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話
一個父親的請求
第236話【一個父親的請求】
這一次。冉爸爸面對季嵐優的時候沒有了剛纔的憤怒，沒有了往日的怨恨，留下的只有平靜。
季嵐優突然很好奇冉爸爸這究竟是想做什麼。冉爸爸的憤怒，埋怨，他都可以理解，可他卻理解不了冉爸爸的平靜。
因爲在這一刻連他自己都冷靜不起來，更何況是一個認爲自己害了他女兒的父親？
冉爸爸帶着季嵐優來到了走廊盡頭的逃生樓梯，剛推開門進去他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菸塞進嘴裡，隨後又給季嵐優遞了一支過去。季嵐優接過煙，還沒來得及塞進嘴裡就看到冉爸爸點了好幾次煙都沒有點着。很自然的，季嵐優摸出了自己的打火機嫺熟地給冉爸爸將煙點着，隨後又把自己的那根也點着，並且深深地吸了一口。
冉爸爸的煙，味道很嗆，吸到肺裡火辣火辣的，可是季嵐優卻喜歡上了這種味道。至少在這個時候，他真的需要點什麼來讓自己稍微清醒一些，這根嗆人的香菸出現的正是時候。
點完煙，冉爸爸走到角落蹲了下來，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他也沒開口同季嵐優說話。而季嵐優則一直站在那裡。默默地抽着煙，感受着煙霧繚繞的混沌滋味。
紅色的火星在樓道里明明滅滅，很快的，那兩根菸就抽得差不多了，而冉爸爸似乎也終於想清楚了什麼。
將剩下的菸頭扔到地上踩了兩腳，拍了拍掉落在衣服上的菸灰，冉爸爸這纔開口對季嵐優說道：“糖糖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了。我叫你來，主要是想跟你談一談關於她的事情。”
季嵐優沉默着將菸嘴滅掉，安靜地站在冉爸爸面前，等着冉爸爸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的身份，你的背景，我知道的雖然不多，可是我也很清楚，像你這樣的家庭……我們一般的人家是不適合跟你們有聯繫的。你爺爺是誰，我相信你比我還要清楚，跟你們這種家庭有瓜葛，你覺得對我們這種一般人家來說是好事嗎？”冉爸爸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我只是個很普通的人，只是一個希望自己的女兒能過上安穩日子的父親。你的出現，無疑會打破我們平靜的生活。”
“糖糖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原因你清楚，我也清楚。如果她打一開始就跟你沒有瓜葛，她現在不可能躺在那裡。”說道這裡的時候，冉爸爸依舊很覺得很心痛，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異常的痛苦。
季嵐優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對冉爸爸的話他也沒有立場去反駁。他知道冉爸爸說的都是對的，如果不是因爲他，糖糖根本不會遇到這種事情。
“伯父，你到底想說什麼？”季嵐優深深地吸了口氣，那雙茶色的瞳仁沒有了往日的光澤，看上去又濃又深，令人猜不出在那眼眸深處究竟隱藏着什麼樣的情緒。
“現在我不是要怪你什麼，怪你也沒用了，糖糖已經傷成了現在這樣。”冉爸爸擡頭看着高了他近半個頭的季嵐優，“糖糖已經失憶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我是她老爸，連她媽媽也認不出來……最要緊的是，她連你也一併忘了。”
季嵐優擡頭看了冉爸爸一眼，心裡有種極不好的預感一閃而過。
“我們只是個小家庭，像你這樣的人物我們高攀不起，也惹不起。我只想讓糖糖接下來能過上安穩的日子，能好好的把傷養好。如果記憶實在是找不回來了，那我就讓她過新的人生。她還是冉宓糖，我還是她的老爸，小絲、凌婭那兩個孩子還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可是你。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了，你們不應該有交集！”說道最後，冉爸爸終於道出了這次談話的重點，他想讓季嵐優從冉宓糖的生活裡消失，不要再次闖入她的生活裡。
失憶雖然不是好事，可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忘記了這一切對冉宓糖來說未嘗就是一件壞事。至少，冉爸爸不用擔心將來不許冉宓糖和季嵐優來往的時候，冉宓糖那丫頭會跟自己鬧。
現在，他只要把季嵐優說通，讓季嵐優不出現在冉宓糖的生活裡，那一切……一切就完滿了。
“伯父，你的意思是……？讓我以後不要見她？不要讓她回憶起我和她之間的一切？”季嵐優的聲音很輕，彷彿害怕驚擾了什麼似的，小心翼翼地問着。
“這個要求並不難吧？只要你以後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你不要來見她，她就不會想起你的！不想起你，她的生活就會很平靜，很安穩，她就不會再遇到這種被黑社會尋仇的事！”
季嵐優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燈光從他的右邊照過來，勾勒出他幾近完美的輪廓。他的臉揹着光，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只能依稀看到他那長而捲曲的睫毛向下垂着。
“糖糖跟你不合適，你們在一起不可能有什麼好結果的。而且，糖糖還小，她才二十出頭而已，你跟她之間的感情多半也只是玩玩而已的吧？對你來說這一切只是尋開心。只是玩樂，可是對我們家糖糖來說，她玩不起這些！”冉爸爸舒了口氣，“現在，知道她失憶了，知道她忘了，我竟然有幾分安心。至少，她不用再爲你傷心了。”
“伯父，我不是玩玩的。”好一會兒之後，季嵐優的聲音終於在空氣裡響起，聽上去淡淡的，可語氣卻非常認真，“我對糖糖，不是玩玩的。”
冉爸爸一愣，好一會兒之後才握緊拳頭，雙目圓睜死死地瞪着季嵐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要繼續纏着糖糖了？你是不打算放過她了？”他的語氣裡早沒了剛纔的平靜，壓抑的怒火終於在這一刻又騰地一下燃燒起來。
“伯父，對不起。”季嵐優擡起頭，那雙茶色的眸子泛着堅定的光芒，就像是透明璀璨的茶色水晶一樣，“我不能。”不能放開她的手，不願意離開她，就算她已經忘了自己。他也不會離開她的世界裡。
“你不能？”話音未落，冉爸爸攥緊的拳頭已經砸在了季嵐優的身上，憤怒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肆意地在他胸口亂竄，所有的行動都被怒火牽動，整個人就像是一頭保護孩子的咆哮雄獅。
“你還想讓糖糖受到什麼樣的傷害你才願意放手？這次是要在病牀上恢復一年，下一次呢？”冉爸爸一邊咆哮，一邊對季嵐優砸出拳頭，他沒有砸季嵐優的臉蛋，每一拳都砸在了季嵐優的軀體上。他那巨石般的拳頭，一下一下地砸着。可季嵐優卻硬是抗了下來，一聲都不吭。他越是這樣，冉爸爸越是感到生氣，玩着命似的把拳頭砸在季嵐優的身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冉爸爸終於停下了拳頭，喘着粗氣，看着已經彎腰站在那裡的季嵐優。在這一瞬間，冉爸爸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很可怕，讓人完全看不透。
硬生生的受下了自己那麼多拳，可是直到最後他也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只是捂着腰腹彎腰站在那裡，任自己一拳一拳地教訓着。
“算是我求你，求你離開糖糖好不好？求你放過她，不要出現在她的人生裡了。”冉爸爸的聲音有些沙啞，說出這句話對來他說有多麼艱難，也許沒有人會知道。
季嵐優很吃驚，他沒有想過像冉爸爸這麼剛硬的男人也會有向人低頭，向人請求的時候。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下一秒冉爸爸做出了一個讓季嵐優更加吃驚的舉動。
他那樣的一個剛硬的大男人，竟然噗通一下跪了下來，就這麼跪在季嵐優的面前，一字一句地懇求道：“我這輩子只求過人兩次。第一次求糖糖的外婆把糖糖媽媽放心交給我，第二次就是現在。爲了我的女兒，我求你，求你不要出現在她的人生裡。”
冉爸爸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從地上站起來，他就這麼挺着孤寂的背脊，跪在季嵐優的前面，求他不要再和冉宓糖有瓜葛。
季嵐優愣了一會兒，伸出手想要將冉爸爸扶起來，可那手終究是沒能伸下去。他知道這一扶就代表了什麼，他不願意這麼做，他不想違心地答應冉爸爸的要求。
“伯父……我，我去看看糖糖。”說完，季嵐優沒有再看冉爸爸一眼，就這麼從樓道離開，帶着複雜的心情朝冉宓糖的病房走去。
季嵐優來到冉宓糖病房的時候。圍在病房裡的醫生大部分已經離開了，留在那裡的只有一個年輕男醫生和一個女護士，女護士正在給冉宓糖注射，幫助她睡眠。
走到冉宓糖窗邊的時候，季嵐優正好看到冉宓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在她閉上眼前的那一刻，季嵐優和她對上了視線，可他從她的眼裡看到的只有陌生。
冉宓糖睡着之後，醫生和護士退了出去。季嵐優走到病牀邊坐下，看着冉宓糖那蒼白的臉頰，心中的愧疚自責又更深了一分。
“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呢？”緩緩俯下身體來，伸手輕輕撫上了她微蹙的眉心，企圖將她的眉心撫平，將她的痛苦與傷心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