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挑戰書來得蹊蹺,它並不是通過正規渠道傳入佈雷夫官邸的,而是被人扔到了官邸大廳裡面的。
一張薄薄的羊皮紙,上面並沒顯著的摺疊痕跡。要把它從至少百步之外的圍牆外側,扔進官邸中央的大廳,絕對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說,如果能夠不借助魔法手段做到這種事,那多半是傳奇強者來了。
佈雷夫手下的魔法師已經檢查過了,羊皮紙上也沒有顯著的魔力殘留。
換句話說,想要和佈雷夫打上一場的,是一位傳奇強者?
佈雷夫看着那封被小心翼翼送到自己手上的羊皮紙,陷入了沉思。
紙上只有簡單的幾行字:
聽說佈雷夫將軍最近忙於政務,缺乏鍛鍊。我想要跟閣下切磋一二,大家只分勝負不決生死,流一流汗,振奮一下精神。時間地點可以由閣下決定。如果沒有意見,我將近期親自登門拜訪。
這話說得很客氣,不像是一位傳奇強者的發言。但在客氣之中,卻流露出對自身安全的強大信心——孤身闖入佈雷夫的官邸,比武的時間地點也由佈雷夫決定,如果佈雷夫心存惡意的話,只怕傳奇強者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兩種矛盾的風格凝聚在短短几句話裡面,讓人實在難以明白對方的真正用意。
佈雷夫想了想,問幕僚:“你怎麼想?”
“對方應該的確是出於善意而來。”幕僚回答,“可能是一位對人情世故缺乏瞭解的高手。”
佈雷夫琢磨了一下,覺得幕僚說得對。
“那你覺得,我應該接受他的挑戰嗎?”
“這要由將軍您自己決定。”幕僚回答,“如果您要徵求我的意見,那麼我覺得,無謂的風險,不值得冒。他如果想要出力流汗的話,我們塞勒斯家族有漂亮的女人,也有精壯的男人。”
佈雷夫哈哈大笑,用力拍着幕僚的肩膀:“這笑話有水平!我給滿分!”
笑過之後,他嚴肅地說:“跟高手比武,並不是什麼壞事。我最近幾年實力差不多已經到了瓶頸,自我感覺距離傳奇也就是一步之遙了。但這一步究竟要怎麼跨過去,到現在我都沒什麼清楚的頭緒……我們莫來沒出過傳奇強者,想要找傳承也找不到。”
“如果對方是傳奇強者的話,就算挨一頓打,能夠換到一些經驗,也是值得的。就算對方不是傳奇強者,我覺得這樣一個朋友,也值得花打一架的力氣去結交!”
幾天之後,悄悄登門的威廉(尤涅若)見到了佈雷夫·塞勒斯。
這位有着“雷霆騎士”之名的莫來當代第一名將,雖然眼神稍稍有些疲憊,但身上洋溢着的強大氣息,卻證明了他的實力——毫無疑問,他已經可以算是傳奇之下最強的那個檔次,尤涅若甚至懷疑,他隨時都可能踏入傳奇境界。
(果然是個好對手!)
看到這樣的佈雷夫,尤涅若不僅沒有擔心害怕,反而越發的興奮和期待起來。
他們一起吃了頓飯,閒聊了一會兒。尤涅若聲稱自己是住在南海小島上的居民,一直與世隔絕。前不久才遇到了到處探險的“探險家”葛力,由此得知了世界的廣闊,決定出來長長見識。
按照那位探險家的建議,他選擇在莫來港登陸,然後就忍不住跑來挑戰“莫來第一高手”了。
他表現得很樸素,而且對於南海風土人情的瞭解,對於那位探險家的奇葩的雙體快船的瞭解,都是沒辦法作假的,所以佈雷夫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說法。
關鍵是,他在佈雷夫官邸的幾天,一直表現得完全沒有戒心,吃飯睡覺的時候都毫無防備,毫不誇張地說,如果佈雷夫想要殺他,殺幾次都沒問題。
面對這樣一個簡單樸素的人,佈雷夫頓時見獵心喜。這幾年,他跟人鬥智鬥謀,已經很累了,難得遇到一個不願意用腦子的人,自然想要交個朋友。
幾天之後,他們在距離莫來港一天路程的一座荒島上,展開了比武。
比武的過程挺簡單的,威廉(尤涅若)雖然經過了許多的磨鍊,但他的武藝比起佈雷夫來,的確還是有差距的。就算是現出真身來打,彼此之間的勝負也很難說。當他用變形吊墜變成人類的模樣,就失去了龐大體型的優勢。加上他不願意用自己最擅長的以命換命打法,於是更加吃虧。
交手不到三十招,他就被佈雷夫在斧頭的招數裡面找到了破綻,一劍抵在了咽喉上。
但尤涅若並沒有就此放棄,他思考了一會兒,表示自己有所心得,想要再打一回。
佈雷夫當然不會拒絕,他也不想要這麼快就結束。
於是他們就再打了一回,這次尤涅若支撐到了五六十招的樣子。
接下來,又是再打一回,然後又是再打一回,再然後還是再打一回……
兩人從早飯之後開始打,足足打到月亮升起,最後兩個人都累了,也懶得再用武器,就用拳頭在乒乒乓乓地對毆,彼此都打得鼻青臉腫。
然而,尤涅若始終勝不過佈雷夫。
彼此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小,可始終還是存在的。或許只是一線之隔,但就是這一線之隔,他始終跨不過去。
又一次被佈雷夫揮拳擊倒在地之後,尤涅若不服氣地嘟囔:“我明明感覺剛纔就要打倒你了!”
“這話你在日落之前就說過了。”佈雷夫也一屁股坐下,呼哧呼哧喘着氣,說,“雖然你的進步很快,但要打倒我,還差一點點。”
他舉起手來,用食指和拇指比劃了大概有幾根頭髮絲疊起來那麼厚的一點點距離。
“可惡!爲什麼這一點點距離,我始終就追不上!”
“因爲我也在進步啊。”佈雷夫笑了,“又不是隻有你會進步。”
過了一會兒,他問:“還要打嗎?”
“當然!”
於是他們又打了一回,這次足足打了有一個多小時。
又一次贏了之後,佈雷夫仰望着天空,看着月亮漸漸升起,看着滿天繁星,長長地吐了口氣。
“我想,我終於明白自己差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