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大陸上,貴族們各有各的徽章,一般來說,每一個徽章都是獨一無二的。
徽章的內容,有着各種各樣的象徵意義,也有很多講究。
像貝希爾家族的徽章,首先是盾牌,這說明貝希爾家族是基於世俗政權的騎士出身。然後是盾牌上的雙重迷迭香圖騰,一個代表貝希爾家族,另一個則代表貝希爾公國的統治權。盾牌外圍的月桂枝和金角代表着貝希爾家族是公爵爵位,同時是受到國王冊封的。並非獨立領主。而盾牌的銀邊,則代表着這個家族是受到教會認可的。
事實上,這是依琳父親使用的勳章。有朝一日依琳真正登上公爵之位,還需要修改。必須在勳章里加入依琳母親家族的成分。因爲依琳是完全繼承同樣身爲獨生女的母親所有財富和權利的。
像格雷的勳章則只有非常簡單的一個盾牌,外帶盾牌正中一輪銀月,外圍則是幾片月桂葉和馴鹿苔。這說明格雷是個擁有男爵世襲爵位的騎士,他的爵位基於一位公爵的授予。銀月是他的圖騰。
其實格雷勳章上的月桂葉和馴鹿苔現在都還存在爭議,因爲依琳還沒有正式繼承公爵爵位。只有在依琳正式繼承爵位之後,格雷的男爵封號才能正式生效。雖然在那之前他自稱爲騎士也沒什麼問題。
一般來說,徽章越複雜,代表着實力越顯赫。
而眼前這位老者的徽章,就非常複雜了……
藤蔓,代表着他是一位伯爵。跟格雷一樣有月桂葉和盾牌,代表着他的家族同樣是騎士出身,並且同樣是基於一位公爵授予的爵位。另外,還有十字銀邊,說明跟貝希爾家族一樣是受到教會認可的。但最關鍵的是他盾牌上的家族圖騰……足有八種。是的,八種。盾牌被分爲八塊,上面並放着八種圖騰!
這說明這位老者,同時繼承了八個顯赫家族的權利與財產。
當然,這些東西現在的格雷肯定是看不出來的,但是他真的認得這個徽章!因爲他在挖格魯格魯家祖墳的時候見過!就刻在墓園外圍的大石頭上!
認出這個徽章的瞬間,格雷當即停下了腳步。
被他攙扶着的依琳也跟着停下了腳步。
“怎麼啦?”
“他是……”
“格魯格魯伯爵,亞特伍德三世。”依琳維持着笑,望着格魯格魯伯爵小聲說道:“怎麼,你認識他?”
“不……不認識。”
“他是我對抗國王陛下,首要的爭取對象。比卡斯帕伯爵還優先。但也是第一個拒絕我的。如果不是他的話,其他臣屬也不會搖擺不定了。我甚至都有點懷疑這件事,本來就是他跟國王陛下合謀了。不過,今晚我想借着這個機會再試試看。畢竟他來了。既然肯來,說明還是有可能的,不是嗎?”
說着,依琳笑了笑,鬆開了格雷的手,提着裙襬徑直朝着格魯格魯伯爵走了過去。
四周的人都已經開始兩兩結伴,隨着音樂起舞了。不過,顯然不是格雷想象中的那種舞。
猶豫着,格雷只好畏畏縮縮地跟了上去。
“親愛的格魯格魯叔叔,好久不見了。”依琳恭敬地向格魯格魯伯爵行禮。
“也不久,就半個月而已。聽說這半個月,你可幹了不少事呀。去了鹹魚港,見過了卡斯帕伯爵,還獲得了一位強悍騎士的效忠。”說着,格魯格魯伯爵的目光落到了格雷身上,但也只是頓了一頓而已,隨即又很快收了回來,嘆了口氣,微笑着說道:“看來我的小侄女依琳,真是長大了呢。”
“格魯格魯叔叔不請依琳跳第一支舞嗎?”依琳微笑着問。
“榮幸之至。”格魯格魯伯爵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牽着依琳的手,走向了大廳的正中。
格雷還想跟上去,卻被霍爾斯連忙一個橫手攔了下來。
舞蹈開始了,兩個人臉上都掛着禮貌微笑。
雖然隔着十幾米的距離,雖然他們說話的聲音也足夠小了,但格雷還是可以憑着魔法清楚地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
“聽說,你的這位騎士非常強悍呢。能徒手拔起大樹。可是,他爲什麼在舞會上還穿着盔甲呢?難道這裡也不安全?”
“如果這裡都不安全,還有哪裡安全呢?他只是習慣罷了。話說回來,之前依琳的請求,格魯格魯叔叔是否再認真考慮一下?”
“其實一直都在考慮。所有的消息我都知道,也一直都在評估。你得理解,身爲家族的領袖,我有義務爲家族的未來着想。”
“那考慮得怎麼樣了?今晚您大駕光臨,是否已經有決定了呢?”
“其實還沒有。因爲,我忽然覺得我得到的信息可能錯了。如果連得到的信息都是錯誤的,那麼,評估也就無法進行下去了。”
“信息錯誤,您是指?”
“你的這位騎士。”說着,格魯格魯伯爵朝着格雷所在的方向使了個眼色:“別的都很好理解,但有關這位騎士的傳聞……能把吊橋的鐵鏈當鞭子用,能徒手拔起大樹,甚至能單人豎起鐵製的城門。這聽上去更像謠言。你懂我的意思嗎?”
“格魯格魯叔叔是想親眼見識一下嗎?不如我們打個賭,如果格雷真能做到,那麼格魯格魯叔叔就答應依琳的請求,如何?”
“這個……咳咳,你確實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但還不夠。依琳。‘格魯格魯家,只會支持註定要贏的人。’這是我們家族的祖訓。也是我們能傳承一千年的根基。格魯格魯家族的歷史,比貝希爾家族更加悠久。”
格雷愣神地聽着,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更重要的事情,急忙轉而問一旁的霍爾斯:“不是舞會嗎?爲什麼大家還不跳舞呢?”
“不是已經在跳了嗎?”
“已經在跳了?”格雷四下張望。
霍爾斯伸手指了指他們正前方的依琳和格魯格魯伯爵,還有周圍一大圈的人。
“這是在跳舞?”
“不然呢?你覺得他們在幹嘛?”
“我以爲跳舞應該是……”看到霍爾斯滿臉的狐疑,格雷趕緊把到嘴邊的話都嚥了回去。
好的,新消息,舞不只有一種。
那麼問題來了,舞伴哪裡找?
很顯然,格雷依舊沒有放棄今晚跳一支舞的想法。他開始東張西望了起來,找一個人。
誰?帕斯。
依琳已經有伴了,帕斯是格雷第一直覺,認爲會跟自己跳舞的,比較熟的人。
雖然他已經注意到正在跳舞的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而他自己似乎被所有人默認爲男的。但沒關係!沒什麼能阻止一隻巫妖想跳舞的心,哪怕沒有女人也不行!
然後很快,他發現帕斯這個叛徒已經摟着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少女在遠處膩歪了。
沒辦法,他只能轉而盯着大鬍子霍爾斯看,看得霍爾斯都起雞皮疙瘩了,腿不自覺地往後挪了挪。
正當格雷猶豫着要不要讓霍爾斯當自己舞伴的時候,一隻手伸到了格雷的面前:“男爵大人,介意請我跳一支舞嗎?”
出現在格雷面前的,是一位俏皮的少女,十六七歲,和依琳年紀差不多的樣子。
橙黃色的絲綢長裙,白皙的皮膚,金色的長髮盤在腦後,柳葉一樣的雙眉,彷彿時刻都在笑的眼睛,看上去柔弱的身姿,卻透着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氣質。
此時此刻,她正微微仰着頭,伸出一隻手,高傲地瞧着格雷。
不過格雷卻沒有在看着她,準確地說,格雷在看着她胸前的家徽——又是格魯格魯!
毫無疑問的,格雷很期待跳第一支舞。但不得不說,格魯格魯家族在格雷心中……是有陰影的。
不就是挖了個祖墳嘛?結果就被一整個騎士團追着打了。
這放哪隻巫妖能沒陰影?
格雷都忽然有點擔心,他們是不是認出自己來了?不然怎麼接二連三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呢?
於是,格雷選擇了——假裝沒看見,悄悄把腦袋又別了回去,繼續盯着霍爾斯看。
這一下,場面有些尷尬了。
周圍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少女的臉漲得通紅,眉頭蹙得都能擰出水來了。
霍爾斯悄悄用胳膊碰了碰格雷,示意他該有點反應。然而,格雷依舊假裝看不到。
少女真的生氣了,她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道:“男爵大人是覺得雪萊不夠美對嗎?”
“不,這雪萊小姐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了。”霍爾斯連忙打圓場。
“我沒問你!”雪萊連看都沒看霍爾斯,一雙美目死死地盯着格雷道:“我是在跟男爵大人說話。”
被逼得沒辦法了,格雷這才緩緩把視線轉到雪萊身上。
遠處,正在跟依琳跳舞的格魯格魯伯爵目光正悄悄地望這邊瞥。
順着格魯格魯伯爵的目光,依琳也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邀請她跳舞!依琳小姐現在還不能把格魯格魯家得罪死!”霍爾斯連忙在格雷耳邊惡狠狠地說道。
說完,還乾脆在背後推了格雷一把。
這話格雷還是聽得懂的。
無奈,格雷只能笨拙地學着格魯格魯伯爵的樣子行了個禮,說一句:“榮幸之至。”然後去牽雪萊的手。
就在兩隻手觸碰的瞬間,原本憤怒的雪萊滿意地笑了。不過,與此同時格雷也清楚地感覺到遠處一位穿着黑色禮服的少年憤然離場了。
音樂在繼續,舞蹈也在繼續。
雪萊得意地笑着,不過,她顯然笑不了多久。因爲和格雷跳舞,並不是一件讓人舒心的事情。
“啊!你踩到我了!”
……
“啊!你又踩到我了!”
……
“啊!你又又又踩到我了!”
動作都對,可惜交誼舞顯然不是動作對那麼簡單。畢竟,格雷的節奏全錯了。
雪萊嘴都撅起來了,瞪着眼睛盯着格雷以表達她的不悅。
“對不起……我是第一次跳舞。”格雷小聲地道歉。
“第一次跳舞?”雪萊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嗯。”
“沒關係,其實我也是第一次。”
“真的嗎?”
“真的。”雪萊笑嘻嘻地說道:“第一次和穿着盔甲的人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