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不斷地收緊,似乎想將裹在其中的咕嚕活活悶死。
更糟糕的是,觸手錶面分泌出一種黏噠噠的**,而**在接觸到海水時,赫然激起一陣白霧,有游魚經過此處,身體接觸到被粘液污染的海水後像是被濃硫酸腐蝕了一樣,連堅硬的雨淋都被迅速腐蝕。
但圓球卻更加劇烈地晃動,忽然,圓球中傳出一股香噴噴的烤肉味。怪物尖叫一聲,上百條觸手倏地收回。
海面重新現出咕嚕的身影。
被黏糊糊的觸手悶了半天,咕嚕早就憋屈地不行,噁心地不行,甫一脫身,張口便是一大團火球飛向怪物的腦袋。
但怪物何其巨大,咕嚕雖然已經盡全力吐出足有它自己身體那麼大的火球,但對怪物來說卻還是不痛不癢的。
再說——火球根本沒能落到怪物身上。
咕嚕浮在海面,而怪物的頭顱卻距離海面上百米,火球的速度雖不慢,但這樣向上飛行的路線卻要耗些時間,有這點時間,怪物早就一個浪花過來將火球打散了。
咕嚕還要再戰,卻聽到岸上麥冬近乎聲嘶力竭地喊道:“咕嚕快上岸!上岸!”
看到咕嚕從觸手中脫身的那一刻,麥冬立刻看到了希望,使出最大的力氣朝着咕嚕呼喊。怪物畢竟是海里的生物,而且觸手分泌的那種粘液分明具有強烈的腐蝕性,海水將粘液的效果發揮到極致,對咕嚕非常不利,但到了岸上,情況或許就會有所轉機
。
咕嚕或許能打敗怪物,但受傷,甚至死亡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而她卻根本無法接受這種可能性。她不用咕嚕打敗什麼,她只要咕嚕平安。
咕嚕一向很聽麥冬的話,雖然恨不得馬上滅了眼前這怪物,卻還是聽話乖乖地奮力往回遊。
可是怪物卻不想讓它如願。
上百條觸手忽然瘋狂地攪動起來,海面揚起巨大的浪花,海水捲起一個個漩渦,急速轉動的水流讓咕嚕根本無法穩住身形和方向,相形之下小小的身軀在浪花裡時隱時現。
觸手在興風作浪的同時也沒忘記分泌粘液,整片海水都混入了這種腐蝕性極強的粘液,無數海中生物的屍體浮上海面,又被不斷捲起的浪花打下去。
咕嚕的鱗片強韌程度當然不是一般的魚蝦可比的,因此即便是被觸手裹住,直接接觸粘液都沒有將它的鱗片腐蝕殆盡,不過是腐蝕了表面的薄薄一層,因此也沒有對它產生太大影響,只是覺得黏噠噠地比較噁心罷了。
但再強韌的鱗片也沒法長久地泡在腐蝕性這麼強的溶液中。
咕嚕感覺到腋下、臉部等鱗片稀薄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有海水沾上了眼睛,它痛地叫了出來,並且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閉上了眼睛,咕嚕更無法掌握在水中的方向。
聽到咕嚕痛苦的叫聲,麥冬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從沒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無能。
無法保護咕嚕,無法給予它幫助,在它有危險的時候只能在一邊看着,甚至還要小心不要拖它後腿。
雖然明知自己的力量對於怪物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但她卻不能因此而什麼都不做。
她跑到一處碎石堆積的石灘,撿了許多拳頭大小的石塊,然後跑回來,站在距離怪物最近的地方方,握緊石塊,對準怪物的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砸了過去!
她的力氣很大,能輕易地舉起裝滿野果的藤筐,她的準頭很好,能準確地叉中水底的游魚,而這一切都是咕嚕給她的
。現在,她想用它所給予的能力,不自量力也好,異想天開也罷,儘自己一切可能地,救它。
海上浪花太大,與怪物相比,石塊的體積又太小,她甚至看不到石塊有沒有砸中怪物,但是,她聽到了怪物的一聲怒吼。
這聲怒吼讓她振奮起來。
她不斷重複着扔石塊的動作。
一次次撿起,一次次扔出,經過那麼漫長的距離,麥冬不知道她扔出的小小的石塊會對那樣的龐然大物造成多大傷害,但不管怎樣,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麥冬總是瞄準怪物的眼睛投擲,不然以怪物皮糙肉厚的程度,砸中其他地方根本不疼不癢。但並不是每次投擲都能砸中的,怪物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眼睛是它的弱點。不小心吃了次虧後,它便很注意保護眼睛,總是用觸手擋住眼睛。但分出一部分觸手保護眼睛後,能夠興風作浪、阻攔咕嚕的觸手自然就少了,所以,即便麥冬一次也沒有砸中,也還是稍稍牽制了下怪物,給咕嚕增加了一點逃脫的機會。更何況怪物也不能把眼睛全捂住,那樣它就成任人宰割的瞎子了,因此,投上十幾次後總能投中一次。
不斷地將拳頭大的石塊全力扔出並不是個輕鬆的活,只扔了幾十次後,麥冬的手臂便痠痛之極,但她不敢停,她怕她一停下怪物就能分\\\\身去追咕嚕。
不斷的下腰和起身讓她有些暈眩,目光只在石頭、怪物和咕嚕三點間移動,根本無暇關心其他。耳朵似乎都出現了幻聽,海浪聲和怪物的怒吼像單曲循環的老式唱機,單調而重複。
但是突然,這片單調中忽然混入了其他聲響。
麥冬不禁停下了動作。
她聽到了雪人的聲音。
先是一個單獨的、蒼老的聲音,說了句她聽不懂,卻又莫名覺得有點熟悉的話。然後,所有的雪人都嘶聲吶喊了起來。
雪人音色如隕,即便是嘶聲吶喊也不顯粗俗,成千上萬只雪人一起發出的聲音彷彿無數只陶隕齊聲演奏。
麥冬握緊手中石塊,迅速地往雪人的隊伍瞟了一眼
。
下一秒,她的瞳孔霍然擴大:所有雪人背後的布料都窸窸窣窣地抖動起來,一雙透明的羽翼緩緩從布料下伸出。
那雙羽翼看上去非常輕薄,絲絲脈絡在陽光下透出點點紅光,似乎是血液在其中流動。就像蜻蜓的翅膀,只是大了許多。
但是這樣輕薄的翅膀不禁讓人心生懷疑,即便雪人看上去很瘦小,但這樣的翅膀還是顯得太過無力,就像咕嚕的翅膀剛長出來時那樣,身體和翅膀不相匹配,結果就是難以起飛。
雪人一刻都沒有耽擱,翅膀展開後便輕輕扇動起來,雖然看着好似很艱難,但它們的確飛起來了。
白色的身體、透明的羽翼,沙灘上空彷彿被遮天蔽日的雲朵覆蓋。
麥冬又聽到那個老雪人的聲音。
她目光轉到後方想尋找它的蹤影,卻發現地面上已經沒有一個雪人,所有的雪人都飛到了空中,包括那個垂垂老矣、彷彿動作稍微大些便會死去的老年雪人。
老雪人的聲音甫一落下,飛在最前端的雪人們揮舞着翅膀飛向海面。
因爲麥冬這一刻的空歇,怪物有了喘息的機會,只留下幾條觸手保護眼睛,餘下的觸手更加劇烈地攪動着海水,剛剛浮出水面勉強保持住平衡的咕嚕又被捲入漩渦,而且,此時這片海水中粘液的含量已經變得很濃,海面上不斷浮起魚蝦的屍體,又不斷被怪物捲起的海浪打下去。
最前端起碼上千只的雪人徑直朝着怪物的頭部飛去。
它們飛得很快,透明的羽翼揮舞成一道流光,眨眼間就飛到了怪物的眼前。
怪物原本污黑難辨的身體像是下了一層雪。
一朵又一朵雪花落在怪物身上,然後便像水蛭一樣緊緊吸附着,尤其是怪物眼睛的部位,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雪花蓋滿。“雪花”伸出並不怎麼鋒利的牙齒和爪子,找尋着一切可以傷害到怪物的機會,任憑怪物怎麼怒吼搖晃也無法擺脫。
怪物的怒吼近乎癲狂,觸手不斷地撲打着落在它身上的雪花,但除非被碾碎、被碾成粉末,不論受了多大的痛苦,那一片片雪花都頑固地堅守着陣地
。
無法掙脫,怪物只得加快體表粘液的分泌速度,大團污黑如墨汁的粘液沁出體表。
白色的雪花很快被染成黑色,旋即又像暴露在炙熱的陽光下,融化、跌落,彷彿一片片羽毛般輕飄飄回歸大海。
但怪物的境況絲毫沒有改變,因爲,更多的雪花又落了下來。
密密麻麻,一片又一片,彷彿真的是天上無窮無盡的雪花,一片融化了又有一片落下,一刻不停地填補着空缺。
不斷地有被腐蝕的雪花跌入海中,與浮起的魚蝦屍體擠在一起,一層疊着一層,越疊越高,越疊越高,高到與怪物浮在水面的身體相接,高到圍着怪物堆積出一個金字塔。
終於終於,潔白掩蓋了的污黑,弱小戰勝了強大,以數以萬計的生命爲代價在海面上堆積出一座雪白的山峰。
怪物的吼聲變得微弱,但身體仍在掙扎,觸手不斷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只是動作明顯沒那麼有力了——它原本眼睛的位置已經全部空了,只留下兩個黑漆漆的大洞,青色的血液從中涌出,沖刷着想要進入其中的雪花。直到再沒有血液可流,兩個大洞立刻被雪花擠滿,像鑽入骨頭裡尋找骨髓的螞蟻一樣從眼眶鑽進大腦,吸食骨髓,掏空大腦。
良久良久,怪物終於停止了掙扎,巨大的身軀突然委頓,彷彿一座山轟然倒下。
隨着小山的倒下,雪花紛紛揚揚落入海中。
天空中又響起雪人的歌聲,似激戰後的戰場,寒陽衰草,血染金戈,風吹動殘破的旌旗獵獵作響。
天空中,尚存的雪人不過千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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