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國哪一邊的?
玄朗笑了,小丫頭這氣生的,是還在怪他解了她的嗅覺封印,不能好好陪她慶宴,還是因爲他說西柔太后心機深沉,錯將此當爲讚美呢……
不管是哪一樣,都是她在意他的表現,心情頓時愉悅的象羽毛輕輕盪漾。
他的笑,在榮嬌看來,是矜持的,只是淺淺的勾了一下脣角,可此時他坐在燈下,柔和的燈光將他整個人都罩上一圈暖暖的光暈,配上他黑眸裡如水的柔情,便如四月的和煦暖陽一般,驀然暖出一室的春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這句話突然蹦跳到榮嬌心頭,她微微歪着頭,認真仔細地看了又看,他怎麼長得這麼好看?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吶?
這麼好看的男人,是她的!
單是這麼看着,這麼想想,心頭就滿足得不得了,臉上的笑也滿得溢了出來。
“說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傻卻不好明說?”
心情很好的榮嬌,看着看着,心情又不好了。
那麼好看的人,屬於她的人,卻坐在屋子的那一端,同處一室,卻相隔甚遠,玄朗坐在廳堂靠角落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擺了幾摞帖子,側邊擱着茶盞與果盤,兩枝三象昇平銀燭臺裡紅燭高燃,將那一方小天地照得溫暖而明亮,讓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嚮往,想要靠近。
而她卻坐在屋子這一端的暖榻上,說是同一空間,實際是裡外兩間不同的區域,暖榻的小几上臥獅鎦金燭臺上也插着紅燭,燭火暖暖的。照得她的臉格外白晰如玉,彷彿上了一層瓷光。
就像分處在兩個天地中……
突然就幽幽嘆了口氣,莫名就覺得委屈,心底生出了幾分怨悵,說不清是針對誰的。
“不會……”
玄朗心情極好地剛回答完她上一個問題,聽到這一聲幽怨的輕嘆,心裡咯噔就又提緊了。這是哪裡又不對了?
“沒事。”
榮嬌搖頭,覺得自己今天情緒不對,忽喜忽悲。格外的多愁善感,莫名就觸景傷懷:“只是忽然覺得,你看,”
她素白的小手在空中無意識地劃拉了一下。點點自己又指指玄朗,語氣輕快。不無調笑之意:“象不象是銀河兩岸?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嬌嬌……”
玄朗心頭髮酸。涌動着強烈複雜的情感,對她突如其來的感慨,卻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知道她不是在抱怨他。更不是在指責,只是此情此景下的自然聯想。偏偏正因爲如此,他就愈發地難受——她愈體貼善解人意,他愈覺自己做得不好。
“喂,你苦着臉幹嘛,不喜歡牛郎織女啊?”
榮嬌隨手從擺在眼前的果盤裡撿了顆栗子,丟過去砸他。
“不喜歡。”
玄朗擡手接住了那顆栗子,指尖輕搓,將棕褐色的外皮剝了去,露出裡面金黃色完整的慄實來,“給你……”
手指輕動,那枚慄實就乖乖地出現在榮嬌面前的果盤裡:“還想吃什麼,我給你剝。”
說着,從自己這邊的乾果盤裡又取了幾顆栗子,剝皮後重復同樣的動作:“呆會兒要睡了,栗子吃多了恐會積食……”
榮嬌囧,她沒想吃栗子,不是丟給他剝皮的……
看了看玄朗認真等答案的表情,榮嬌無奈,“松子吧,個小……”
吃了不佔地方,不過,也挺油的……
“那我們要等太后?這些不回嗎?”
榮嬌將話題重歸正途,說回到剛纔的帖子上。
“照我們的時間安排正常回復,至於太后那裡,趕上哪天是哪天,她最大,諒西柔貴族們也不敢挑她的不是。”
玄朗不甚在意,似乎正在說着的西柔太后與一干貴族們,還不如他眼前那盤松子重要。
“我想找機會再去今天的這個地方……或許能想起什麼也不一定……”
今天在騎射場,那種狀態想想就挺令榮嬌激動的,對那個地方,有種特別的熟悉。
“我來安排……”
玄朗輕輕笑了笑:“可能不會我們自己提,會有人主動找你……你今天的表現可謂震撼,西柔的貴女們,定會主動邀你參與各項與此相關的聚會。”
騎射遊玩是西柔貴女們最主要的交際內容,她們一般不會象大夏的女人們,弄什麼賞花詩會品茗之類的,西柔貴女們多喜歡競技類的,騎射投壺打獵纔是她們慣來喜歡的。
榮嬌經今天之後,不能說被上層貴女圈接受,至少是與之前單純的大夏來的英王妃,所受的待遇會不同。
西柔與大夏不同,榮嬌若是在大梁城的貴女圈如今日般露了一手騎射功夫,第二天保準被視爲粗鄙之人,沒人再理她,在西柔恰相反,貴女們會樂於交結這樣的強者,尤其還是大夏來的,更是覺得新奇。
“不必刻意,順其自然,感覺熟悉的地方,也不必過於用心糾結……”
玄朗擔心榮嬌急於求成,清淺的嗓音不疾不徐,有種難以抵擋的安心:“你是大夏英王妃,水到渠成,自是最好。”
不必緊張也不必強加掩飾,以她的身份,即使有些失常的舉動,也不會引起注意,因爲她本就是他國之人,沒有人會知道她平常的言行舉止如何,也就不存在正常與異常。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即便真有人在她身上感覺到似曾相識的熟悉,也永遠不會將她與當年西柔公主樓滿袖聯繫到一起,這倆人,毫無共同之處,能將此聯想到一起的,也絕不會當真。
“嗯,我聽你的。”
榮嬌乖巧的點頭,又想起一事來:“北遼那邊,會不會有後續麻煩?”
怎麼看,十七公主也不象是能就此善罷干休的模樣。
“隨他。耶律古不會縱容她亂使手段的。”
十二皇子是個聰明的,絕不會放任十七公主胡鬧。
“就是說,耶律古會出手?”
榮嬌聽出了玄朗的另一層意思,不禁有點替他擔心:“我看他比倒與他妹妹更難對付……我們要小心些……”
“我會多防範的,不會給他可趁之機。放心,一切有我……”
玄朗原本聽到她誇獎耶律古(在英王殿下看來,難對付的評語就是某種意義上的誇獎),頓感不舒服,他的嬌嬌怎麼會覺得另外一個男人難對付?這豈不是說她擔心他不是耶律古的對手?
這個認知簡直是剜心,好在她接下來說“我們要小心些”,這才令英王殿下心裡好受了些,我們是一體的,至於耶律古,那個北遼小子,即便他不來惹他,他也預備着等國君樓立勳大婚盛典後,在他回北遼之前,給他找些麻煩的。
屆時只看是誰先出招,誰後應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