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光亮劈進了混沌的視野中,世界豁然清晰。
抱玉猛然睜開了眼,以爲是天光大亮,視線裡卻仍是黑漆漆的一團。恍惚了片刻,這才慢慢回過神,伸手揭開臉上的眼罩,一點點昏黃的燈光投射進來。
是隔壁乘客開着的夜讀燈。
她終於反應過來身在何處,這是飛往春城的航班。擡起腕錶一看,已經是北京時間凌晨兩點三十二分,還有兩個多小時,飛機就會降落在春城。
她嘆口氣,剛纔那一覺,睡的實在疲憊。
接着,她起牀去廁所,一個小時後出來,妝又上好了,睫毛根根豎立,眼線棱角分明。這樣一趟下來,她頭髮一絲不亂,妝容分毫未花,光芒萬丈,神采奕奕,也正如顧公子所說,風華正茂,極盡嫣妍。
天剛剛有要亮的意思,溼漉漉的酒店外依舊瀰漫着白煙,一個個衣`冠不`整的房客站在樓下,對剛纔的火災議論紛紛。
救護車和消防車的燈光交錯打在他們的臉上,警鳴聲劃破了春城的沉寂。許盡歡和本要和她交·歡的陌生男友裹在一條駝色毛毯裡,她的假睫毛飛到嘴邊,而他,黑色的羊絨風衣內一絲不`掛。
他們用餘光掃着對方,轉過頭愣了兩秒,而`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起來,那男人覺得,眼前這女孩的笑聲真燦爛,噗嗤一下就劃破了雲彩,太陽一下就冒了出來。
幾個小時前,她還在和抱玉通越洋電話,掛了電話之後她便已經迫不及待地喝了第三杯香檳塔,隨着迷幻的音樂躺在牀上,閉着眼睛養精蓄銳,準備一會兒和這個剛在花都認識沒超過半小時的男人上`牀。
許盡歡是個專業泡`男人業餘催專欄審稿件的小編輯,偶爾也做槍手替別人寫些勵志電視劇,得來的錢和抱玉一起平攤房租,生意好時還能給空調換換氟利昂。她因爲熬夜寫稿慣了於是總愛失眠,卻還要給電視劇裡的少女創造完美大結局,她覺得自己特別偉大。
幾乎每個週五晚上,她都會和抱玉出現在各大club的卡座裡,雙眼在人羣裡眺望着,找尋屬於自己的獵物。雖然她每天都在微博上放張自拍寫句俗爛的雞湯,或者在情感專欄裡寫些愛情名言,但她只相信交`歡,並且非常短暫。
着火時屋裡循環播放着歐美金曲,男人在洗澡,她縮在牀上玩,思考說點什麼作爲女神今天的結束語,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大喊着火了。
開始她以爲又是那個闊太來酒店抓人常用的橋段,直到一分鐘後門外各種尖叫嘈雜,她才意識到真的出事了。她想也沒想,拎起牀上的包就往外跑,一開門,煙霧中逃跑的幾乎都是肚皮上晃着白花`花贅`肉的大款,以及像她一樣的女孩們。
逃亡中,她們被粗魯的推到牆上,沒有衣服,沒有鑽石項鍊,沒有大牌手袋。看到如此真實赤`裸的畫面,盡歡瞬間有些茫然。
她父親喜歡李白,從“人生得意須盡歡”裡取了兩個字給她,但她覺得此刻也許無法盡歡了,她鬼使神差的退了一步,摔上門,扔下手袋抽起地上的浴巾,衝進浴室裡,不等那男人反應,她已經把淋溼的浴巾遞給他。
此時,她像只單純無害的兔寶寶,紅着眼睛告訴他:“快跑,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