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在山腰上挖了一夜的戰壕之後,士兵們在稍加休息後,便都在整理着自己的,輜重兵把子彈送來兵,步槍手補充着彈藥,把一百二十發子彈裝進腰間彈包內,機槍手和副射手在補充彈藥的同時,又爲空彈匣壓滿子彈。
在他們作着這個準備的時候,一箱箱的手榴彈被打開,平置在戰壕胸牆上,手榴彈後的金屬蓋被擰開,繫着瓷球的拉火索,露出在外,這或許就是一場大戰之後的寧靜。
窩在戰壕裡的世敬德在筆記本上寫着什麼東西,隨後“咔喳”一聲折斷的鉛筆,然後將鉛筆扔到腳下泥濘的戰壕裡。
“炎黃曆4603年3月21日,這或許是我最後一篇日記了,人有一死,但,能死於今日,我將死而無憾”
此時世敬德的內心很平靜,望着薄霧籠罩着的橫道河子,他知道,今天,或許將是他人生榮耀的最頂點,奪下撫順城,全殲日本鴨綠江軍,無論是對於軍人或是個人來說,都將人生榮耀的頂峰,而對於他來說,或許人生的頂點,就是能否。
檢查了一下衝鋒槍,又檢查手槍,擦拭槍身上的泥土,最後又把水壺裝滿,當一切準備完比之後,他自言自語了一句。
“好了,就看今天了”
早些時候通訊兵帶來的軍團司令部不定下達的命令:
“日軍第六師團,已於昨夜穿越我軍防禦間隙,正向撫順增援,望你部爲軍團軍旗添彩,務必堅守下午六時前,必須爲攻佔撫順時機全殲鴨綠江軍爲軍團軍旗增耀”
命令是由團部直接下到駐守在橫道河子各處防禦據點,從團長直到下面的連排長,都能夠理解這道命令,同樣的他們也能意識到,七十二團,將會爲這個命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世排長”
“嗯”
世敬德擡起頭,他看到的是白布鋼盔下一張稚嫩的臉龐,這是娃子,他是瞞報年齡參軍的,還不到十五歲。
“你說,若是俺死了,俺娘真能拿到八百塊錢”
“娃子,你看過戲沒有?看沒看過裡頭是咋說的皇上”
世敬德並沒有直接回答他,
“看過”
娃子點點頭,可戲文裡咋說的皇上,他卻有些迷糊裡,戲文裡有明君,有昏君的。
“皇上說話,那是就是金科玉律,一言九鼎,絕不帶着悔字的,只要皇上許下了,說你能拿着八百塊,你肯定能拿着”
雖然嘴上這麼說着,可世敬德知道這八百塊錢是分成三次支付的,先支付三百,剩下五百在十年內,按月支付給他們的家人,而且還有這樣那樣的條件限制,一次付清八百塊,國家根本沒有那麼多錢。
“嗯還是長官您懂得多”
年少的少年想想似乎就是這個理字,這會才稍放下心來,當官的會哄老百姓,可皇上絕不會騙老百姓。
“要是俺死了,有了八百塊錢,俺娘和俺兄弟這輩子就有着落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說出這句話時,娃子的臉上略帶些安慰。
看着他,世敬德在心裡長嘆一聲,不知道多少人投軍都是爲了十塊錢的軍餉,即便是打仗時的死戰不退,也是爲了那八百塊錢的撫卹,全軍覆滅可有撫卹,可若是當了逃兵,撫卹落不着,軍法事不說,最後還會在其家鄉登報警醒世人,而在報紙上同樣出現的還有那些得到榮勳的英雄們的名字。
“好了,娃子”
世敬德拍了下娃子的肩膀,看着他那滿面的稚氣笑了笑。
“打仗,不一定要死,要活着,不單要趾高氣揚的活着,咱們還要打敗日本人,要知道,陛下可是在東北劃了兩千萬畝勳田,等將來,你退伍了,不單有退役金,還是個有二十畝地的小地主啊”
世敬德的話說的有依有據,這是皇帝陛下在諮議院要求諮議院通過的《帝國軍人退役保障法案》後,向全體官兵作出的承諾,爲此還特意劃了出了榮民勳田區,按照劃分。
東北有兩千萬畝、河套有三百萬畝,外蒙有一千五百萬畝,新疆有一千萬畝,青海有三百萬畝,一共五千萬畝地,按照按置規定,足夠安置小三百萬官兵。
不過現在世敬德提到的卻是東北的兩千萬畝,現在大傢伙不單單是爲了國家、陛下、軍隊去打這場仗,同樣也是爲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於這些苦慣了的士兵而方,沒有什麼比那二十畝勳田更誘人的東西了,即便是死在戰場上,他的家人都能得到那二十畝田,而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打敗日本人,只有如此,才能奪得勳田。
“嘿嘿,還是陛下他念着咱當兵的……”
長官的話讓娃子的眼中露出一絲憧憬之色,二十畝田,要是有了二十畝田,老孃和兄弟餓不着了。
“長官,日本兵”
突然的預警聲,打斷了娃子的浮想,一聽到日本兵,他立即抓起槍瞄準着前方。
拿起雙筒望遠鏡分兩半的單筒望遠鏡,世敬德朝着遠方一個不知名的小山丘下,山丘路口的拐彎處,一隊日軍正向自己的陣地方向推進,一名日軍軍官和尖兵在一條泥路上,正朝着自己的陣地上指指點點着,自己這裡的位置不錯,正好守着S型的山路路口。
“機槍手,看着那個軍官了嗎?”
世敬德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喊了一聲,手指着那個日本軍官。
“幹掉他”
聲音一落,機槍手操起02式機槍,瞄準了一會,扣動扳機接連打了兩個兩發的點射,一陣輕機槍點射聲響起後,那名還在路口處,朝着陣地上指指點點的日本軍官隨即身中數彈,躺在血泊中。
“嗖……”
下一刻,在日軍沉寂了一會後,十幾分鍾後,炮彈都過來了,半邊天都紅了,野戰炮、榴彈炮、山炮,炮彈從腦袋頂上都往世敬德陣地上砸着,炮彈在空中交叉着各種弧度和線條,最後落在陣地上。
“轟轟……”
連續的炮擊在的陣地上掀起幾米高的灰土碎塊。爆炸聲幾讓人震耳欲聾。當那些被炸碎的土壤從天上落下就填平了並不深的戰壕,把戰壕裡的人埋進了碎土塊下。
“呸我日你小日本的祖奶奶的小姨娘的二妹子……”
從土裡剛爬出來,世敬德就聽到身旁的趙大個子,先吐口嘴裡的土,然後大聲的叫罵着。
“二妹子的嫩穴子”
“還是一弄就見紅喊痛的”
躲過一輪炮擊的戰士們開始用習慣的臊話,緩解着緊張的情緒,在這裡受限於地質條件,他們即不能挖出很深的戰壕,同樣也沒有防炮洞,頂多就是能窩住半個人的防炮坑。
他今天已經是第三次被埋進了土。
這一次日軍的炮兵,就像有打不完的炮彈一般,炮擊從十幾分鍾前就開始了。他們欺負着在橫道河子的72團即沒有足夠的大炮,也沒有沒有足夠的炮彈壓制他們的炮兵。就大上起了炮彈宴來,甚至還把把野戰炮直接拉到靠近一線陣地後的地區。前置火炮直接對近衛軍的陣地進行炮擊,以便在衝鋒前,徹底摧毀近衛軍的防禦陣地。
他朝身邊打量了一下,趙大個子、馬大哈、樑柱、小鬍子……一個個人都還活着,不錯都還活着。
咦娃子呢?
“娃子娃子”
一邊挖着耳朵,世敬德一邊大聲喊着。可是無論他怎麼喊。都覺的自己的聲音象蚊子叫似的。嗡嗡作響的耳朵裡,根本聽不到什麼聲音。
而在他的身旁除了土還是土,娃子到那去了。
“娃子你他孃的還有氣不”
想着那帶着稚氣的臉龐,世敬德的心頭一緊,他並不想排裡最小的兄弟還沒開打就死了。
突然。他身邊的泥土動了一下,下一秒出現了一頂蒙着白布的鋼盔,鋼盔上的白布被什麼東西扯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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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子”
世敬德一邊喊着,一邊拼命的用手去刨。不過是十幾秒鐘,一張滿是泥的娃娃臉出現在他面前。
“報告,啊……第27師…呸72團三營九連上等兵。咳、咳,李大娃。還……還活着”
“好。你小子你還活着,命夠大的”
“長官,俺是閻羅王見着煩”
雙耳轟鳴作響地世敬德隱約聽清了李大娃的話後,再看着他那張笑臉。
“呵呵……不收,不收就好”
瞧着娃子的這副模樣世敬德笑了起來,這小子,這時候還在那裡開着玩笑。
“長官,您沒事吧。”
娃子扒住壓在身體上有些泥溼的土壤,拼命把兩條腿從土堆里拉了出來。
“我沒事”
“排長,鬼子啥時候衝鋒?”
娃子拽起被彈彈穿了兩個孔的袖子一抹臉。了一下鼻涕。昨天夜裡的滲透迂迴,讓排裡不少士兵都染上了小感冒。
“他們打了三輪炮,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一樣,這輪炮炮一打完。肯定就要進攻了。”
世敬德說的極爲自信,第六師團是從防線間隙穿過來的,他們帶的炮彈也多不到那去,這三輪炮,至少打了幾百發,肯定是想靠着這三輪炮轟碎防線,然後一股作氣的衝過去,衝到撫順和鴨綠江軍一起守城。
“小日本要上來了。”
是馬大哈的喊聲,世敬德從戰壕內伸出頭去張望,只看見泥濘的道路上,遠遠的一羣藏青色的身影,這會正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以密集線式陣型衝了過來。
“好了兄弟們,給閻羅王上大菜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