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夫得到莫里茨的命令,很快衝了出去。
莫里茨仍然站在窗口。不一會,他看到廣場上的幾個人不動聲色地向對面大樓移動。他們都是一些訓練有素而又經驗豐富的行動隊員。直到悄悄走到對面樓下的觀察死角,他們的動作立刻變得快速敏捷。幾個人迅速封鎖了大樓,而另一些人則衝進大樓。
他又看了一眼,對面的反光還在。他自信地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向門口走去,看來,煮熟的鴨子是飛不掉的了。
情況確乎如此。幾個便衣一路衝了進去,樓道里幾個嚇着驚惶失措的人被命令舉着雙手貼牆而立。三四個便衣悄然快速到一間房間門口,一個頭目模樣的人輕輕擡了擡下巴。門被一腳踢開,幾個便衣撲了進去。
莫里茨大步走到廣場中央,切夫迎面向他跑來,樣子驚惶失措。
“怎麼回事?”莫里茨一楞,心裡隱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煮熟的鴨子,他,他,他飛掉了?”
“什麼?”莫里茨站住了,看着切夫,目光凜冽。
“不,我們……逮,逮到他了。”切夫很快改了口。
莫里茨瞪了切夫一眼,大步朝那幢樓走去,切夫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後。
不管怎麼說,切夫說的都是對的。
靠近窗口的位置,一個衣帽架上蒙上了一件深色風衣,被簡單地紮成一個類似稻草人的假人。一副強反光的寬邊太陽鏡被綁縛在上面,迎着巴黎早晨的太陽,全神貫注看着窗外。
陸續衝進來的人都知道上當了,但大家都沒有敢去動一動那個假人,直到他們聽到了走道上傳來了重重的腳步聲。
莫里茨徑直走到窗臺前,取下了那副眼鏡,仔細看了看,自己戴上,向他剛纔所在的那幢樓看去。這個位置對於監視廣場來說也很好,只是因爲離廣場太近,而且迎着光而容易暴露。看來,他想到的,對手也完全想到了。剛纔,就在自己認爲對方落入自己的視線時,自己也同樣落入了對方的視線。
莫里茨突然怔住了,就在剛纔自己所在的那幢塔樓的下,一個穿淺灰色風衣的男人站在那兒,而且正向莫里茨看過來。他似乎知道莫里茨在看着他,於是,他瀟灑地向莫里茨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因爲離得遠,莫里茨不能看清他的臉,等莫里茨取下眼鏡,換上望遠鏡的時候,那個穿灰色風衣的人已經轉過身去,他壓下了頭上的禮帽,不慌不忙地走了,留給莫里茨的只是一個側影。那個側影走過大樓,成了一個背影,而那個背影也很快就消失在大街的拐角處。莫里茨放下望遠鏡,輕輕說了一句。
“我們會再見的。”
“我可不想見到你。”穿風衣的男人似乎知道莫里茨會說什麼。在走過拐角之後,他往嘴裡扔了一顆什麼東西,沒接住。那顆東西滾在了地上,竟然是一顆豌豆。他又扔了一顆,這次他接住了。
那些豌豆,本來是用來該喂鴿子的。
莫里茨怒氣衝衝回到了聖瑪麗安醫院。但是,當他走進病房的時候,他的情緒已經完全穩定下來。其實,在這次行動中,他並沒有去想會有什麼收穫。他的對手用一種明知已經暴露的聯絡方式進行聯絡,這本來就只是一個誘餌。讓莫里茨生氣的是,英國人竟然如此大膽地戲弄了他。讓他在所有部下面前鬧出了天大的笑話。這要讓他的競爭對手知道了,他們會不遺餘力地在舒倫堡面前攻擊他,他還能想像得出他們嘲笑他的那種眼神。一個月前,放跑了落入手心的英國間諜網,他已經被舒倫堡狠狠訓斥了一通。
莫里茨戴着那副從假人身上繳獲來的眼鏡,慢悠悠地走到了那個英國特工的病牀前,他甚至還有心思和英國特工開了這樣一個玩笑,在英國特工的病牀前,他模仿的鴨子的樣子走了兩步。
“這是什麼,鴨子?對,鴨子。一隻煮熟鴨子,你說他還能飛掉嗎?”
英國特工看了莫里次一眼,又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莫里茨的計劃失敗了,不然他不會如此之快來到這裡。
“是的,他飛掉了。”莫里茨並不隱諱,“你說的沒錯,他們徹底地拋棄了你,這對於我們的合作來說,這很不幸。你不覺得是這樣的嗎。”
英國特工搖了搖頭,“莫里茨先生,我不知道是應該慶幸,還是和你一樣感到不幸。”
“是嗎?”莫里茨問道,又自己給了自己答案,“既然如此,你還是慶幸吧。”莫里茨說着,拍了拍巴掌。
兩個德國便衣警察衝了進來。
莫里茨取下那副眼鏡,扔在了英國特工的身上,“帶他到地獄,那是他應該去的地方。”
便衣警察聽到莫里茨的命令後,粗暴地扯掉了固定英國特工的繃帶,在他們掀去他身上的被子的時候,莫里茨伸手拿回了那副眼鏡:
“這既然是送給我的禮物,我理應珍惜,不是嗎?”
莫里茨說着,倒過眼鏡,看了看眼鏡裡自己的影像,又看看英國特工,若有所思。突然,他看了一眼被架着走到門口的英國特工,叫住了他們。
“等等。”莫里茨看着英國特工,“爲什麼?沒有人去接頭,爲什麼要讓我知道?知道他在巴黎?”莫里茨一邊踱着步子,一邊說:“他們把我當傻瓜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傻瓜,他們這樣做,只是爲了捉弄一個傻瓜?”莫里茨站住了,“不,不,不。我知道爲什麼了,你也知道,對嗎?”莫里茨逼視着英國特工,“你的配合很好,但還不夠。你可以做得更好。”
說到這裡,莫里茨叫進了他的副官:“立即停止在全城進行的搜索,封鎖所有進出巴黎的道路,港口,機場,車站,進行嚴格檢查。任何疑點,都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的人,都抓起來。
下達了命令後。莫里茨臉上又換上了他常見的笑臉,
“你並沒有真正打算和我們合作,對嗎?但是,我願意這樣理解,你這是用另一種方式與我合作。不過,這種方式我並不喜歡。”
英國特工看了莫里茨一眼,“莫里茨先生,我已經說過了,正如你說的,我們的人已經拋棄了我,對於你,我不再有用。”
“關於這個,我想我們已經討論過了。”莫里茨打斷了英國特工的話,“我並不打算處死你,我只是想,爲了以後能更好的合作,我們是不是應該換一種方式。讓我看看,到底哪一種合作方式更適於你。你會有用的。”
說罷,莫里茨揮了揮手。
機場,汽車站,火車站和進出巴黎的路口,德國警察和蓋世太保取代了由法國警察擔任的檢查任務,檢查的重點是三十歲到四十歲的單身男人。
火車站內,一列準備發出的列車正在登車,每節車廂前都有旅客排隊進行最後的登車檢查。一個單身男人的證件似乎出了點問題,他被帶出隊列,警察要求他脫下風衣進行搜身後,又命令他打開他的行李箱。行李箱被打開後,警察從行李箱裡找到了另外一份證件,翻開後是一個士兵證。警察對照看了看,知道他是一個逃兵,便把他押走了。這個情形,恰好被隊列後面的一個穿風衣的男人看在眼裡。他左右看了看,悄悄地溜出了隊列,從人羣中儘量繞着站臺的水泥柱向相反的方向走,但沒走出幾步,他還是被發現了。
“你,站住。”一個警察向他大喊了一聲。
他知道是叫他,但裝作沒聽見,並且加快他腳步。警察吹響了哨子,幾個便衣和警察聽到尖削的哨聲後跑了過來,從不同的方向向他包抄過去。看到無路可走,穿風衣的男人脫下風衣扔在地上,飛速奔跑,他終於跑到了這列火車的盡頭,跳下站臺,他的動作非常敏捷,竟然從另一列正在緩慢出站的火車下面鑽了過去。而追捕他的人卻因爲火車的逐漸加速而不得不止步,眼睜睜地看着他鑽過火車逃過追捕。
一個漂亮的翻滾,逃避追捕的年輕男人從火車的另一邊鑽了出來,但不及擡頭,兩個便衣站在他的面前,兩支手槍同時冷冷地頂住了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