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湖南五城舉義!湘省一日光復!”
“號外!湘省一日陷逆。天下震驚……”
大清早的,四九城裡頭賣報的報童揮着手中的號外,大聲的叫喊着,昨個夜裡長沙 五城通電全國興漢驅滿,震驚天下,這四九城自也是如此,不管是那平素提着鳥籠子打千喝茶無所事事的,還是那憂國憂民的主,這會都似瘋了般的搶着一個銅元一張的報紙。
“不用掐,不用算,光緒過不了三十年!”
雖說這四九城裡聚着百多万旗人,可那要飯乞丐依還是在那打着快板要着飯,
“湖南翻了天,犯人全出監,紅衣滿街走,長毛在眼前!”
“嘿,小子,說什麼那……”
一提着鳥籠子主不過剛嚷了句,那要飯的乞丐不僅不怕,反而在那裡又繼續說打着快板說開了。
“旗大爺,氣大爺,騎爺氣,爺氣急,氣急殺,殺旗人、興大漢、大漢興……”
不懼反樂的乞丐打着快板說唱着,反倒是那把旗人給驚着,臉白着、心懼着,急忙轉身離開了,這位旗爺的懼反倒讓那些個乞丐更樂了,揮着快板在這四九城裡竄着,哼着……
養心殿內,一班王公大臣,無論年老年少,無論官職高低,都是愣站在那裡,你看我,我看你,並不說一句話。坐在太后旁的光緒帶着些倦容,還算清秀的臉泛着蒼白,眼圈周圍發暗,而坐在御桌後的太后也是同樣模樣,彷彿有點吃力似的睜着一雙眼睛,目光遊移不定地掃視殿內的奴才們。
“……滿清氏原塞外之蠻族,既非受命之德,又無功於中國,乘皇明之衰運,暴力劫奪,僞定一時,機變百出,巧操天下。當時豪傑武力不敵,吞恨抱憤以至今日,蓋所謂人衆勝天者矣。今也天定勝人之時且至焉。……”
念着那大漢湖南督政府《討滿檄文》時,太監的心顫着,豆大的汗滴順着面頰滑了下來,捧着檄文的雙手也在那顫着。
“凡在漢胡苟被逼脅,但已事降服,皆大赦勿有所問。其在俘囚,若變形革面,願歸農牧,亦大赦勿有所問。其有挾衆稱戈,稍抗顏行,殺無赦;爲間諜,殺無赦;故違軍法,殺無赦!”
檄文未遠,又一太監拿着一張紙走了進來,接過紙太監又繼續唸了下去。
“據各公使館消息,湘省逆賊傳檄各公使領館,歷數我大清十大罪狀……”
什麼……哄的大臣們被這消息驚得呈瞠目結舌狀,而色蒼白似無精神的慈禧,這會才吃力的睜着一雙眼睛,盯着那念着十大罪狀的奴才。
“請太后、皇上下旨,立即調兵進攻湖南,剿滅亂黨……”
“請太后、皇上下旨……”
嘩的一聲,所有人都跪拜下去,不停的叩着頭,而面無血色的光緒只是在那如提繩木偶一般的站着。
“奴才請聖母皇太后下旨。令鄂、贛、蘇三省速派得力軍隊,飛馳會剿亂黨!”
“臣請調海軍開赴九江、蕪湖,爲之壯膽。”
“臣請……”
一時間的一個忠勇王公大臣們從說紛雲開來,個個請着旨,請太后下旨剿滅亂黨,而慈禧慈禧點了點頭。
“先這麼辦吧!”
擬完旨慈禧擡起眼看了看眼前站着的王公大臣,卻又問了一句。
“今個,市上的情形如何?”
“回老佛爺,亂黨於京城裡傳謠,現在京城內是人心惶惶,米價飛漲,人們紛紛到銀行擠兌套現,以致市面買賣非現銀不可。”
“哦!”
慈禧沉默了一會兒,方纔對臣工說說。
“即刻電報湖廣總督張之洞、兩江總督瑞方,差其節調湖廣、兩江之精銳,前赴湖南進剿亂黨……”
話至一半,慈禧又沉思了一會才補充道。
“令兩廣總督岑春煊節調精銳於南進剿湖南之亂逆!同時嚴查陸路以防各省亂黨接濟湘省亂逆!”
岑春煊是庚子時護駕的功臣,正是憑着這護駕之功,才從按察使做到了兩廣總督,聽着太后的吩咐,瞿鴻禨、奕劻兩人禁不信在心下嘆着“聖眷依在”。從那岑春煊獲以護駕得寵後,出撫陝西、山西和兩廣大以來,因有慈禧支持,在各地爲官期間不懼權貴,彈劾並處罰了一大批買官而來的官員,尤其是逼令荷蘭引渡裴景福和查辦廣州海關書辦、駐比利時公使周榮曜兩案尤其引人注目,自然的開罪了這些官員的後臺慶親王奕劻,自然的也就成了奕劻的眼中釘。
“嗯!着令他們要從速剿滅湘起叛亂,切不可成漫延之事!”
慈禧太后說話時向大臣們掃了一眼,這幫子人只看着面子,沒看着裡子,若是這湘省叛亂不能從速平下,只怕這大清的江山……
“調兵遣將的耗時耗力,咱大清沒修幾條鐵路!”
這會她倒是念叨起她心煩着卻又在辛丑年後喜上的火車,似是是感覺有些頭痛,慈禧又皺了下眉頭,沉吟一會,才朝着 看去。
“前些日子,不說那有個什麼揚子江公司是嗎?說在揚子江的擠兌的連洋人的生意都不好做,他們的船多,這湖南通水路,租那揚子江公司的船運兵,想來會快些!”
雖說慈禧已經年近七十,但能在這宮裡憑着後宮出位,雖說會做一些糊塗事,但心思細密又豈是一般人所能相比,不過只是幾口氣的功夫,便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告訴他們不要顧慮着花銀子,該給的人家的銀子,不要少給了,即便是船工,也要記得給着賞銀,省得少花了銀子耽誤了大事!”
當養心殿時作出了朝議時,在東交民巷的使館區,各國公使們卻是齊聚於英國公使館會議室,會議室內的座位按照過去的慣例,最高層的核心人員各國公使就坐在最內圈,而外圈則坐着辦理公使,相比於各國公使見面的時笑容,俄國駐清公使雷薩爾和日本駐清公使內田康哉兩人見面時,卻透着誰都能看出兩人間火藥味。
作爲本年公使團團長的英國公使薩道義坐在首座,出人意料俄國公使雷薩爾則坐於其側,而美國駐華公使柔克義而坐於其側,接着是法國公使鮑渥、德國公使穆默、奧匈公使齊幹、意大利公使薩爾瓦葛、荷蘭公使克羅伯,至於日本公使內田康哉則是敬陪末座。
不過對於內田康哉來說,他知道這個坐次安排恰好體現了薩道義這個職業外交家精明,這樣即照顧了雷薩爾的情緒,又避免了在公使團會議上發生無謂的爭執,想到照顧雷薩爾的情緒,內田康哉不禁在心下一樂,這恰好證明日本現在的優勢,此時日軍在關東半島上佔據着優勢,正在進攻金州,一但金州陷落,那麼旅順……
“相信諸位公使已經知道發生在湖南的大規模叛亂!”
薩道義先是問了一句,然後從辦理公使朱爾典那裡取過一份報告。
“一個小時前,我收到一份從揚子江一艘途徑嶽州的英國軍艦發來的電報,”
說着他拿起那份電報唸了一下。
“在嶽州滿城,發生了極爲不幸的事情,城內的旗人逃生只有兩條路,一是趁起義軍不備翻越城牆而出,二是逃入教會受外國人保護,自昨夜起,嶽州起義者炸開滿城大門後,城內居民見東門未有敵人,即爭搶逃出,未料起義者即設機槍陣地於的嶽州東城門,東城門遺屍達千具之多……”
聽着朱爾典的話,各國公使們都不禁皺了下眉頭,實際上對於這種結果,從湖南那個臨時政府發來的檄文中,就可以猜測一二。
“這是從救助的美國傳教士那裡得到
的消息……”
“真是一羣暴徒!”
鮑渥輕說一句,隨後又特意補充了一句。
“就像半個世紀前,清國南方出現的那羣暴徒一樣!我認爲我們應……”
“我並不這麼覺得!”
打斷鮑渥的話,柔克義補充了一點。
“我想薩道義公使忘記提一點,即便是在嶽州,起義者對外國教堂和外國人也是給予保護的,而且根據我們從馬利勳教士那裡得到的情況來看,起義者中雖說混雜着大量的黑幫成員,但是卻保持着相對嚴格的軍紀,他在離開嶽州時,曾看到因嚴肅軍紀被斬首的起義軍!”
“真是一羣野蠻人!”
荷蘭公使克羅伯說了一句,對於他來說無論公使團做出什麼決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荷蘭的利益是基於公使團諸國的保護,所以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現在清政府迫切希望得到我們的回答,我想提醒各位一點,現在我們的利益並沒有受到損害!”
“但並不意味着以後不會受到損害不是嗎?”
德國公使穆默笑着和薩道義唱起了反調來。
一直未發一言的內田康哉突然開口說道。
“諸位公使先生,我個人認爲,這或許是一次大規模起義的前奏!”
“內田公使,請說一下您的看法!”
薩道義伸手作了個請。
“起義已經發生了,但是爲什麼會發生起義呢?實際上在過去的幾年間,隨着光復的言論和民族主義的泛濫,今天的這場起義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對於我們來說,我並不認爲,我們應該在這裡討論立場,而是應該討這場起義未來的走向,是被清國成功鎮壓,還是說繼續擴大,同時還需要考慮到……嗯,就像穆然公使所述,只是現在的利益未受到損害,但並不意味着將來!”
內田康哉說出了一番話來,他已經從國內得到了對待這次起義的日本應持的態度。但是拘於三年前討論《辛丑條約》時各國達成的一國不能單獨採取行動的默契,所以他需要首先探明各國公使的態度。
見自己的看法的得到支持後,穆默衝着內田康哉微微一笑。
“我個人認爲,暫時的保護,並不等於永久的保護,這甚至有可能是義和團復起,要知道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情況是,這次起義是由會黨所發動的,當然有少數清國軍隊捲入其中……”
當穆默在那表達着自己的看法時,薩道義卻是在那沉思着,英國是在華擁有最大經濟利益的的國家,如果像穆默和內田康哉說那樣,未來這場起義席捲整個揚子江,而隨着起義的擴散最終失控的話……揚子江是英國的勢力範圍,也是英國在華經濟利益中心。
“我覺得我們應該等待!”
突然薩道義的身後響起一個聲音,他人順着聲音看去是英國公使館的辦理公使朱爾典,站起身的朱爾典見衆人把視線投給自己後,正正神色說道。
“現在這只是發生在湖南的一場叛亂,類似的叛亂在過去幾年間時有發生,對於這場叛亂,我們目前所掌握的情報非常有限,過早的表達公使團的態度或過早的有所行動,反倒有可能令我們陷入不利,”
在準備坐下時,朱爾典又特意加重了聲音說出了一句話。
“立場上的不利!”
“也許這是一次義和團式叛亂,也許這是一次政治改革,至少目前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
美國駐華公使柔克義看了一眼朱爾典後開口說道,而法國公使鮑渥亦贊同了他的意義,最終在諸多未取得共識下,公使團會議還是決定暫時不予任何迴應,待事態進一步發展。
遠在上海外海枸杞島的陳默然並不知道這在京城東交民巷英國公使館會議室內發生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話,他一定會對朱爾典、柔克義和鮑渥說一聲謝謝,不過這會陳默然並不知道那裡發生的事情。
枸杞島光復軍司令部內,參謀軍官們來回走動着,十幾部電臺不時收發着一份份電報,而電話鈴聲更是不斷的響起,電話從上海中轉過至此。
“大帥,江寧、上海、鎮江三地清軍有異動……”
“湖北自強軍亦有異動”
……
作戰室內一個個消息傳來的時候,笑容在陳默然的臉上堆了出來,所有的一切都如計劃中的一般,清軍正在被調動着。
“默然,除閩浙之外,兩廣、湖廣、兩江的軍隊精銳都已經被我們調動起來,預計五天後……”
蔣方震的話未說完,他的話就被一名參謀軍官的報告給打斷了。
“大帥,揚子江航運公司傳來信息,兩江總督發官文於公司,租船四十五艘,着三日內備齊集江寧、鎮江、上海三地!”
“助我者端方也!”
陳默然一笑,扭頭衝着一旁吩咐一句。
“立即詢問揚子江公司武昌辦事處,湖廣總督可至官憑於公司!”
揚子江公司雖說成立不過一年多,可卻憑着財力成爲整個長江流域最大的內河船運公司,短短23個月,買船、造船287艘,42600餘噸位,職工7000多人,靠着“中國人不坐外國船,中國貨不搭外國船”的口號,和英、日、美三國長江內河船運公司競爭,從長江口直至川江,又至淮河、湘江、贛江等長江支流,幾乎涵蓋了整個長江流域。
而這家公司最初是爲馬鞍山準備的,可到後來卻又成爲起義成敗的關鍵,不僅僅只是部隊和物資的運輸。
“嗯……調過去的船,儘量以水泥船爲主!”
臨了陳默然又補充一句,不過這補充卻是讓蔡鍔一驚。
“大帥,難道你準備炸船?”
“必要時,可以這麼做!”
陳默然肯定的點了下頭,他心裡早就抱着這個主意,如果必要的話,可以直接炸燬運兵船。
“大帥,清軍租船運兵,意在快速,以軍事常例,其必會以水師爲其護航,即便是炸燬運兵船……”
“水師……百里,我記得程堯章好像是長江水師提督程文炳的兒子,能不能……”
“大帥,長江水師就那麼幾艘船,你在當塗不是不知,唯一的顧慮是清廷是否調動北洋水師,若北洋,海天雖說沉了,可北洋還有海圻、海容諸艦,若是艦隊進抵長江,只怕起義時會途生變故,畢竟海軍艦炮之利,遠非陸炮所能相比。”
“策反水師!”
蔡鍔淡吐出四字,隨後在地圖上指了幾個點。
“若是其調北洋水師於長江,其必配於蕪湖至武昌一線,可按計劃佈雷於長江,再以得力人選說服水師,”
“又水雷阻斷長江,是爲應對列強幹涉,長江係爲各國列強利益所在,會不會……”
“若是水師不反,長江將盡爲清廷所控,界時其調北洋軍於陸路進攻,以水師於長江掩護,光復可謂是功敗垂成!即便是列強不予干涉又有何用?”
聽着他們的見解,陳默然只是皺眉思索着,他朝地圖看了一會,點了下頭。
“就依鬆坡的意思,只要北洋水師的艦船到了長江,咱們就佈雷斷江關門打狗!到時我自會和各國領事交涉!”
手扶着地圖桌,陳默然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只是幾艘軍艦即令人瞻前顧後,若是列強集炮艦干涉……
“發個電報給船廠,讓他們加快海天號巡洋艦的搶修,海天號的400多號水兵不是在上海嗎?想個法子策反他們,只要海天一修好,最好立即投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