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爾城,我有些時間沒來了。”坐在馬車裡的老人感嘆道。
作爲財富之神的巡迴主教,老人剛剛在卡特堡那邊處理了一筆欠款的回收工作,很遺憾,因爲事主的死亡,這筆錢看起來是無法追回,做爲巡迴主教,這件事情一定需要告知中央行省的希德尼總部,讓他們來做決定。
而且這件事情遠沒有他出發時想的那麼簡單,卡特堡的十三家貴族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死絕了四家,再加上之前對於皇子的刺殺,還有被刺未遂的米謝爾家當主,卡特堡的公正教會的教友們似乎有着數不清的麻煩。
相比起來,財富之神的麻煩,只能算是一件小事中的小事。
毫不起眼,微不足道。
連日的調查與之後的奔波,這些事情加在一起,讓已經七十歲的辛格也有些疲憊,雖然他是一位商人序列階梯五的管理員,但商人序列不像那些戰職序列一般,能夠爲他提供大量的體質。
將附近地區的地圖在腦子裡回想了一下,辛格拍了拍馬車車門:“米羅,天晚了,改變一下計劃,我們先去帕米爾城自家教會休息一夜,明天再去公正教會拜訪一下我的老朋友。”
“沒問題,辛格閣下。”車伕回答道。
辛格的車隊進城之後,沿着街道很快就到達了財富之神教會,有些意外於街道上的冷清,辛格將自己的身體探出車窗:“怎麼一回事,帕米爾城今天這是怎麼了。”
“閣下,在東邊的街道上有城衛兵做了攔截的拒馬。”門口的教會衛士這麼說道:“似乎是在追捕混沌信徒,我們這邊幾乎都被封閉了。”
原來如此,看起來這座城市也不是那麼太平。
辛格感嘆於這世道,然後他注意到小巷裡拖着什麼東西的兩個衛士:“他們在幹嗎?”辛格可以看到那兩個衛士手裡拖着一個袋子一樣的東西。
出於好奇心,他扭頭看向車隊後面的衛士小隊:“羅德,去看看。”
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教會衛士走出隊列,他駕着馬走向小巷,在小巷口跳了下來,走了進去,與那兩個衛士交談了一下,然後退出小巷,對着辛格點了點頭:“沒有什麼問題,閣下,是處理精怪的教友。”
辛格點了點頭,他看向站在門前的衛士笑了笑:“說起來,你們的主教寇根還好吧,我可是他的好朋友。”
“寇根主教身體很好,您就放心吧。”衛士微笑着回答道:“您進來休息嗎,我想寇根主教一定會高興於見到他的老朋友的。”
辛格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那就不會有錯了,衛士,看好教會,米羅,我們走,去看看我的老朋友。”
他的車伕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主教:“閣下,你剛剛……”“誰纔是閣下。”辛格皺起眉頭,非常不耐煩的說道。
車伕立即閉上了嘴,然後開始揮動馬鞭。
等到車隊離開教會,辛格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和寇根根本就不認識,寇根也根本就不是什麼他的好朋友,更不是什麼主教。
這個衛士有問題,甚至整個帕米爾教會都有問題了。
帶着這樣的想法,辛格拍了拍馬車車廂:“米羅!快去公正教會!”
這個時候,只有他真正的朋友,康斯坦絲纔會幫助他,他一定要搞清楚帕米爾城財富之神教會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帶着這樣的想法,他聽到了槍聲。
很遠,也很近。
………………
馬林豎起了耳朵,他聽到了槍聲。
當他站起來的時候,有些精靈也聽出了遠方里的槍聲,其中一個精靈代罰者站了起來:“閣下,我們聽到槍聲了。”
坐在那兒閉目養神的老霍夫曼揮了揮手:“別管它們,只要不是命令上的標準,我們就不用浪費精神去對付他們。”
於是精靈代罰者們坐下,而馬林走到窗前,在教會的沉思塔頂層,可以看到整座城市,帕米爾城有着遠超於卡特堡的活力,更多的人口,更大的城市,從這裡看向城市的南方,這座城市的夜色有着大量的光源做爲襯托。
馬林又聽到了槍聲,很遠,像是在城南的方向,是槓桿步槍造成的槍聲。
然後馬林又聽到了槍聲,很遠,就在城南,是軍用步槍帶來的特有清脆音符。
“導師,是軍用步槍的槍聲。”馬林扭頭看向老霍夫曼。
他的導師睜開眼睛:“你去看看。”
馬林點頭,然後飛快的跑到門邊推開木門,順着旋轉的階梯一路往下,穿過小小的拱門,順着走廊一路往南,掀開厚重的幕簾,在代行者疑惑的注視中接過他遞過來的防具穿上,將頭盔扣到腦袋上,馬林沒有帶上他的霰彈槍,而是換上了一把短管步槍,半自動,帕米爾城的老爺們可真有錢。
帶着這樣的感嘆,馬林吹了一個口哨,指了指附近的一隊半身人代罰者,雖然不知道馬林爲什麼叫上他們,但是老霍夫曼的指示很快到來,半身人小隊立即穿戴好防具,跟着馬林沖出教會。
隨着在街道上的奔行,槍聲越來越明亮,也越來越急。
馬林帶着半身人們躍過矮牆,從他人家的後院穿過,用小樹枝抽翻了看家的猛犬,馬林第一個翻過矮牆,落到了滿是屍體的院子裡。
“他們都有武器,該死的。”半身人小隊在翻過圍牆之後,連滾帶爬着找起了掩護,馬林翻過一具屍體,看了看他臉上的彈孔——是轉輪槍的槍傷,子彈從眼下鑽入,將他的後腦變成過去時的一種表述方式。
起身,舉槍,馬林扭了扭脖子,頭盔上的強光電筒開始工作。
半身人小隊的隊長這個時候已經跑到了後門,他從腰間拉出一顆照明杆,將保險拉開,然後從虛掩的門縫裡丟了進去。
沒有槍聲,半身人推開房門,馬林一把將他拉開,然後自己舉着槍走了進去。
一段狹小的走廊,倒了一具屍體,整個腦袋已經不知去向,殘留的組織從一個側面告訴馬林它是怎麼沒有了的——如果沒有錯,是一發12號口徑的獨頭彈,穿過嘴之後打斷了頸椎與顱骨的聯接,這也就是爲什麼下巴還在的事實。
馬林走過幾步,半身人隊長踢開衛生間的房門:“有一個死者。”
於是馬林繼續前進,靠着牆,將槍口指向拐角,快到的時候,另一個半身人小跑着來到走廊另一側與馬林站了一個對面,他從腰間拿下一顆閃光手雷,拉開保險,丟給馬林。
馬林接住它,然後將它丟到拐角面對的牆上,這顆長杆型的照明物反彈進了客廳。
光線一閃,馬林架着槍矮着身探出頭,飛快的掃了一眼,開了兩槍。
半身人這個時候已經鑽進了客廳,他躺在地毯上,手裡拿着的信號槍對着天花板摟火,帶着釘頭的照明彈釘在了天花板上,帶來明亮的同時,也將整個客廳中的慘狀暴露在了馬林面前。
半身人的隊長這個時候也鑽進了客廳,他打量了眼馬林,然後看着腦袋上面多了兩個洞的死者:“好槍法。”
“一般而已。”馬林看着那顆長髮光頭的腦袋,內心感嘆之餘,也數了數客廳中的死者:“死了十一個。”
“嗯,兇手非常專業,他甚至是隔着牆打死這些倒黴蛋的。”半身人確認了一下彈道,然後指着一處牆面說道。
馬林看了一眼那面牆,上面有十一個彈孔。
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超凡者殺人事件?”馬林有些好奇。
而跟着進來的半身人代罰者從屍體上翻出了一個小東西推翻了馬林之前的想法:“慈父之愛?”馬林看了一眼這枚圓型徽章上的字母,有些疑惑。
“閣下,您來自卡特堡,自然不知道,慈父之愛是在中央行省有點小名氣的混沌教派。”確認了死者身份,半身人小隊的隊長也沒有之前那麼多的忌諱了,他一邊對着馬林說話,一邊將坐在臺球桌上的混沌信徒的屍體推翻在桌上:“現在讓我有些好奇的,是兇手的身份。”
“你覺得會是怎麼一回事。”馬林從腰間抽出兩發子彈,拉開槍機匣的防塵罩,一邊裝彈,一邊問道。
“那可能性就大了,從兇手沒有割掉他們身上的文身就離開現場來看,不像是需要錢的傭兵與獵魔人。”
“他應該是從前門離開的。”有半身人推開虛掩的房門,看着房門外依然熱鬧的街市:“這些傢伙意外的有錢,他們竟然在房子裡刻了消音法陣。”
而馬林用匕首割開一具屍體的外衣,看到了他們身上的文身:“不,他們不是慈父之愛的傢伙。”
雖然馬林不知道慈父之愛的紋身是什麼模樣,但至少不應該是全知之眼——這是學舌鳥名下的傢伙們才應該有的文身。
半身人隊長也看到了這個文身,他皺着眉頭檢查了另兩具屍體,發現他們身上的文身的確是學舌鳥教派才應該有的全知之眼。
“他們……好像是在僞裝成慈父之愛的成員?”半身人隊長看着從他們口袋裡翻出來的徽記。
“也許是準備嫁禍於人吧。”馬林說道,同時注意到有兩個半身人拖着一具屍體從二樓走了下來。
“馬林閣下,隊長,我們在二樓找到了我們的教友,他死了。”兩個半身人將屍體搬到了沙發上,至於之前坐在那兒的半顆腦袋,自然是被別的小隊成員拖開了。
馬林走到屍體前,確認了他身上的文身的確是乞求豐收的圖案:“他們是想把殺人的罪行推給慈愛之父?爲什麼?”
“我想不到,學舌鳥的瘋狂程度遠超你我的想象,閣下。”半身人隊長搖了搖頭。
“閣下,我們找到了兇手進來的位置。”有半身人從走廊裡走了出來。
於是馬林跟了過去,在走廊的另一側,看到了一個被拉開了窗戶。
馬林立即想到了事情的經過——兇手從這個窗戶翻了進來,殺掉了房子裡的人,然後推開正門,僞裝成從正門離開,然後返身殺掉後院的混沌教徒,然後離開。
他是怎麼掩蓋住自己的槍聲的,那麼我們聽到的槍聲,又是從哪兒來的?
帶着這樣的疑惑,馬林踢到了一個東西,他低頭,看到了一個圓圓的金屬套,低頭將它撿起,馬林看清了它的結構——這應該是蒸氣車上面的零件,它的兩側都有孔,一側是天然的工程開孔,有着螺紋,另一側……是非常明顯的彈孔。
馬林想了想,將這東西套到了自己手裡的槍口上。
非常意外的契合。
正在這時,有人敲響了前廳的門。
馬林立即靠到了門邊的牆上,半身人隊長靠到了另一側,他的隊員們找好了掩護。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有序的敲擊聲。
馬林將手裡的火槍換成了轉輪槍,他對面的侏儒伸手拉開房門,馬林將槍口指向門外的來客。
後者楞了一下,似乎發現開門的並不是自己的熟人。
馬林也楞了一下,因爲敲門的是一個報童。
“有什麼事嗎?”馬林問道。
“有先生讓我送一件東西給你。”報童說完,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箱子。
馬林的眉頭不可遏制的跳了跳——他認出這東西是什麼了。
奧術遙控的炸彈盒子,教會最喜歡的東西,通常用來處理一些不適合大打出手的情況。
馬林讓這孩子放下盒子,然後硬着頭皮站到了房門前,在胸前做了一個豐收女神教會的舉手禮,然後飛快的閃回了門後,同時給報童丟了一塊錢的小費——就算是給這個膽大包天的小王八蛋的一份禮物好了。
半身人連忙關上門:“怎麼會是我們的盒子!”他也看到了那個盒子。
正這麼說着,房門再一次被敲響,這一次,敲門的節奏是馬林熟悉的豐收教會通用的節奏。
半身人再一次拉開房門。
馬林再一次看向門外。
門外站着一個男人,灰頭土臉,手裡的提琴盒子有些沉。
“豐收女神慈悲。”他這麼說道,同時左手撫胸。
“大地之母慈悲。”馬林放下了槍口,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提琴盒子:“你好,教友,你看起來有一個很漫長的故事想要告訴我。”
“是的,不過在這之前,我必須要把這個盒子裡的小禮物給拆了。”這個男人說完,伸手抱起了那個盒子:“在那之後,我的故事說不定會讓你們感覺到驚訝與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