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視線,將空氣都凍結了一番。
顧夜白有一種被人站在身後捅了一刀的感覺,楚遺墨卻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幾許幽暗,幾許美豔,好像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的……
讓顧夜白回魂的是陸崇明的聲音,他輕聲用普通話說:“想不到,如彗星般崛起的麒麟會掌舵人居然是一柔弱女子,中國已經沒人了嗎?”
顧夜白心下一動,倏然明白過來這是剛纔杜梟說的話,狂妄又嘲諷的話語,顧夜白吵架豈會輸,微微一笑,道:“我華夏泱泱大國,能人輩出,小女子不過是其中微末,得幸掌控了一方黑…道勢力,自然是比不上將軍,不到而立,已是一方梟雄。”
一番話,以退爲進,既維護了自己顏面,又不至於徹底撕破雙方關係。顧夜白其中的度,掐得極好。
杜梟不等翻譯把話翻成緬語,便輕笑開來。
顯然,這人是懂中文的。
畢竟,整個東南亞華人衆多,杜梟單看名字,就充滿了中國味,而且那高大的個頭,十之八…九,有中國血統。
“我其實已過而立之年了!”
淡淡開口,杜梟這回,用的是標準中文,標準到讓人覺得他就是你身邊的一員,和你說着同樣普通話的那種。
這話其實很隱晦地表徵着一個意思,顧夜白對情報掌控不夠,連杜梟的年紀都不知道。
但顧夜白什麼人,這種情況,微微一笑:“單看面相,是真看不出來,我還以爲你和我差不多大。”
“你多大?”
“二十!”
杜梟眼底一閃而逝的驚豔,這驚豔不是第一照面上,自然不是爲了顧夜白的美貌,而是爲了顧夜白以二十歲之齡執掌麒麟會的能力。
麒麟會從上海誕生,不久便蔓延整座北京城,星星之火,迅速燎原,麒麟會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整個北方黑…道中立足,一躍成爲北方三大黑幫之一。
那傳說中神秘的會長,不曾想,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如花似玉的姑娘。
“中國,果真是能人輩出。”杜梟低低一嘆,倒不着急着談軍火生意,而是和顧夜白閒聊着。
顧夜白對軍火生意也沒太大感覺,便繼續和杜梟聊着,聊得主要內容就是互相恭維吹捧:“是將軍太謙虛,我這些鬼蜮伎倆,都是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哪裡比得上將軍的大義,不惜一切爲民族的獨立而戰鬥。”
克欽獨立軍,強勢,囂張,霸道……自昂山被暗殺後,便以一種強悍的身份存在緬甸……
獨立軍的勝利,意味着克欽邦的話語權。
不再是一味地服從緬甸政府。
這明顯是吹捧意味極重的話,杜梟卻深深地看了顧夜白一眼。
民族?大義?
“裡面太悶熱了,咱到花園裡邊走邊聊。”
“好!”
緬甸的夏天,潮溼又炎熱,這地方沒空聊,只一個電風扇呼啦啦地吹着,自然是樂得要命。
與其呆在這酷熱難耐的屋內,還不如到大樹下乘涼。
所以顧夜白那一下,答應地飛快。
雖說她能控制自己的汗腺,但那也是因爲叢林儲水的需要,那是作戰環境的不得以而爲之,大部分時候,她體表的汗液都是正常的,這時候,自然染了一層薄汗……
所幸這別墅大到出奇,緬甸這種窮困地方,最不缺的便是樹木,這別墅院子內便有一株數百年的榕樹,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樹下格外陰涼……
杜梟派人搬來桌椅,到這談事,顧夜白靠在藤椅上,昨晚上給折騰得痠疼的腰得到舒緩,幸福地幾乎要飆淚……
又想到陸少校正在身後,明顯的生氣了,愈發地想要飆淚。
接下來,兩人就坐在藤椅上一邊喝茶一邊閒聊。
杜梟絕口不提軍火的事情,顧夜白來這是調查毒品,更不提這一茬,只和杜梟山南海北地閒談着。
她說話風趣,反應敏捷,前陣子又被陸崇明逼着看了不少書,所以和杜梟交談,不論風土人情還是軍事地理,甚至是幫派的運營都能說得上來……
杜梟明顯很開心,時不時的微笑,愉悅地和顧夜白閒聊。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等兩人回味過來,已是日落西山。
顧夜白看着杜梟,禁不住詫異了下,完全想不到自己能和一個今天才第一個照面的人談這麼久。
但其實也不奇怪,杜梟穿着一襲軍裝,看上去高大冷峻,但是戎裝之下,他平易近人又風趣幽默,比顧夜白長了整整十年的男人自然有着一股成熟韻味,以一種長者兼智者的身份和顧夜白閒談,叫顧夜白獲益匪淺。
而且,有時候顧夜白真不想承認,但她其實有着濃烈的戀父情結,就算顧西城一直不待見她,她還是特別崇拜她的父親。也因此,對成熟俊美的男子有着莫名的好感。
如若不是陸崇明,顧夜白絕對會找一個比自己大不少的男人的。
誠然,陸崇明能照顧好她,但這個年紀的男人,閱歷淺,始終是帶了絲稚嫩的。
這男人,看上去成熟穩重,但骨子裡充滿叛逆情懷,渾身上下寫滿不確定因素,清淡的外表下藏着危險的心腸……
他很好,但也致命。
杜梟則不然,時光把他打磨得圓潤且平和,給他留下了少年人不曾有的包容和智慧,處着叫人舒服。
顧夜白甚至覺得,如果陸崇明是杜梟這種心性,那仇恨絕對是算不了什麼的,因爲成熟的男子,會更懂得把握眼前,而不是糾結於仇恨。
想到此,顧夜白有些許的傷情,陸崇明就站在身後,她卻覺得很遙遠,遙遠到無法捕捉,無法觸及……
他對她太好,好到不真實,好到如鏡花水月般虛假……
真正的生活,其實是平和又溫柔的。
太過熾熱的情感,叫顧夜白覺得,這熱情太快燃燒,燃燒過後,還剩下什麼呢?
誒……
心底一聲輕嘆,要怪,就怪他們太年輕了。
相識太早,相愛太早,於是這一生那麼多風風雨雨,都要稚嫩的彼此來承擔。
“一起去吃飯吧!”杜梟輕笑着邀請,緊接着,又想到什麼,繼續說,“今晚,你就到這兒居住,你是中國居民,受《國際法》保護,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