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種田,稻穀是最主要的收入來源,而且有可能是絕大部分農家的唯一經濟來源,分田到戶之後,留夠國家的交足集體的,在屯積了足夠的口糧之後,餘下的全部賣給糧站。
農村家裡小孩多,一般都要預留二三千斤稻穀作爲口糧,賣給糧站的其實不多,田地多的可能有近兩萬斤,田地少的可能只有五六千斤。
從稻米質量來講,晚稻要明顯優於早稻,中稻又比晚稻要好,農家留口糧,留得一般是中稻或者晚稻。中稻田有時還會用來種植糯米,糯米粘性強口感佳,農家一般都會種植。
糯米飯比一般的米飯要香,還能製成各種各樣的糕點,蒸熟之後,握成團能夠粘在一起而不散,便於攜帶,農家常用作遠處勞作的乾糧,我們叫它“釀飯砣”。
將蒸熟的糯米掰成一個個小塊,放入油中,大火烹炸後,糯米粒變大,成爲圓形,吃起來特別清脆,也“釀飯砣”。中間點個小紅點,當作點心招待,增添不少喜慶,因此成爲農家辦喜事的必須品。
普通稻米沒有粘性,是做不成的,它們只能打成爆米花,一個鼓狀的鐵桶,密封之後架在火上燒烤,熟了之後,打開密封的鐵栓,“砰”的一聲巨響,一堆爆米花就製成。
這裡童年的樂趣,見得最多,每當有打爆米花的人出現,我們都會圍攏,小時候不懂,不知道它是怎麼讓大米變成爆米花的,只是好奇的看着。
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火烤的轉桶,一片漆黑,均勻翻轉,等到快要成熟,即將打開鐵栓的那一刻,又驚慌的捂着耳朵遠遠躲開,帶着驚恐和好奇,等待那一聲刺激的巨大聲響,等待品嚐剛出爐的美味。
爆米花主要用來作凍米糖,一般是用紅糖熬製成糊,既能將爆米花粘在一起,又能增添甜味。
像老家那樣的平原地帶,農家通常種植麥子,在麥子剛發芽時,煉製成糖,小時候也曾見到老家人煉製,具體的過程卻不記得了,只記得兩根棍子穿着,不斷攪動,特別粘稠。
老家人將它稱作“麥芽糖”,糖中有時會加入桂花作香料,被叫作“桂花糖”,小時候常能見到走鄉穿村的貨郎,搖着個拔浪鼓,叫賣桂花糖。
貨郎兼收廢品,牙膏皮、膠鞋底等都收,每當聽到貨郎的搖動的拔浪鼓聲,翻出平時積攢下來的廢品,圍攏過去,等他按份量敲打出一塊塊桂花糖,美滋滋的品味半天。
也不是每個貨郎都會搖鼓,他們用來敲開桂花糖的鐵片和細鐵棍,擊打在一起,發出“叮叮哧哧”的聲音,同樣能穿出老遠,我們因此常將貨郎稱爲“叮叮哧哧”。
紅糖粘制在一起的爆米花,放入特製的容器,一般用木頭製成,壓緊壓實,成爲齊齊整整的四方形,然後再用刀切成一塊塊,就是凍米糧。
普通大米還能製成麪粉,有專門的機器畿成。能夠做包子、饅頭、花捲、油餅等等,外公在食堂工作,做這些非常拿手,母親也學會,小時候給我們做過許多。
記憶最深的,是母親做的“蝦鬚”,麪粉揉成糊,加入香菜和小蝦米幹,用勺子舀起,順着鍋讓它自然流下,鍋面上事先醮滿了油,翻動幾次之後,就成了香甜的大餅。
這樣做成的餅,外面焦嫩,裡面蓬鬆,有蝦的味道,摻雜在裡面的香菜,被油炸得曲捲起來,如同一根根鬚,咬在嘴裡特別清脆,因此得名。
還有一種做法,是將麪粉放入油鍋中烹炸,曲捲成一片片,既有油膩味道,也特別清脆,我們叫“煮花”,帶上山村特有的哩音,口語中稱作“煮花哩”。
將剛煮熟的糯米,放入石臼,搗成糊狀,捏成一個個小丸子,放在豆粉中攪拌,豆粉中加入了白糖和芝麻,味道特別香,我們將這樣的丸子,叫做“麻餈”。
山區生長着一種闊葉植物,能夠熬製成鹼,加入糯米糊中,能製成米糕,我們這裡將它稱爲黃粘米糕。陰涼處放置,能保存很長一段時間。
這種闊葉植物,可能只有江南的少數深山才能生長,山民將它們從深山採回,先燒成灰,再用水過濾,過濾出來的水,顏色黃澄澄的,有鹼性能食用。
黃粘米糕切製成片,既能煮又能煎,口感柔糯,味道純正,是山區特有之物,也只有這種獨特的闊葉樹熬製出的鹼,才能出這種味道,現在已經成爲山區獨有的特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