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列羅放下手裡的手術刀，脫下橡膠手套，看着這個眼睛乾淨的腹腔陷入深思。很乾淨，沒有任何異物，他想象中的寄生物完全不見蹤跡。
會在哪兒。
點了一支菸，費列羅走向陽臺，準備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經過白骨掛架時，老精靈看到了這具由馬林親手處理的白骨，這還當年一個喝醉酒而闖關凍死的醉漢的屍體，馬林花錢從他的親族手中買下了屍體，並承諾給了他的幼子一個學徒的名額……馬林這個孩子如果在的話一定會知道吧，他的點子多。
正這麼想着，費列羅停下了腳步，因爲他看到了一個他沒有想過的情況，伸出手，將這具白骨的顱骨頂部打開，看着其中以木塊雕刻的大腦，費列羅想到了馬林以前說的——如果人真的有靈魂，大腦就是人類靈魂控制軀殼的提線板，沒有它，靈魂就無法真正地長久控制軀殼，因爲它不再是軀殼的主人。
對，大腦！
羅列羅轉身回到手術檯前，換上新的手套，拿出鋸子，然後看向門口的代行者：“錄像魔晶，給大腦近景。”
拿起刀，費列羅扶正了這個孩子的腦袋：“原諒我，孩子。”。
先是致以歉意，然後開始工作，刮掉毛髮，然後剝皮，接着用小圓鋸鋸開了頭蓋骨。
當頭蓋骨落到地上，費列羅看着大腦上的奇異之物，這個老人一把抓住了他的鬍子。
“這是……褻瀆！”他這麼聲嘶力竭地咆哮着。
豐收女神教會力證自然，對於這種改變生命形式的所作所爲，絕無寬恕。
………………
“生命是帶着使命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有人是爲這個世界創造奇蹟而生，有人爲了救人性命而降世，有人是爲了在戰場上終結另一個人的生命……”說到這裡，馬林看着87號：“你們爲什麼要苟延殘喘到這一刻，還在做着成神的美夢，永恆難道就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能夠讓你爲此泯滅人性。”
“既然你知道了，還要問爲什麼呢，我們從舊時代活到這個時代，爲了生存，爲了維持人類的榮耀，爲了聯合，我們到底犧牲了多少，你這樣的小子，又能知道什麼。”
87的機械身體已經殘缺不全，它靠在椅子上，看着馬林說道。
“這就是你們把生命當成工具的理由嗎，”馬林坐到了他的對面。
“我們在改良生命！一代又一代……我們要改造出能夠重新適應這顆行星的生命！我們在想着重現聯合的榮耀！”87看起來非常憤怒，它努力坐正了身體：“你知道嗎！聯合沉淪了八個千年！而你這條神明的狗！卻要毀了這一切！”
“你們這些管理層不也是想着成神嗎，難道說在你們的眼裡，神也有差別嗎。”馬林反問道。
“當然有差別！我們需要的是地球神明！而不是那些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所謂神明！因爲它們，我們犧牲的難道還不夠多嗎？！”87號咆哮着：“不，你當然不會懂了！你是外來客的孩子！你這個雜種！”
對於87號的謾罵，馬林冷笑着搖了搖頭：“我從往日的記錄中見過聯合最後的戰士，他們至死都沒有放棄，爲了勝利能夠拿着反戰車雷與敵人同歸於盡……而你們呢，你們屈服於力量，迷戀於永生，追求着所謂的至高……你們的所作所爲，和那些混沌又有什麼差別，你們口口聲聲說你們詛咒着混沌，憎恨着他們，但是你們所做的一切，與混沌又有什麼差別。”
說到這裡，馬林呸了一聲：“你們想要成神，想要成爲你我腳下這顆行星的主人，你們天真的覺得你們成爲神明就能夠解決這一切……你們拿什麼和混沌四邪神爭鬥，如果不是無名氏，邪神早就來到這個世界，你們和這顆行星上的所有無辜一樣，終將毀滅！”
“這種話從你這種信徒嘴裡說出來特別有意思，你也配說無辜！異域的神明毀滅了多少無辜你難道看不到嗎？！他在發展信仰你看不到嗎！喔，你當然看不到，因爲你根本就是一個信徒！”
“你錯了，我不是信徒，我到現在也依然是一個無神論者。”馬林說完，看着87號笑了笑：“你天真的以爲我是一個信徒，但我並不是。”
“不可能！你是剛剛獲得的紅袍主教之職！”
“這只是一個職位，我依靠於豐收女神教會，也只不過是因爲這樣做能夠少上很多麻煩，我的所作所爲都是因爲我們腳下的這顆行星是我的家。”
“我說了，你是混血種！收起你對我們家園的覬覦！”
看着87號的癲狂，馬林搖了搖頭——他們已經瘋了，對永恆的渴望，對重鑄的信念，已經讓這個87號變成了一個無法理喻的瘋子。
想到這裡，馬林站了起來，走向大門。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的存在！你這神明的走狗！”
來自身後無力的詛咒讓馬林停下了腳步，他轉身，看着87號：“你們從來沒有想過你們這些白人當年所信仰的是什麼，無法人前顯聖，無法改天換地，甚至無法讓惡伏法！無法讓善得救！而當真正的神明出現，你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成爲神明……你們還真是虛僞啊。”
“你，你怎麼知道？！”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這個87號嚎叫着問道。
“我有一個屬於古代人的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我到現在都不曾真正信仰過任何神明，因爲我相信人心中的善念，很可惜，我來到這個世界，卻看到你們的所作所爲……還是和八個千年前一般，那麼的虛僞，可笑還有雙重標準。”說完，馬林擡起頭：“傑森，多羅茜，開啓銷燬協議。”
“正在向第一大腦儲備庫注入銷燬液。”傑森的聲音裡多了一些暢快。
“如您所願，閣下。”多羅茜第二個作出回答。
“不！等一下！我們可以爲你服務！”在這一刻，87號選擇了向現實低頭。
但是沒有人能夠救他們，就像是馬林之前所說的那樣。
他們自己終結了他們的生路。
“晚安，87號先生，我的隊列裡，沒有你們的位置。”馬林說完帶上了門。
門外，傑森的機械體將它手裡的風衣遞給了馬林。
本來傑森是準備從孵化中心選出了一個孩子做爲他的代行者——傑林的遠程電子腦會被裝入其中。
但是馬林拒絕了傑森的請求——這些孩子的記憶還沒有被編寫，馬林考慮再三，決定銷燬它們。
至於整個避難所，馬林思考了很久，最終決定將它交給無名氏。
這是一個文明的避難所，也是一個文明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