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提出這個解決辦法之後,笑眯眯的看着我:“你這樣一想,是不是就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了?”
我苦笑了一聲:“這不是自己騙自己嗎?”
不過,我仔細想了想,老者說的似乎真的是對的。
要殺我們中間一個人,我無論如何做不到。要從三個人中救兩個,我卻做得出來。
雖然結果都是一樣,但是意義好像不同。
我長舒了一口氣,心裡面默默地想:“我和柴天認識的時間畢竟太短了。他是一個好人,但是如果要放棄一個人的話,我只能選擇他。”
我閉上眼睛,嘀咕了一聲:“如果你的魂魄不散的話,我幫你多燒幾張紙錢。”
我搖了搖頭:“即使你的魂魄散掉了,我也會幫你燒紙錢。因爲,燒紙錢好像不僅僅是爲了讓你在陰間過得好,也是爲了撫平我心中的愧疚。”
然後我睜開眼睛,把姚東和李老道的木牌扣過去了。
老者點了點頭,笑着說:“你已經做出選擇了,可以走了。如果你後悔了,隨時可以進來。我等你們到天黑。”
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向外面走。
這時候,老者又在我身後說:“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再提這件事。”
我淡淡的說:“你放心吧,我出去之後,也沒臉再提這件事了。”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老者要把我們分別叫進去,因爲他要我們選出一個人來送死。
現在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出去的人都一言不發了。因爲他們全都心懷愧疚。
我走到街上,忽然猛地驚醒:“我選擇了柴天,其餘的人選擇了誰?”
其實我心裡面還是很自信的,李老道和姚東不可能選我,他們多半和我一樣,選擇了柴天。而柴天自己呢?
他可能隨便選了一個人,但是他很聰明,肯定猜到了我們的選擇。我現在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走出去之後,看了柴天一眼。柴天向我笑了笑。這個笑容簡直讓我無地自容,於是我低下頭來,坐在地上。
我看了看李老道和姚東,他們兩個都低着頭,誰也不說話。
實際上,結果剛剛出來的時候,老者就應該按照我們的選擇做事了。他讓我們等在這裡完全是一個陰謀,他要我們在煎熬中度過一天,我們最後可能會被逼瘋。
這一整天,我們誰都沒有動。天黑之後,柴天就會被宣佈死刑,但是我們比要受刑的人更加坐立不安。
時間一分一秒的划過去,天終於慢慢地黑下來了。我緊張的等待着。
這一整天,我的腦子裡面浮現了無數次柴天被帶走的神情。可是天黑之後,一切都沒有發生,我們仍然好端端的坐在街上。
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周圍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李老道顯然也有些詫異:“也許……”
他剛剛說了個也許,我就感覺後腦勺一個重擊。砰地一聲,有人砸中我了,我的身子向前一栽,倒在地上了。
我的臉貼在冰涼的石板上,我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原來被選中的那個人是我啊。”然後我就睡死過去了。
我聽到有人在呼喊,像是在指揮着衆人做什麼事一樣。然後我聽到一陣唸誦咒語一樣的吟唱,顯而易見,是祭祀開始了。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了跪着的人。這些人有僧人,有道士,有巫師,有神漢,所有侍奉鬼神,有獲得了通天徹地只能的人全都來了。
他們跪在地上,圍城了一圈。圈子正中是一堆柴禾,柴禾上面盤腿坐着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我嗎?如果他是我,那我是誰?
我點了點頭:“我也許是魂魄,我正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他們把我燒死。”
我的魂魄慢慢地飄過去,我距離火堆越來越近了,那人的臉也越來越清晰,我忽然發現,他不是我,而是柴天。
我驚訝的想:“怎麼回事?怎麼又變成柴天了?”
我心裡這樣想着,嘴裡面就叫出聲來了,隨後,我猛地坐了起來。
我發現自己躺在石板上面,周圍是一間屋子。而我剛纔看到的火堆和祭祀,只是一張壁畫罷了。
這時候,我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咱們都回來了啊?”
我回頭一看,是李老道,他正揉着後腦勺從地上爬了起來。在他身邊,姚東還暈在那裡。
我仔細地找了一下,果然沒有柴天的影子了。
李老道似乎明白我在找什麼一樣,他指了指那幅壁畫:“他沒有出來,留在裡面了。”
我站起身來,看着那幅壁畫,坐在火堆上面的,正是柴天。
他的神色很平淡,看不到悲和喜,一副聽天由命的淡然。
我嘆了口氣,對道士說:“這幅畫,是什麼時候畫上去的?”
李老道苦笑了一聲:“怕是有幾千年了吧,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皺了皺眉頭:“那是誰把姚東加上去的?”
李老道奇怪的看了我兩眼:“你還沒有弄明白嗎?”
我也奇怪的看着他:“我弄明白什麼?”
李老道指着那幅畫說:“這不是畫,這就是那個仙境。”
忽然有一個念頭涌到我的腦子裡面來,我脫口而出:“畫葬。”
這時候,姚東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揉着腦袋說:“剛纔是誰打我?下手太黑了。”
我和李老道都沒有搭理他,繼續交談。
李老道看着那幅畫說:“如果不是畫葬的話,他們憑什麼製造出一個世界來,能夠不受外界的干擾,讓裡面的陰陽穩定。”
我緩緩的點了點頭:“沒錯,當時我聽到那老者那麼說的時候,心裡面還感覺到不可思議,就算那些紙人再厲害,憑什麼能控制裡面的陰陽呢?如果他們是在一幅畫裡面,那外界的變化,對他們的影響當然就弱得多了。”
姚東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在那幅畫上面看了看,然後苦笑了一聲:“真的是柴天留下了啊?”
我和李老道心照不宣的看了對方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很顯然,我們的選擇都是相同的。
可是姚東偏偏說起來個沒完,嘟囔着說:“我倒是有點好奇,想知道柴天選擇的人是誰。”
我和李老道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別說他了。”
我們一邊向外面走,姚東一邊說:“我覺得他選的一定是郭二。”
我呸了一聲:“我們兩個英雄惜英雄,他爲什麼選我?”
姚東笑嘻嘻的說:“因爲他和你太有緣了。你忘了嗎?當初他還冒充過你呢。”
我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別說他了。”
我們剛剛走出石屋,來到大街上,就看到那裡整整齊齊,站着很多紙人。
慘白的月光照在慘白的紙人身上,我們心裡都有些發憷。
我對紙人說:“你們想幹嘛?”
其中有一個紙人緩步走出來,一直走到我面前,輕聲說:“很可惜,沒有辦法幫你點燈了。那種滋味真的挺好的。”
我一聽這個聲音,頓時哆嗦了一下,因爲這是三妹的聲音。
她嘆了口氣:“你們走吧,不要再回來了,不然的話,我擔心自己忍不住,把你給吃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有最好的朋友,我纔會吃下去。這樣的話,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了。”
我聽得心裡發毛,連忙低着頭,快步向前面走了。
我一邊走,一邊聽到道士在和那些紙人打探情況。
那些紙人語焉不詳,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畫中的神仙向他們傳達了命令,要放我們三個走。
而我們之所以能安然離開,是因爲我們有一個朋友做出了犧牲,去祭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