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龍的臉色驟變,他也不是個傻子,三兩下便聽懂了裴虎的弦外之音。
所謂會無好會,宴無好宴。什麼狗屁的三大家居中調停?其實就是想要合起夥把船幫給吞了!
龐龍慢慢轉過身,神情嚴肅的朝劉純英一拱手:“劉老爺子,您不是說過不會插手的麼。現在又連着青幫折騰我,怕是不合適吧?”
劉純英擡了擡有些耷拉的眼皮子,一雙老眼倒是炯炯有神:“龐幫主,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老哥幾個都是久在江湖的人了,生平最重的便是信義二字,自然是說話算話的!方纔在座的都聽到了,老夫說的是日後你船幫和青幫想打就打,我們絕不壓着。至於你們打起來之後我們會站在誰那邊,老夫可並沒有做什麼保證啊。”說完,一邊的吳大綱和許明智也是隨聲附和。
龐龍冷眼看着面前這三位道貌岸然的“前輩”,他們仨哪一個不是受江湖敬仰的好漢?現如今卻在和自己玩些蹩腳的文字遊戲。看來他們是人老了,心肝也黑了。
什麼狗屁的義薄雲天豪氣干雲?統統是些屁話!
“龐龍,我看三位老前輩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和我鬥,你有這個實力麼?行了,閒屁我也不扯了,要麼老老實實滾出越州城,要麼老子把你給吃了,你看着辦。”裴虎極爲囂張的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放你孃的屁!”龐龍指着裴虎的鼻子破口大罵。
“就憑你這樣的下三濫也想威脅老子?姓裴的,老子今天明白的告訴你,我們船幫上上下下沒一個孬種,你要是敢來老子就奉陪到底!”
說着又朝劉純英看了一眼:“你們三家雖然人多勢大,可咱船幫也不是泥捏的!我們就是死也要崩碎你們一口牙!他姓裴的是個什麼貨色你們不知道?今天你們聯着把我弄死了,日後那孫子也能搞死你們!”
龐勇一番話硬中帶軟,一邊顯示着自家的強硬,一面也希望能夠引起他們內部的矛盾。
劉純英他們也是老江湖了,對於龐龍耍的那套把戲還能不熟悉?
劉純英一臉嘲弄的看了看龐龍,嘴角邊慢慢皺起一個褶。
“後生,我們幾個要是這麼輕易的就被你給說動了,那我們這幾十年也都是白過了。在江湖上過活的哪個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強者生,弱者死!這就是江湖的規矩。縱是如你所說,日後裴幫主把刀子伸向了我們,那也只怪我們實力不濟,活該如此。”
“好好好!既然三位主意已定,那龐龍無話可說。告辭!”
言罷,龐龍起身就要離開。這時裴虎的人突然攔住了去路,就連門口也被劉純英帶來的人給堵上了。
龐龍轉過身,點着頭冷笑道:“看來龐某人今日是走不出這個茶館了?”
劉純英搖了搖頭,隨意尋了一張板凳便坐了下來。
“何苦要鬧到這個地步呢?聽我一句勸,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要是你便乖乖離開越州城,好歹能保住個全須全尾的船幫,日後若是有機會東山再起,再打回來也就是了。爲了一股氣死磕到底,你又能落上個什麼呢?到時候船幫要是毀在你的手上,祖師爺那裡你也不好交代吧?”
龐龍見劉純英還有臉來勸他,當即就不客氣道:“今天我要是不戰而降,那纔是對不起祖宗埋沒了先人!我船幫祖師早有祖訓,寧可死,也要做個有卵子有氣性的男人!”
李越聽到這裡,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這龐龍倒是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子。
劉純英見龐龍暗罵他是個沒有卵子的軟貨,再也沒了先前的淡定。一團怒火瞬時間從胸中燃起,慢慢的騰到了臉上,一張老臉扭曲到了極點。
“好!你小子有種!還愣着幹什麼?動手!”
劉純英一聲令下,手下的人馬瞬時間便把龐龍的人團團圍住。
“嘖嘖嘖!今兒我可真是大開眼界了啊。”
李越猛地一出聲,兩派的人馬都愣住了。
“你他媽是什麼人!”裴虎指着李越的鼻子厲聲喝道。
眼看裴虎敢指着自己的鼻子罵,李越的眉頭一皺,順手便將手裡的一塊糕點甩了過去。
裴虎只覺得眼前一花,緊接着右眼就被什麼東西給打中了。裴虎右眼吃痛,連忙捂住眼睛,卻摸到了一塊糕點。
“綠豆糕?你他媽找死!給我弄死他!”裴虎捂着眼睛氣急敗壞的指揮着手下去教訓李越。
雲揚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這個師傅就是這樣,到哪兒都愛捅婁子。沒辦法,抄起板凳上吧!
於是雲揚猛地一起身,抄起身下的板凳橫在胸口嚴陣以待。
李越笑着搖了搖頭,一把將盤裡的糕點拿到手中,接二連三的彈了出去。糕點所到之處莫不是人身體上的關節要害,只電光火石只間,地上已然躺了好些漢子了。
劉純英眯起了眼睛,伸手攔住了衝上前的漢子,緊接着遙遙朝李越抱了個拳:“閣下好本領,老夫黃天幫劉純英,敢請閣下賣我個面子,不要插手此事,劉某日後必有重謝。”
裴虎捱了打,那裡肯罷休?
“劉前輩,和他說這些作甚!我看這小子就只會丟綠豆糕!我就不相信咱這麼多人還收拾不了他?”
劉純英嘆了口氣:“我看這人的暗器功夫不俗,這還只是綠豆糕,要是他手裡有些飛刀飛鏢的呢?眼下要緊的是弄死龐龍,其他的以後再說。記着,小不忍則亂大謀!”
“劉純英?劉純英是個什麼東西?”李越裝傻道。
劉純英聽了差點沒吐血,在南方混的還能不知道我劉純英的大號?小子你故意找茬呢吧?
劉純英剛要發作,這是從門外又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
“你這老兒臉皮好厚啊,還想着人家賣你個面子,其實人家根本不認得你!”
劉純英心裡那個火啊,心說今天到底是怎麼了?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接連受到了毀滅般的打擊!好好的先是碰上李越這個王八羔子,這回又來了個潑婦。
“是誰在這裡裝神弄鬼的?給老夫滾出來!”
門口慢慢走進一個曼妙的身影,進門的乃是一位穿着紅衣的中年美婦,一頭及腰的青絲,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雪腮邊微現梨渦,真是美豔絕倫。
茶館裡一下子又靜了下來,大家都不知道這是哪路的神仙。只有李越面露尷尬的神情,趁着衆人發愣的當口,偷偷摸摸的蹲在了桌下。
劉純英看着那名美婦,心裡卻是打起了鼓。有道是江湖四大忌:和尚,道士,女人,小孩。他們登門準沒好事!面前這個女子敢來這裡撒野,本事來歷定然不小。
“敢問閣下高姓大名?”劉純英朝美婦抱了個拳,極爲謹慎的問道。
美婦衝劉純英使了個白眼:“我叫什麼和你有什麼干係,幹什麼要告訴你?”
一句話噎的劉純英半天說不出話來。
裴虎見劉純英吃了癟,有意爲他找回場子,猛地一拍桌子破口大罵道:“你個臭娘們敬酒不吃吃罰酒!劉幫主好言相問你竟敢作死?莫要惹得老子火起,否則老子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一面說,一面色眯眯的看着美婦那豐滿的胸部。話裡下流的意思已然是昭然若揭了。
美婦秀眉一蹙,當即便瞪了裴虎一眼:“好小子居然敢打姑奶奶的主意,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命了!
說着玉手一擡,一道黑色的影子便飛了出去。
這時鑽在桌底的李越暗暗爲裴虎嘆了口氣。
裴虎先前吃了李越的虧,這回特意長了個心眼。猛地伸手往前一抓,穩穩當當的便接住了美婦丟出來的物什。
“小娘們,你這暗器功夫可差點火候啊。要不要跟我回去好好學學啊?”
這時,裴虎突覺手心一陣刺痛,打開手一看。一隻通體烏黑的蠍子正擎着一對大鰲,高高舉着尾部的毒刺。那毒刺頂端還泛着藍色的光彩,一看便知劇毒無比。
裴虎嚇得連忙將手裡的蠍子甩了出去,手心也立刻變得酥麻一片,一道黑氣順着手掌便往手腕上爬。
劉純英看了看地上的蠍子,神情立時就變了。
“閣下是五毒教的?”
“回來吧。”美婦朝毒蠍一招手,只見那蠍子竟真的乖乖的爬回了美婦的手上。
美婦將蠍子收回了袖裡,毫不在乎道:“你這老兒倒還有些眼裡,居然還知道我們五毒教。”
劉純英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貴教威名赫赫,江湖上哪個不知哪個不曉。不知閣下此來所爲何事,可是要插手青幫與船幫的爭端?如若是的話,老夫這就走,併發誓永不過問!”
“呃!”一旁的裴虎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緊接着便軟軟的癱倒在地。手下們上前一探,裴虎已然沒有了鼻息。
雲揚看到這裡,心裡沒由來的一涼。殺人於轉眼間,如此霸道絕倫的毒物誰人不怕!
裴虎這一死,立時讓劉純英也變得惶然了起來,他猛地朝地上一跪:“此事都是裴虎慫恿,並非我等本意,還請閣下饒命啊!”
不只是他,周圍的人也都跪了一圈,深怕自己變成下一個裴虎。
“哼!你們算什麼東西?都給我滾。”
“滾?”劉純英有些茫然道。
“還不滾!”美婦再次重申道。
“哎哎是,我們滾,我們馬上滾。說着連滾帶爬的逃出了門,連一刻都不敢多待。”
至於另一邊的龐龍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他看着裴虎的死相心裡也發怵,老老實實的跟着離開了茶館。
剛纔還沸反盈天的茶館一下子便歸於寂靜,多少讓人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雲揚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該走了,就當他回頭找師傅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師傅不見了!找了一圈之後才發現師傅居然躲在桌子底下。
美婦也看到了這裡,笑吟吟的朝那邊走了過來。
“小越越,我來啦,別躲了。”
雲揚一下子就傻了,小越越是在叫師傅?
眼看被人抓了個正着,李越只好從桌底爬了出來。撓着頭,頗爲靦腆道。
“額……云云,你,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