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駐德國大使館就打去電話,給各個部門來電話——德意志帝國外交部秘書處,要求緊急約見德國外交大臣齊默爾。在這個特殊的時期,德國人自然不會拒絕,齊默爾在清晨時分急匆匆的趕到了外交部,就在兩個小時前,他剛剛離開外交部,德國已經向俄羅斯宣戰了,下一步,也許就是法國了。
現在整個德國的戰爭機器都已經運轉了起來,不過在運轉之時,卻需要來自中國的幫助,至少中國介入戰爭,可以牽制俄羅斯。
“也許會是好消息!”
不用細想齊默爾都能夠想到,那位顏大使會說什麼。
“雖然兩國的之前的盟約已經到期,但出於維持中德兩國友誼,中國決定對俄羅斯宣戰……”
對於顏大使這麼說,他並不覺得的意外,畢竟對於中國而言,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趁火打劫”之機,中國也許會佔領半個俄羅斯,嗯,這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中國可以一路打到莫斯科、聖彼得堡,當然只要他們有那個能力。
“到了那個時候,整個歐洲都會意識到黃禍,到時他們將會發現,在歐洲只有德國,只有德意志才能夠阻擋來自亞洲的威脅,到那時……”
二世皇帝私下的言語在在齊默爾的腦海中浮現,對於德國而言,中國只是一個工具,現在是解除兩線作戰壓力的工具,而將來,則會成爲德國謀求歐洲和平的工具。
終於,進入辦公室之後,齊默爾再一次在自己心裡排練着之後同顏惠慶會面時的談話。他坐到桌旁,儼乎其然地,緊繃着臉。一面想象着中國大使怎樣走進向他敞開的門,然後慢慢地用兩隻手撐在那桌面拋光的桌子上站起來。
然後熱情而親切的同他握手,然後,再請他坐下,等他先坐下之後,自己才能坐下來,然後會發生什麼呢?在顏大使說出中國向俄羅斯宣戰的決定之後,當然自己首先要表示感謝,當然要用淡淡的口吻,這樣纔不會讓他們覺得德國有求於他們。
想到即將到來的會面,齊默爾不禁有些熱切盼望這個歷史性的時刻到來。作爲外交官,他絲毫不會對他將在扮演的角色有什麼感覺,即使多少有點良心責備那樣的感覺都不會有,黃種人,他們或許可以趁火打劫,但是世界卻是屬於歐洲人的,不對,是屬於德國人的,他們,有色人種,只是一時的工具而已。
此時,齊默爾也不感到良心上受責備。但是在他的心裡卻有一種莫名的恐懼,那種下意識地擔心,他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但是這些感覺卻越來越厲害地把他攫住了。
爲什麼會覺得恐懼呢?
抓不住恐懼根源的他,突然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秘書報告說,中國大使半小時後到達外交部。
……除了快樂、自豪、牽災樂禍這種感覺之外,還混和着一種完全不同的東西,恐懼。
坐在汽車上,顏惠慶手扶着雙腿上的公文包,所感受到的卻依然有着無法揮散的恐懼,那是對未來的恐懼,對未來的擔憂,對未知的未來的恐懼……恐懼決不是他一個人獨有的,儘管還不知道國內的情況,但在接到那份電報之後,他就相信一個事實,那就是,在國內肯定也會有很多人會因爲陛下的這一決定,而對未來產生恐懼,因爲這一次,中國是在挑戰世界列強,儘管這一頭等列強陷入戰爭,但……中**隊永不會失敗、中國負有歷史使命等等,想來想去,顏惠慶試圖用這種方式來擺脫這種恐懼感,消除內心的恐懼感,但是恐懼感卻不會立即消除乾淨。這是那種傾家而賭的恐懼感。
所以怕的原因是賭注下得太大,因爲這筆賭注不但包括這個國家所有的一切,而且也包括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的未來,甚至於的性命。因爲紙牌總是喜歡捉弄人,任何時侯都會出現賭輸的一線可能,那時候就少不得要算總賬了。
就是這種暫時還模糊的不可理解的恐懼感,困擾着顏惠慶,使得他甚至產生一種幻覺,覺得有朝一日,當德國擊敗了俄國,並停戰之後,他們就會回過頭去,去找中國這個“背信棄義”的盟友的麻煩。
到那時,一場場戰爭之後,在中國的城市街頭到處都是大進軍的德國兵,在南京的城牆的頂端插着德國國旗……使人緊張的恐懼感,在他的內裡久久無法揮散。
但是汽車並沒有因爲他內心有恐懼而停下,他準時在上午八點三十分到了齊默爾的辦公室。
“你好,大臣閣下!”
顏惠慶一邊問好,一邊向從桌旁站起來的齊默爾伸過手去。原本應該主動伸出手的齊默爾,卻沒想到竟然讓對方搶了個先,就做了幾個猶豫不決的神經質的動作,—會兒微微擡起手,一會兒又把手放下,然後才決定同這位大使輕輕地握一下手。
接着他就點一點頭,熱情的請大使坐下。
儘管內心對未來有些恐懼,但此時顏惠慶內心卻又帶着一絲激動,這是挑戰強者的激動,無論如何,一切都已經不可避免了,那麼就……賭吧!
“閣下……”
不待顏惠慶說話,齊默爾卻打斷了他的話,然後齊默爾開始從中德交往,德國對中國的友誼滔滔不絕地對大使講起來……“……當然,現在,我依然相信,中國和德國之間的友誼是可以經得起考驗的!”
齊默爾的話只讓顏惠慶神情微窘,終於齊默爾住口了,已經經願意再聽那些刺耳話語的顏惠慶先打開文件包,然後拿起預先打印好的外交公函錄,然後展開那份公函,首先向面前的齊默爾深深鞠一躬。
齊默爾也站起身,他看着對方的舉動,從對方的動作之中,他心下的更加惶恐不安了,他突然意識到,此時顏大使的舉動實在是……太過於正式,有這個必要嗎?除非是……“外交大臣閣下,鑑於《中德同盟條約》業已到期,我國國會至今未批准續約,中德友好之基礎建立兩國互信與和平之信念之上,現今德意志帝國斷然以他國之理由,向和平之國家宣戰,欲破壞歐洲與世界之和平,並虎視眈眈於亞洲,爲世界和平、國家安全,中國國被迫採取“預防性”行動,對德意志帝國宣戰……”
什麼?宣戰?
辦公室內瞬間靜了下來,兩沉默了幾秒鐘。顏惠慶甚至可以聽得見齊默爾沉重地喘着氣。他的鼻尖上掛着一大滴汗珠。
這是可恥的背叛!
儘管心下完全被怒火充斥着,但齊默爾終於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冷冷地外表很鎮靜地對這件事表示遺憾,表示它的責任完完全全在於中國。
“多麼無恥的背叛啊!你們,你們中國,將來要爲這件事後悔的……”
齊默爾這樣說。最後這一句話他是直盯着顏惠慶的眼臆說的。
而對着此時齊默爾的憤怒,想到之前自己還曾信誓旦旦的宣稱中德友誼萬古長青,而現在卻……,於是便用頗爲無奈的的口吻說道。
“閣下……這是來自帝都的決定……我……是不要這樣做……我……可是……我相信,我們……”
“相信什麼?”
齊默爾站起身,冷眼看着對方,此時心下完全是怒火的他完全忘記了,就在幾十分鐘之前,他還曾想象着,如何把中國變成德國的一個籌碼,中國對俄國宣戰是對德國有利的,中國贏得戰爭優勢,甚至佔領整個俄羅斯,對德國而言,同樣也是有利的,因爲……中國是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棄子,但是現在呢?
他和德國卻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德國……被中國人耍了!
“請您相信,我國絕對無意捲入歐洲戰爭!”
接着顏慶惠又認真的說道。
“陛下希望本大使向貴國轉告,中華帝國無意捲入戰爭,目前所做之決定,完全是出自於維護亞太之和平,對歐洲派兵,並直接捲入歐洲戰事,非中國之本意!”
站在辦公室內,齊默爾遲疑了一下,於是轉身回到他的辦公桌旁去,他首先看了一眼桌上的時間。
看着那時間,他知道,現在朝着世界上沒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止這場戰爭,德國已經向俄羅斯宣戰了,與顏惠慶表示的“中國的宣戰”不同,德國即將以整個德國的力量去和兩個大國甚至三個大國作戰,儘管顏惠慶的言語並不可信,但是……德國能夠贏得這場戰爭嗎?
當齊默爾的心裡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已經重新坐上汽車的顏惠慶卻朝着後視鏡看了一眼,他看到鏡中的自己臉上都是汗水,潮溼的頭髮粘在額頭上。
緊張?
不!
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恐懼,中國有可能贏得未來呢?有可能賭贏這一切嗎?
心裡思索着的時候,他朝着車窗外看去,此時菩提樹下大街上已經出現了很多行人。有幾分鐘,他凝神望着那銜道。
“嗯,有俄國、法國作對手,甚至還有英國,德國即便是想贏,怕也不會很輕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