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地上蹲着的人,頓時鬆了口氣。呼聲明明白白是從他身上傳來的,不難猜出來,他就是獨狼了。
獨狼活着的時候,我不怕他。因爲見到鬼之後,我發現人並沒有那麼可怕。
現在他做了鬼,我依然不怕他。也許是因爲他是一隻不明不白就死了的可憐鬼。也許是因爲道士和搖動就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又或者……是因爲我最近見鬼太多了,已經麻木了。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對獨狼說:“老兄,跟我回去吧。回去把你的冤情說一下,我們幫你伸張正義。”
獨狼蹲在地上,動也不動。我看見他的身子一起一伏的,像是在輕輕的顫抖。
我皺着眉頭說:“老兄,你聽到沒有?”
獨狼還是不理我。我搓了搓手,心想:“剛纔道士說了,碰了鬼就得倒大黴啊,我真的不想碰他,不過今天沒辦法了。先把他叫回去再說吧。”
我伸手拍了拍獨狼的肩膀:“老兄,別在這裡蹲着了,跟我走吧。”
獨狼慢慢地回過頭來。然後,我就嚇呆了。
我發現大衣後面,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狗,不對,是一匹狼。
它站在地上,身上披着獨狼的大衣,目光兇狠的盯着我。
我意識到事情不妙,連忙向後退,然而我剛剛一動身子,那匹狼就撲了上來。
它的身子恐怕沒有多重,但是這衝力很大,我的身子一趔趄,就仰面躺倒在地上。我慘叫了一聲,扯着脖子喊:“救我啊,你們快來救我啊。”
狼的身子冷冰冰的,像是冬天裡的冰塊。我的手凍得發疼,但是幾秒鐘後,手就沒有知覺了,已經麻木了。
它的嘴巴努力地伸下來,在我的脖頸裡嗅了嗅。我感覺它的呼吸也是冷的。這涼氣沿着我的血管,一直竄到我的頭顱上去。我的意識都要被凍住了。
我想要用力把狼推開,我想要爬起來逃走,可是這冷氣讓我的動作慢了很多倍,力氣也小了很多倍。我苦笑了一聲:“想不到,會不明不白的,死在一隻畜生手裡。”
昨天白天,獨狼神采奕奕的對我說:“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沒想到,這句話這麼快就應驗了,我變成了狼的一塊肥肉。
冰冷的牙齒已經接觸到我的脖頸了,然後,它咬了下去。我的身子一僵,我感覺我的肢體在不由自主的抽搐。
我不想這樣躺在地上抽搐,這種死相太難看。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估計是狼咬到我的神經了吧。
再後來,我就閉上了眼睛。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死過很多次了,好像已經習慣了。
過了一會,有人拍了拍我的臉,我聽見是道士的聲音:“醒醒,醒醒,在地上睡多涼啊。”
我睜開眼睛,看見道士蹲在我身邊,旁邊還有姚東和石警官。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我以爲我死了。”
道士笑了笑:“差一點。幸好我及時趕到。”
姚東神色古怪的看着我:“郭老兄,咱們讓你去找獨狼的鬼魂,你怎麼倒藏到這裡睡起大覺來了?”
我笑了笑:“姚老弟,我找不到他,所以打算去夢裡問問周公,看看這小子到底藏到哪去了。”
道士問我:“能站起來嗎?”
我擡了擡胳膊腿,全都不能動。好像這四肢不是我自己的了一樣。
道士又問我:“身上有沒有什麼感覺?”
我閉了閉眼:“有點冷。”
姚東摸了摸我的額頭:“體溫正常啊,哪裡冷了。”
道士揮了揮手,把他趕開:“一邊去,淨在這添亂。”
他對石警官說:“找擔架來,把他擡回所裡去。”
石警官點了點頭,給所裡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警察開過來一輛車,把我裝上了。
幾秒鐘後,我被安置在了一張鐵牀上。我躺在院子裡,看着滿天星斗,而警察們圍在我身邊,像是在跟遺體告別。
我左右看了看,對他們說:“這張牀怎麼有點面熟?”
姚東笑着說:“就是背靠背那一張。”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快把我弄下去,我夠倒黴了。”
道士拍了拍我:“放心吧。屍體早就放回去了。”
他又開始在我牀下點香。煙氣從小下面冒上來,將我的整個身子都包裹在裡面。
我問道士:“我這是怎麼了?”
道士說:“你被鬼咬傷了。鬼的陰氣沿着你的血脈進入到你的身體裡面。讓你覺得自己像是被凍住了。如果沒有人發現的話,他就真的被活活凍死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我不是被鬼咬傷的,我是被狼咬傷的。不過那隻狼冷冰冰的,有可能是狼的魂魄。”
道士奇怪的說:“魂魄死了之後,應該去投胎轉世。只有在世上有恩怨,纔會留戀不去。動物的世界很單純,一般死了之後,馬上就投胎了,所以它們的魂魄並不常見。你今天遇到一隻,也算是開眼了。”
我嗯了一聲:“大概這隻狼在人間受了什麼委屈吧。”
我問道士:“你點這香,能把我救了嗎?”
道士嗯了一聲:“煙氣屬火,能把你體內的陰氣壓制住,保住你的性命,過一會雞叫之後,天地由陰轉陽,你就慢慢地緩過來了。”
我點了點頭,幾秒鐘後,我的手機響了。按照時間算,現在已經是天亮了。
果然,我感覺有一縷縷熱氣,慢慢地灌到我的身體裡面,我又能活動了。
我慢慢地從牀上做起來,活動了活動手腳。
石警官打着哈欠問我:“郭老弟,你不是去找獨狼的魂魄了嗎?到底有時沒有找到?”
我苦笑了一聲:“如果找到了,我還會變成這樣嗎?我沒找到獨狼,倒見到了一匹真狼。說起來也是邪門啊,現在的動物智商這麼高嗎?居然披着獨狼的大衣,騙我上了個大當。”
姚東在旁邊說:“獨狼,獨狼。結果他死了之後。真的出現了一隻狼。你們說,會不會他是一隻狼精,肉身死了,就現了原形了?”
道士搖了搖頭:“沒有這個道理。這有能力化形的妖精,距離成仙只有一步之遙了,怎麼可能在大街上收保護費?”
我坐在鐵牀上,低着頭想了一會,然後猶豫着說:“不過說實話,這隻狼長得有點面熟,我看到它的時候,總覺得在哪見過似得。你們讓我想想啊。”
過了一會,我猛地拍了一下手掌:“我知道了,是紋身。獨狼胸前的紋身,和這隻狼特別像。”
道士奇怪的問:“你確定?”
我撓了撓頭:“獨狼的屍體呢?你們帶我去看看,我再確認一下那紋身長什麼模樣。”
周圍有兩個警察扶着我走到停屍房。我把白布揭開,露出獨狼的身體來。我看見他的胸口上白白淨淨的,什麼也沒有。
我咦了一聲,用手掌摸了摸:“紋身呢?怎麼不見了?”
我疑惑的看着石警官:“他有紋身吧?難道是我記錯了?”
石警官說:“他確實有紋身,我記得很清楚。”
我指着獨狼的屍體:“可是……現在怎麼沒了?你們警察還管給屍體洗紋身?”
石警官苦笑了一聲:“郭老弟,你這可是說笑了。”他想了一下,說:“我記得,他的手下好像也有這種紋身。”
我忙點頭:“沒錯,有個精瘦的小夥,也是剛剛死了。是他的手下。”
我們看了看小夥的屍體,紋身也不見了。
我坐在椅子上,對道士說:“是紋身有問題。”
道士仍然很懷疑的說:“紋身還能活了不成?這不可能啊,我活了這麼大歲數,從來沒見過這種怪事。”
而石警官已經雷厲風行的分派任務了。他讓民警把獨狼的同夥全都抓了過來。挨個看他們的身體。
這些人身上都有紋身,但是紋的很粗糙。和我們之前見得那兩個根本不一樣。
石警官盤問了一會,對我們說:“應該是紋身有問題。獨狼和那小夥的紋身是特製的,別人都沒有。”
我奇怪的問:“具體是怎麼回事?”
石警官說:“其中有個知道內情的,跟我們說,前一陣子,那小夥發現一個紋身店,紋的特別好,於是拉着獨狼去了。據說這個店很奇怪,白天的時候不開門,只在晚上開門。弄得神神秘秘的。”
石警官辦案多年,警覺性很高,他分析說:“你們看,是不是這紋身店有古怪?我猜,獨狼的死,和他的紋身大有關係。”
石警官聽了我的話,更有信心了,他看着道士說:“你看……這件事怎麼辦?”
道士笑了笑:“既然紋身店有古怪,那就把老闆給抓來啊。”
石警官苦着臉說:“抓來了怎麼定罪?你的紋身能咬死人?就算他承認了,我也沒辦法寫報告啊。”
道士笑了笑:“我不是警察,我也不懂這個啊。”
石警官賠笑說:“行有行規,用你們的門規處置他不就行了?我覺得……這種人估計是江湖異士,我們不一定能對付的了他,還得你們這種得道高人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