共同承擔,而非政府承擔主要支出,而這一原則卻可以被企業所接受,至於可以被企業所容忍,不至於因此損害到政黨利益,同時,又讓普通工人看到了希望所在,看到了民主立憲黨是如何代表民衆的利益。
“卓如,你不要弄錯了,今天,我是要當說客,要說當說客,我今天是替四萬萬中國人當說客,遊說你這個自詡的少年中國之少年,要爲中國做一件實實在在的好事,不要擺名士的架子!”
看來汪精衛這會當真是有點動氣了,他的聲調提得很高,
“我們現在不說其它,就只談爲國家和人民,在一些時候,我們必須要拋棄政治上的分歧,要看一件事,於國家和人民有無好處。若真是出以公心,只要於國於民有利,那就應當支持,因爲你支持的是事而不是人,這裡不涉及到收買人心的問題。倘若以所謂保持政黨獨立性來反對或不參與,那就是以小私而害大公,爲賢者所不齒。”
這番話鋒芒凌厲義正詞嚴,若是外人聽到這番話,一定會拍手讚揚汪精衛,說得好,說得好!
而面對這一番言論,梁啓超也覺得有點銳不可當,一向能言善辯的他一時竟然也是窮於應對。而奪得致高點的汪精衛,更是挾其氣勢居高臨下發起衝鋒:
“我知道先生您絕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這些年來,您所做的一切,莫不是爲了人民的覺醒,爲了國家的強盛,故而無論海內海外,人民都尊敬你愛戴你,視你爲中華民族的靈魂。這個榮譽,先生也當之無愧。”
面對這番稱讚,梁啓超卻是用淡淡一笑的做態說道:
“巧嘴滑舌的也就是您汪兆銘了,剛纔說我是以小私害大公,爲賢者所不齒,現在又說我是當之無愧的中華民族的靈魂。打了一巴掌又來安撫。就憑這點本事,我這個位置就該讓你來坐纔是。”
在立憲民主黨中,汪精衛是秘長的職務,勉強算是黨內第三人,可這會梁啓超在說出這番話時,多少也帶着些許怨氣,畢竟,拋開指責不說,汪精衛等人只看到“爲民當如此”,卻未看到“政治妥協”的必須,作爲黨首,他必須要考慮其它很多問題。
對於梁啓超似玩笑的表露出的不滿,汪精衛卻是笑說道:
“先生的位置,早晚有一天,精衛會做得!”
話時,汪精衛全是沒有任何客氣之意,其實這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畢竟相比他人,他實在是太過年青,當這些人都退去之後,以他的資歷成爲黨首,也就是自然而然之事。
“不過不是現在!”
揮揮手,彷彿命運早已爲他安排好了那一天似的,汪精衛隨後又說道。
“現在還是來談這件事。卓如先生,二十餘年來你一直以提倡民權推行憲法爲己任,帝國憲法早成,而後,您又提倡社保,以實現老有所養、病有所醫、貧有所濟之目標,而今,陛下和內閣好不容易做出讓步,我們又豈能錯過這一機會。”
接着,汪精衛又款款而道:
“十二年前。誰人曾想中國有立憲之日?誰人又曾想,內閣有讓步之時?世間萬物,貴在開啓端口,而非一步而就。如卓如先生,一味堅持我黨原先之原則,只恐讓民衆繼續受損數十年,到時,豈非我等之大罪!”
“道理倒也是這番道理……”
對於這一點梁啓超倒是深表贊同。
“這也是我最初猶豫不決的一個原因。”
“但卓如先生,即然先生已經看出了陛下與內閣之所以願意通過社會保險法,不過只是爲應一時之急,從而收買民心。想必已經看穿,爲何讓步,因何妥協。”
說到這裡,汪精衛卻是狡黯地一笑。
“既然以此讓步。若適當施以壓力,又豈不會的因壓力,而於其它作出讓步!”
而於其它作出讓步!
汪精衛的話,只讓梁啓超一愣,他看着汪精衛。一時間儘管沒弄清楚他的意思來。
“結束委任制,推行總理大臣直選!”
汪精衛的這番實實在在的話讓梁啓超震驚不已,他驚訝的看着汪精衛,似乎被他的大膽建議嚇了一跳。但不可否認,正像汪精衛說的那樣。陛下現在的讓步是迫於局勢做出的讓步,準確的來說是迫於俄國局勢的壓力做出讓步。
“卓如先生。如果尼古拉二世早在一年前,就同意作出讓步,又豈會落得僅只有退位之選。”
“國局不同,自不能等同而視之。”
搖着頭,梁啓超摸着尖尖的下巴,恬然望着他,思路不知不覺地被他引上了軌道。
而汪精衛兩眼逼視梁啓超。
“國局是不同,可將來時局之發展,必所有相似,否則,陛下亦不會有突請總理大臣之舉,隨後又有社會保險之讓步,陛下既然有所憂思,必有所由,而我們所需要要就是順其自然,來個順水推舟,化局爲我用!”
“化局爲我用?”
“正是這樣。”
見梁啓超的思路已被自己牽過來了,汪精衛忙加以肯定道。
“現在固然,有一事情,因違你我之願,我們無力達成真正適應之社會保障,從而爲國民謀福,而我們又要對中國的事情負責,希望將來推行的是真正的老有所養、病有所醫、貧有所濟的社會保障制度,不是出自陛下和官僚的爲了安撫民衆所臨時應急推出的社會保險法,我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無論如何,讓這個社會保險法通過。卓如先生,只有令其通過,纔有可能讓民衆瞭解到,他們原本可以得到更多,由此,我們才能夠藉助這一局勢,達成我輩之多年來所苦苦追求的理想。”
在汪精衛道出這番話,梁啓超沉思着,在沉思時,他不時把目光投向汪精衛,看着這位極爲年青的秘長,在這一瞬間,他卻是生出一種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慨來。
“卓如先生,若到時總理大臣直選事成,我等自可協調各方利益,制定新的《社會保險法》屆時,如果一時之妥協,不過只是行以曲線謀實罷了!”
面對汪精衛的這一番話話,梁啓超在沉思良久之後,領首贊同說:
“你說得有道理,這點我倒沒想過。的確如此,過去十餘年間中國的政治,有很大部分都是從點滴讓步開始,沒有步步爲營,又豈有步步退讓,一步而就,顯是不甚現實了!”
“所以!”
見梁啓超已經被自己成功遊說,汪精衛用很是肯定的口氣說道。
“卓如先生,無論怎麼看,無論是從近處來看,還是從這麼一件利國利民又利己的絕大好事,你竟然把它看成不過只是收買民心之舉,而加以阻止,是多麼可惜可憫呀!”
可惜可憫!
想到自己竟然落得這麼一句話,雖說梁啓超明知道,汪精衛這不過只是步步營構引導他入殷的苦心,也也看出了汪精衛能言善辯的說客之才,心裡感嘆:古之蘇秦、張儀恐亦不過如此!
雖說已經入殷其中,但是梁啓超卻沒有任何惱意,甚至忘記了他之前的堅持,還有其它方面的顧慮,隨之哈哈大笑起來:
“兆銘,你這個汪兆銘啊,簡直如孫猴子耍弄豬八戒一樣把我戲弄了一通。自己心甘情願做別人的槍手不算,還硬要拖我上賊船。如果不上,又是以小利害大公的自私者,又是連利國利民又利己的大好事都看不出的傻瓜,看來我梁啓超已無路可走,只有跟你上賊船了。估計,要是陛下知道是你說服了我,估計一定要重重地獎賞爲他們出了大力的汪兆銘喲!”
“卓如先生,”
笑了一下,汪精衛又正正經經地對梁啓超說道。
“精衛只看到,如今,我等苦待多年的時機,正日趨成熟,而我等需做之事,無非就是靜待時機,作好各種準備,一但時機成熟,即可行以逼迫,到時,一切自然水到而成,至於陛下……若是陛下當真獎賞的話,精衛卻是不會拒絕!”
“哈哈哈!”
一時間,在這立憲民主黨黨部裡,響起了兩聲爽朗笑聲,那笑聲中似乎帶着一些對未來的期待,就像期待黎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