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水火土是玄朗麾下的五個人,甚得他的信任與倚重。
這次他出使西柔,將老大阿金留在都城坐鎮,路上隨同而行的是阿土,阿水早幾個月已被他先行派到西柔,已在王城會合。
阿水被派到西柔的任務就是主持調查樓滿袖。
玄朗住進驛館後,有些雜事也會差遣他。
阿水跟了玄朗很多年,自以爲多少能跟上公子的思路,可這一回,他怎麼也猜不出來查樓滿袖做什麼,一個多少年前的死了的西柔公主,怎麼看,她也沒有什麼影響力,與當下西柔的政局也無牽聯,就算真翻出什麼舊案,攀扯上今日朝堂上的某位大人物,也翻不起浪花來。
不過,公子吩咐,想明白的要做,想不明白的,同樣要做。
關於樓滿袖的死因,之前也查過了,這回,玄朗給他的指示重點是從樓滿袖的哥哥樓滿許入手,看是否有線索。
都是些死了的王室中人……
阿水齜牙咧嘴,不好辦哩!
歷來王室多秘辛,沒內情都難弄,有內情的,更是出手狠辣,不留活口。而且,這裡是西柔王城不是大梁城,他好不容易纔在王宮裡安插的眼線,要是在這種事上載了,多可惜吶!
“話真多!”
不善言談的阿土聽他吐槽半天了,嫌煩:“去查!”
有說話功夫,沒準找到線索了!雖然他也搞不懂爲什麼要查這個無足輕重的人,但公子說了,自然就有他的道理。
“你真無趣!”
阿水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真沒意思,這要是阿金哥在,哥倆兒胡侃八侃的,既能過了嘴癮還能侃出個出其不意的方向或是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與阿土這個悶葫蘆真是越說越悶,壓根不懂吐槽的樂趣。
“走了!”
樓滿許比樓滿袖好查,雖說也被動過手腳。所有的消息被清理過,但他畢竟是成年的王子,住在宮外頭,有自己的府邸。當年府中家丁僕從不少,再怎麼七零八落,總有漏網之魚。況且街頭巷尾的,也有愛聊天顯擺的閒人。
……
國君樓立勳的大婚在即,王城原本就喜慶的氣氛更多了幾分熱鬧的興奮。還有盛典臨近的緊張,投遞到驛館中邀請英王夫婦赴宴的帖子也少了,整個王城,所有的西柔上層人家,都在爲國君的婚禮做準備。
榮嬌自從與玄朗說了自己的猜測後,躍躍欲試,一方面想要儘自己的一份力,一方面也想考察在西柔建立商行的可能性,幾乎每日都外出忙碌。
玄朗無事,陪她一起。
榮嬌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皇家騎射場。幾乎每天都要跑去一趟。
那是皇家專屬的騎射場,乃西柔王室專用,位高權重的大臣府上也會一兩枚國君賞的通行令牌,沒令牌者,不管家世如何,不能隨意進入。
玄朗爲此特意向國君樓立勳討要兩塊特殊通行令牌,允許他與榮嬌在王城期間自由出入騎射場。
騎射場說白了是個玩樂的場所,與大夏人的園子差不多,自然不會有任意怕泄露的秘密,這個請求。樓立勳自然馬上就應允了,還特別下了道口諭,大夏英王夫婦乃國君貴客,有何騎射要求。有求必應,任何人不得怠慢。
大多數時間是榮嬌在場內如魚得水,玄朗在一旁看着,偶爾也會應榮嬌的要求,與她場中比試一番,每次的成績都與她持平或剛好多一點點。
榮嬌不奇怪他的水平。在她眼裡,玄朗就是如此優秀,哪怕有一天他能騰雲駕霧,她也會認爲理當所然,她好奇的是,以她的經驗,好箭法是練出來的,平時從來沒見他練,怎麼會百發百中呢?
玄朗笑,目光溫柔而寵溺:“以前練過,就象吃飯,會了後用不用眼睛看,都一定是吃在嘴裡的……”
聽起來象敷衍呢,又有幾分道理……
榮嬌自省,難道是她練的還不夠多,所以達不到他的程度?
更多的時候不挽弓搭箭,只是縱馬在場內奔跑,將自己想象成風,期待能從風中捕捉到更多的過往的感覺。
回城的路上,照例會去胡楊街最頭上的一品堂喝茶吃點心,不知一品堂哪裡讓英王妃看對眼了,自從來過一次後,就包下了第一次來的那間雅間,自從後,每次出城騎射歸來,都會上來要壺茶坐坐。
榮嬌的舉動,爲一品堂的生意增色不少,一品堂本就做着有錢人的生意,茶在西柔可是稀罕物,能喝得起的,非貴即富。
大夏的英王爺夫婦,什麼樣的好茶沒見過,居然也來一品堂喝茶!可見一品堂的茶品之高!不少人趨之若鶩,就連白彩虹聽說了,也跑過去喝了一回高價茶,沒覺得好在哪裡,比之她家裡的都差了不少,更何況是英王府上的。
榮嬌到一品堂本就不是爲喝茶而去的。
一品堂開在胡楊街最頭上,胡楊街位置不錯,店鋪酒樓不少,只一品堂一間茶樓,主體是二層樓房,一樓是大廳,二樓是雅間。
坐在樓上,打開窗子,能望見蒼茫的天空以及對面府邸的後花園。那園子很大,有高大的樹,瘋長的藤蔓,氣勢洶洶的糾纏着疑似花木的植物,扭曲出奇怪的形態,枯草過膝,厚重地尤如綿密的草毯,風似乎都吹不透。
榮嬌看着,心中就有種割草的衝動,或者放把火,燒光這全部的密不透風的草,給園子鬆鬆綁,透口氣。
順便看看看草下面,是不是會藏着某種意想不到的秘密。
還有那幾棵銀杏樹,榮嬌的目光不知在樹身上流留了多久。從樹根部起沿樹幹一路向上直到樹梢,凡是她目力所及之處,皆仔仔細細看過,認真而專注,溫和地好象在用目光撫摸那些樹枝,或者說是在用目光儘可能地表達自己的善意與友好。
沒錯的,榮嬌每次到一品堂都不是爲了喝茶,爲的是看對面的園子。
之所以包這個雅間,是因爲這間視線最好,看得最全面清楚。
而之所以會來這裡,是因爲這個地方是阿水踩點蹲點的地方之一,那座有後花園的大宅子就是曾經樓滿許的府邸,自從他死後,因身後無子,後宅的女人被安置他處,宅子被封了,沒說收回也沒有另賜給他人,偌大一座府邸,被遺忘了似的,就這般空了若干年。
即便處於城中,周邊人聲鼎沸,終是抵不過時間與自然之力,一年一年,繁華與荒蕪,熱鬧與冷寂,一牆之隔。
牆裡牆外,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