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一口煙,第十七近衛步兵師的首席政委站在戰壕裡,清晨的薄霧讓他無法看清遠處的景緻,但是昨天的夜戰,混沌的屍體鋪滿了整個前線,堆疊的屍體甚至讓清理都變的非常困難,那怕他做爲一個首席政委,也無法讓打了一晚上戰鬥的士兵們再去移動那些混沌的屍體。
不過,也不用擔心什麼,英格瑪的聖騎士們已經淨化過了這片土地,而寒冷的天氣讓混沌的屍體無法快速的腐爛——這非常重要,如果在夏天,如果不快一點處理掉屍體,整個戰區只怕很快就會變成疫區。
身後木屋的木門被推開,政委扭頭看了一眼,是自己師的師長走了出來:“第三次謊言偵測過了嗎?”
“過了,這小子連續三次通過了英格瑪的聖騎士,苦難之主神使和我們戰地牧師的偵測謊言,他說昨天晚上看到一個槍口焰,他對着那個位置開了一槍,這絕對是真實可信的射擊。”
“然後那小子就把第四近衛步兵師的前白色死神,如今的血色收割者給打死了?”
“沒錯,應該就是他打死的,這讓我想起來了那句非常有名的話。”
“自己打的準,不如對面接的好。”政委說到這兒又抽了一口煙,一大口——血色收割者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對手,他是第四近衛步兵師的首席神射手,第四近衛步兵師的白色死神,七百七十四殺記錄的保持者。
在三年前,第四近衛步兵師被混沌軍團包圍的時候,他和大多數士兵一樣,沒能撤出包圍圈,然後過了三個月,被轉化成混沌的他出現在希德尼聯合的對面,血色收割者在這三年裡打死至少六百人,大部份都是前線的軍官,這還不包括失蹤的巡邏隊與神射手小組。
但是在今天,早上戰鬥結束之後在打掃戰場的時候,士兵找到了他醜陋的屍體。
子彈從他的右眼鑽了進去,掀飛了大半塊後顱骨,這位血色收割者死在了他的射擊位上。
根據彈道,步兵師的首席政委與師長最終找到了發射位,是在防線後面的一個小丘頂上,但是昨天夜裡,這裡並沒有神射手在值班,只有一個從南方過來的小子在那兒搞了一個射擊位,幾乎所有士兵都不知道這小子在幹嗎,只有在找上門時,發現射擊位上全是彈殼,一把外型古怪,但有着腳架與精密瞄具的軍用步槍,至於那個小東西正在單人散兵坑裡吃一袋點心,坑邊的小爐子正熱着咖啡。
於是英格瑪的聖騎士特意詢問了他的可能戰績。
得到的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
確認射擊一百二十五個目標,命中約一百七十,絕大多數都是術士和射手。
因爲他使用的是特殊的槍管,使用的是與一般軍用步槍11毫米不同的9毫米長彈筒子彈,負責確認戰績的人員在前線找到了一百三十七具屍體,四十一個術士,九十六個射手,可確認擊殺數達到109%。
刨去那些無法找到的目標,可以說這個孩子擊殺數遠高於一百三十七,這已經不是非常可怕能夠形容了,據首席政委向最高指揮部確認,沒有任何一個人類神射手可以在夜間戰鬥中做到這一點——那怕是有着夜視能力的獸人與精靈,也極難做到,而且歷史上只有四十年前的一個精靈神射手達到過這樣的高度。
然後他就被精靈王庭請回去做神射手的教官了。
任何一次戰鬥射殺數能夠達到一百以上的,都是當之無愧的步兵師首席神射手,放到整個神射手的歷史裡都能夠排位前十——到現在爲止,第五位在一次戰鬥中才殺了六十七個目標。
偵測謊言無法證明他在撒謊,而之後的射擊讓所有人都確認了這個孩子的天賦——他能夠在那個丘頂,打血色收割者所在的射擊位擺放的八個硬幣,九次射擊,八次命中,只有第一發偏了不到一指。
首席政委問過神射手們,確認第一發能夠偏不到一指,就證明這個小子能夠在第一時間確認彈着點——這在神射手之間不是秘密,難的是怎麼把握住子彈落點,這需要神射手手中的槍有着極高的精度,而軍工廠裡出來的步槍,通常都沒有如此優秀的精度。
人過中年的首席政委第一時間想留下這個孩子——把他做爲特殊人員徵召入伍,不需要他在前線拼命,只需要在一年裡爲希德尼軍隊培養一千名和他差不多的神射手,混沌術士就將是一塊靶子,而混沌士兵們沒有了混沌術士的掩護,只不過是一些活在中古世紀的活靶子,步兵師每一個班的士兵都能夠在兩百步的位置上把他們通通打死。
可問題是,首席政委很快就得知這孩子的背景不怎麼簡單。
首先,他是豐收女神教會的神職人員,按照規定,豐收女神教會如果不放人,那麼軍隊是沒有權力把他強徵入伍的,如果首席政委這麼做,那麼不用說步兵師的師長和他,就連軍團長和指揮部的各位大人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其次,他是跟着苦難之主過來的,這個小子發現了傷員急救的新術式,能夠有機率將心臟停止跳動的重傷員從死神的手裡救回來,而且昨天就已經成功過好幾例,那位神使已經確認將不支持首席政委的行動——他的職責就是在調查結束之後,將這個孩子平安無事的送回卡特堡。
第三,首席政委雖然是中央行省人,但是第十七近衛步兵師也有來自卡特堡地區的新兵,有人認出了那個小子,說他和莫威士王室的法耶殿下走的很近——在首席政委看來,走的很近,沒有被反對,那基本上這個孩子就至少有了一個親王打底的前程,他腦子進水也不可能來他的第十七近衛步兵師做大頭兵,而他如果強行徵召這個孩子,那將獲得一個家族的惡意……這可真是要命。
於是,首席政委只能退而求其次——我不要你的人,但是你能不能給一份訓練手冊。
首席政委知道這麼問都是非常失禮的——任何一個神射手的訓練方式放在一個家族手裡都是不傳之密,這不像是那些超凡序列,需要人有那樣的天賦和各種各樣的材料,一份好的神射手訓練手冊,是可以讓一個平凡的人成爲一個能夠在三百米外就射殺一個超凡者的危險存在。
任何低階梯的超凡職業者面對從三百米外飛來的子彈都是弱小而無助的存在。
就連師長在聽說了首席政委的想法之後都表示出了驚訝:“我一定是瘋了纔會跟你一定過來。”
他一邊說,一邊敲了敲帳篷外的小木板——這是在結束調查之後,那個叫馬林·蓋亞特的孩子的住所,他將在今天午後跟隨神使一道返回。
“請進。”裡面傳來了那個孩子清脆的聲線。
明明是一個還沒有開始發育的孩子啊,卻已經是一個再標準不過的神射手,而且聽說還是一位超凡者,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有時候真是大到令首席政委無法呼吸。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幾個孩子,家族曾經將他們當成天才,如今和這個孩子一比,有如雲泥。
跟着師長走進帳篷,首席政委看到了那個孩子,他坐在火爐邊軟軟墊子包裹的椅子上,正在一本小手冊上寫着什麼。
“阿塔夫·伊萬諾維奇·伊萬塔夫師長閣下,還有首席政委維特里·斯米爾諾維奇·帕夫雅特閣下,兩位來找我有什麼事,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您明白什麼啊。
首席政委苦笑——我還什麼都沒有說呢。
“我改造的那把步槍會留下,瞄具,魚骨和兩腳架,你們可以通過卡特堡的工具坊訂貨,如果你們軍方下訂單,我可以號召矮人工匠爲你們加急製造,如果你們有自己的軍工廠可以做出同樣精度的東西,我也可以給你授權。”這個孩子平靜的說到這裡,對着兩個中年男人笑了笑。
作爲首席政委,維特里搖了搖頭,他知道軍方兵工廠的實力,做制式步槍不會有問題,但是做這樣精密的槍管,瞄具和槍栓,人類的工匠說到底還是比不過矮人:“我們的軍工廠沒辦法做,但是,如果大量採購的話,您真的可以徵召矮人工匠嗎?”
“我覺是應該不會有問題,第一批,我們將在三個月內製作五百套改造組件,同時……”這個孩子放下了手中的筆:“這是我給你們的神射手訓練手冊,你們可以用它來訓練擁有長射程的神射手,只要學會手冊上的內容,配合高精度的槍支,有天賦的神射手甚至可以命中四百米以上的目標。”
“四百米!”維特里的師長一臉的震驚。
而維特里的兩眼已經放光——可以打到四百米的神射手!這代表着任何混沌術士都無法對這個神射手保護的防線造成威脅,它們甚至無法進入攻擊位置就會被射殺,但是作爲一個貴族,他知道,這樣的好處,理所當然要付出代價:“您需要什麼呢。”
“工具坊那邊給你們提供的組件不是免費的,我要收取的費用通過組件已經獲得,而這本手冊,在我的眼裡,它一文不值,而你的手裡,它是無價的。”這個孩子微笑着將手冊遞了過來。
首席政委接過手冊,感覺自己像是接住了一座金礦——在貴族們的眼中,這的確就是無價之寶。
“馬林閣下,如此貴重的禮物,我們軍團都將受益匪淺。”師長一臉嚴肅的說道。
“不,不止是你們的軍團,整個莫威士王國所有的軍團都將爲此而受益,相信我。”這個孩子似乎並不滿足於此,他的眼光遠比維特里與阿塔夫這兩個大人看得更遠。
“您的眼光,遠比我們看的長遠。”維特里心悅誠服——能夠拿出如此重要的訓練手冊,那怕他販賣那些組件可以獲得大量利益,那也是應該的,他付出的遠大過他收穫的。
因爲訓練出來的神射手能夠在極遠的距離射殺混沌術士,這樣就能減少第一線戰士們所面臨的大量壓力,一個拿着冷兵器的神經病的危險程度,怎麼能夠和一個可以施放術式的神經病相提並論。
“沒什麼,之前我說過,你們找我想說什麼我知道,現在不知道我是不是猜對了呢。”馬林閣下笑着問道——他擔得起這一聲閣下。
維特里用力點了點頭:“您說的對,我之前還在想,我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如果你們硬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話,那就爲了這個世界所有的幼崽,多殺一些混沌吧。”這個孩子的臉上滿是笑意,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得失。
“我們一定信守承諾,閣下。”阿塔夫師長錘了錘胸口。
“那麼,萬事就拜託兩位了,希望我能夠在卡特堡,也能夠聽到你們勝利的消息。”說到這裡,這位閣下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對了,我差一點忘了說,讓學習這本手冊的神射手們立下誓言,我教會他們這樣的知識,不是讓他們用它來對付無辜的,違背誓約者,必將受到公正之神的追擊,而如果有一天,你們的軍團面臨絕境……一定要毀掉這本手冊,我不希望看到混沌的軍隊裡出現這樣的射手,知道嗎。”
“知道,我與阿塔夫將首先立誓。”維特里的心中沒有任何不快——這一點就像是馬林閣下說的那樣,非常重要。
他也不希望,以後自己的孩子當兵,混沌軍團中有一些能夠在四百米外就打死他的神射手。
“那好,你們可以走了,我想休息一下,要不然帶着黑眼圈回家,家裡的姑娘們會擔心的。”
這個孩子笑的很是愜意,維特里與阿塔夫也笑的很是開心:“那麼我們先走了,閣下,願您前程遠大。”
“以後再見,閣下,願您前程遠大。”
“謝謝,也願你們戰功卓著。”
這個孩子目送兩人走出帳篷,在閉合帳篷的時候,維特里看到他閉上了眼睛,靠到了椅背上。
要是我有這樣一個孩子,該有多好。
做爲一個父親,維特里第一次開始妒忌起另一位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