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方張氏端着安神的茶有一口沒一口的抿着,心不正焉。方瑤知道她這是在借陳菊的事情算計着從她這裡怎麼才能撈到更多的好處。
李月蘭絞着指頭,望了望她,自來就怕這個婆婆,現下她陰沉着張臉,一言不發,更是壓抑。想着該來的總是要來,索幸就壯着膽子先開了口:“娘,您找我們過來究竟是爲了什麼事?”
方張氏冷哼一聲,放下茶杯道:“什麼事?老二媳婦的事你不知道嗎,這一路回來應該沒少人跟你提吧?”
陳菊頂着那張血臉明晃晃的跟去找大夫,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看見,她不信沒人跟李月蘭報信。
否則也不會這麼早就從地裡收工回來了。
“聽說了。”李月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方張氏,“那娘是想讓我們做什麼?”
方瑤見她總是一幅怯怯的表情,真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怕方張氏,不過是大了一個輩份而已。方張氏是霸道專制,但凡事她還是會先講個理字,不會一開口就胡亂咬人。
雖然那理字在她這兒看來,一點道理也沒有。
方張氏一開始不說話,是在觀察大房一家的反應,幾個孩子,方圓成了寡婦之後,就一直是憂憂鬱鬱的樣子,看不出在想什麼。方正呢,年紀小,心裡有什麼都在臉上掛着,他一直不服氣地看着她,怕是知道了什麼。方瑤就更不用說了,先前一回來還着急忙慌,現在一幅氣定神閒,想來對陳菊的事也是知情了。
只是她知情又如何,無憑無據的,她不承認,陳菊也不承認,她又能奈她何!
再來她是長輩,是她們的祖母,就算不服她說的,也沒用。身份擺在那裡,傷擺那裡,由不得她們想怎樣就怎樣。
而且看李月蘭依舊對她恭恭敬敬,唯唯喏喏的模樣,她覺得她這個祖母還是能壓得了這些個小輩的。
“老二媳婦進了城,聽說城裡花銷大,藥費診費都比鄉下貴一倍,而且她傷得那樣重,不是好藥怕醫不了,這中間的費用,你們心裡可有數?”
“這……”李月蘭一來許久未進過城,二來陳菊的傷也沒瞧見,哪裡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方瑤嘴角浮起一抹弧度,態度謙恭道:“祖母有話就直說吧。”
“我的意思就是醫藥費你們得出。”方張氏也不拐彎抹角,陳菊那傷得廢不少銀子,她填不了那個洞。再來,這錢理應由大房來出。
“另外,她在城裡看病,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像今晚,她就直接找你們二叔去了,除了看病,也要吃要喝要住,哪個都要花錢,你二叔那點工錢哪裡夠,而且還得給方橫留一點。所以這些費用你們也得包了。”方張氏喝了口安神茶道。
“爲什麼?”方瑤笑問。
“如果不被白老大抓傷,你二嬸會去城裡?那些花銷也就不存在,說來說去,都是因白老大而起,這賬,你們不付誰付?”方張氏道,“還有,她這一去,丟下我們祖孫,也沒個人來照顧我們不說,地裡的活也耽誤了,這也是損失,你們也得負責。”
看病要她們出錢,吃喝拉撒要她們出錢,地裡的莊稼沒人管理,還是要她們出錢,這聽起來似乎合理,其實都是霸王條款,無理要求。
李月蘭思想不通透,覺得毀臉是大事,方張氏怎麼要求都不過份,張嘴就要全部應下。
方瑤搶先一步道:“祖母,嬸子被白老大抓傷,我承認。她去城裡治病要吃要喝要住樣樣需要需花錢,且花銷不扉我也承認。她一進城,沒人照顧您和方橫,還耽誤地裡的活,所有一切事情都因白老大而起,我都在認……”
話到這裡,心裡一直不滿方張氏說的方正有些急,聽二姐的意思,她是答應所損失咱們包了?
憑什麼,陳菊不當小偷,這些事根本就不會發生好嗎?
方圓亦皺起眉頭,好像也覺得方張氏提的那些要求過份了,但她知道瑤妹肯定不會爽快拿錢出來。
正如她所想,方瑤接下來道:“但所有事情都事出有因,祖母您承認麼?”
方張氏臉色微變。
她聽方瑤前面一段話還以爲她是同意她所說的,沒想到在最後又留了一道梗給她。
而且還直接把她給嗆住了。
“二丫頭,你什麼意思?”
她一問,身側的方橫就目露兇光的瞪着她,好似她要說陳菊一個字的不是,就要咬她似的。
方瑤淺笑道:“祖母,下午我不在家,除了白老大和嬸子,您應該最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嬸子是去我家借東西嗎?”
方張氏有些心虛,但還是硬着頭皮道:“當然是了。”
方瑤緩緩搖頭:“不是,她不是去借東西,而是去偷東西。”
“你胡說!”
方張氏想說這句話的,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方橫先她一步噴了出來,他惡狠狠地盯着方瑤道,“我娘纔不是小偷呢,你不要污衊她!”
聽到這話,方瑤直想笑。方正接過話頭道:“我二姐纔沒有胡說,你娘又不是第一回做小偷,之前的鐲子就是她拿的。這種事情有一回就有第二回,你當我們不知道嗎?”
“你……”一說到鐲子,方橫又氣又恨。那是事實,他駁不了嘴,可是他不相信他娘是小偷,鐲子的事完全是個例外。但只有他覺得是,別人不這麼認爲,只得急急地嚷道,“我不許你說她是小偷!”
“我不說有用嗎,不說也改變不了事實。”
正所謂狗改不了吃屎,一次是小偷一輩子都是。要不是看方張氏在場,這話方正也是要說的。
“你……”方橫氣得面紅耳赤,卻又說不出一句話來。兩眼睜得圓圓的,怒視着方正。
方張氏見寶貝孫子被懟,心裡自是不順的。而且瑤丫頭說的那話也讓她不喜。
當下道:“好了,不要爭這些有用的沒用的。”她看着李月蘭,這裡就只有她對自己還保持着慣有的恭順的態度,想拿錢補陳菊這個洞,只能從她這裡入手。
“老大媳婦,你怎麼說?”
“娘,我……”李月蘭是想息事寧人,給錢若能解決此事,在她看來再好不過了。到底是一家人,不至於爲了錢把關係鬧僵了,再來,這個錢家裡自認還是付得起的。
然而她剛張這個嘴,方瑤就暗自扯了下她的袖子。方張氏最愛撿軟柿子捏,認爲李月蘭好欺負,但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李月蘭得了暗示,那嘴就怎麼也張不開了。家裡所有銀子都是瑤兒賺來的,山上野獸多,每回去她都提着心吊着膽,其中辛苦和勞累不說,那危險程度纔是重中之重。這麼一想,李月蘭也不好做這主了。
喃喃改口道:“娘,家裡的事都是瑤兒說了算,銀子是她用血汗一點點換來的……”
“行了!”方張氏一聽到她這麼說,就知其中的意思了。而且方瑤拽李月蘭那一下子她不是沒看見。“老大媳婦,你什麼也不用多說,我都明白。既是你家裡的事由瑤丫頭說了算,那瑤丫頭,你說說,這事到底該怎麼處理?”
盛怒的目光極力隱藏,卻還是絲絲外泄,變成一把凌厲的剪子,直戳向方瑤的臉面。方張氏此刻真是恨毒了這個丫頭,李月蘭都要答應了,她還來插一腳。說到底就是她跟兩個媳婦的事,是大人的事,她一個小孩子瞎摻和什麼。偏李月蘭就看重這個女兒,她能說什麼。
“祖母,拿錢出來是直接給,還是她借?”方瑤笑眯眯問道。
方張氏氣哼哼的,怎麼忍也不忍了:“說了這麼多,都是白說了嗎?你養的畜生抓傷了人,難道不該賠錢?”
不是借,也不是給,是賠!
方瑤點頭,狀似恍然的樣子:“白老大要是無故傷人,這銀子自是要賠的。可嬸子趁我們都不在家,不問自取,這筆賬又該怎麼算呢?就是捅到裡尹那兒去,我們也還佔個理字!”
說穿了,陳菊是去當賊,白老大抓傷她,是抓賊。就沒聽說過把賊人打傷還要賠醫藥費的。
這不荒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