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青葉……”

“小姐……”

林間傳來焦急的呼喚,隱隱有火光朝着他們的方向而來。青葉此時也有了動靜,在赫連懷中蹭了蹭,就要轉醒,在她慢慢擡起頭來的瞬間,赫連手指輕輕一動,林間那由遠及近的呼喚聲,青葉便是一點也沒聽見了。怔怔地將赫連望着,臉上的紅暈已然退去,只是雙眼還是依舊朦朧。

終於將眼前的赫連看清,遲疑了片刻,又環顧了一下四周。記憶中剛纔被巫衣族的殺手偷襲,自己也差點命喪刀下,可此刻哪裡還有那些黑衣殺手的身影。青葉心中便有幾分明白了,儘管腦袋還懵懵的,不過還是開口問道:“是你救了我?”

“你,可想起些什麼了?”

青葉見眼前這人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卻問了這般沒由頭的問題。心中莫名,還未來得及思考,忽然發現自己正靠在那人的懷裡,被他輕輕懷抱着,這姿勢,未免太過曖昧了些。臉上一紅,連連將他推開。

赫連有些失措,明明已經將過往的記憶放回到她的腦海中,怎麼青葉看着自己的眼神裡還是透着陌生。

“青葉,你當真不記得我了?”赫連的聲音之中透着急切,說着就要上前抓住她。

青葉卻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防備着搖了搖頭。

見狀,赫連只是定定地將青葉望着,並未作聲。

看他的模樣,青葉心念急轉,方纔自己說不記得他時,他眼中的那股失落看起來卻是真情流露的,念及此處,心中的防備便減弱了幾分。

見眼前這位俏公子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青葉飽含歉意地開口道:“這位公子,實在不好意思。我數年前生過一場重病,醒來後便失了很多記憶,三年前的人和事我全都不記得了。方纔見你喚我的名字,或許我們當真是舊識,只是我實在記不起了,還望公子見諒。”

心中似乎有些頭緒,但謎團太多,一時間又不是那麼清晰。或許,自己不該太急,既然已經等了這麼久,也不急在這一刻,這般想着,赫連的神色便緩和了一些。

青葉覺得,方纔那番話說得誠意滿滿,想來這位昔日故人、今日救命恩人該是不會介意自己不記得他了。

果然,眼前這位俏公子笑了,青葉覺得,他不笑時已然俊美得不像話了,如今笑起來,嘴角上揚的弧度也是剛剛好,將他那張看起來略顯清冷的面龐襯得光彩熠熠,竟要將那皎潔的月光也比下去了。

他的聲音也柔和了幾分,他說:“傻丫頭,我叫赫連,是你師父……”

“師父?”青葉驚歎,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赫連上前,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道:“是呀!你生病之前一直是跟在我身邊的。”他的眼中泛起柔波,似有回憶襲來。

這般親暱的舉動讓青葉有些無措,但身體卻未做出任何抵抗,反倒覺得有些熟悉。似乎一瞬間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不過嘴上還是疑惑地問道:“如此,爲何我從未聽爹和星辰提過我還有個師父呢?而且自我醒來這三年也從未見過你。”

赫連收回手,依舊笑着,若有所思地嘆了句:“或許,你爹見你病了,想着一個女孩子舞刀弄槍的也不妥當,且自你生病後我們也多年未見,所以,便沒有向你提起我了。”

“這麼說我以前是跟着師父你學武藝了?”青葉滿臉的興奮,且已經喚赫連做師父了。

“嗯”赫連微微點頭,溫柔不減半分。

倒是青葉,聽着他那低沉的嗓音輕輕一“嗯”,心都酥了半截。

此刻,倒是想起了另一個人,自己可是纏了他一年多央着拜他爲師,那人卻始終不肯同意,如今,竟從天而降一個這麼厲害的師父,且比起那個人的沒正行,眼前這叫做赫連的師父,倒真是讓她中意許多。

“在笑什麼?”赫連的聲音再度響起。

青葉心中欣喜,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臉頰已經泛出紅暈,亦不知道自己正傻呵呵的笑了起來。被赫連這麼一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面有羞色地回道:“忽然之間有了這麼厲害的師父,我心裡高興。看來老天還是待我不錯的嘛!”

赫連心中一暖,眼前的青葉依然如數百年前在曷訧殿中的時候一般,是個樂觀的傢伙!

下一刻,青葉還緋紅的笑臉卻蹙到了一起,見她皺着眉嘟起嘴,心中似有一個大的疑惑。

果然,她問道:“既然我們數年都未見了,師父怎麼又會在此時出現呢?還出現得這麼剛好?”

瞧她一臉認真的模樣,赫連淺笑,十分自然的回了句,“你若有危險,我便會出現。”

他的聲音很輕,也有些低沉,卻在青葉心裡掀起巨浪。儘管如他所說過往與他是有師徒情意的,但畢竟今日才相遇,那份疏離感還是在的。他這般深情款款的模樣,倒讓青葉有些無所適從。

試圖逃避他灼熱的目光,但那份久別重逢的安心,卻是讓她怎麼也逃不開,於是她開口道:“那我以後還可以跟着師父學習武藝嗎?”

心中燃起一絲忐忑,好怕他不答應。見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青葉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了,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很是開懷!

“那師父與我一起回去吧,以後與我們住在一起!”青葉說完便拉起了赫連,想要將他領回家去。

才走了兩步,卻把赫連反手拉住,不得不停了下來。

“怎麼了?”會過頭,青葉滿臉的疑惑。

赫連卻說:“我還有些事要辦,暫時不能同你一起回去。”頓了頓,他又囑咐道:“還有,也不要告訴其他人我們見過了。”

“爲什麼?”青葉更是疑惑了。

赫連拍了拍她的腦袋,笑着說道:“你爹怕是不會同意你再跟着我了。”

“那我要怎麼跟你學武藝啊?”青葉倒是沒有糾結箇中原因,滿心想着未來。

“放心吧!等我的事情辦完以後,便回來找你。”赫連許下了承諾。

青葉思索片刻,覺得師父該是不會哄騙自己的,便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此時,密林之中的火光已經靠近了,赫連手指微動,青葉便聽到了那聲聲呼喚。

看天色,確實出來太久了,府中衆人定是擔心不已。青葉望了望漸漸靠近的火光,臉上有如釋重負的欣喜,又看了看即將離去的赫連,眼中流露的是滿滿的不捨。

可現在,還有太多疑問沒有尋到答案,若要與她在一起,得先消除這些不安。

熟悉的呼喚聲越來越近,青葉一臉堅定地回了句:“嗯!那我便安心等着了!”

赫連轉過身,消失在了黑暗的密林之中。

“青葉!”

隨着身後一聲呼喚,星辰已經衝到了青葉面前。

黑暗中,並未離去的赫連卻瞧見,這一張臉,分明就是曾經的緝熙。

“可算找到你了,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星辰一連串的問題讓青葉招架不住。記憶中星辰受了傷暈了過去,於是便說道:

“放心啦!我沒事!倒是你,有沒有事?”

“小姐!”

還不等星辰回答,林間就響起尖銳的女聲,下一刻,數十盞燈籠聚了過來,隨後一個身影衝了出來,來到跟前,一把“那我先走了。”知道她心中的糾結,赫連便先開了口。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哪?”青葉嘟着嘴,嘆出一口氣,依依不捨。

“很快!”赫連說得很是肯定,心中卻嘆道:如果可以,我願時時刻刻守在你的身邊。

推開星辰,緊緊抓住青葉,又把星辰方纔問過的話又問了一遍,瞧她關切的模樣,幾乎要哭了出來。

“你可把我嚇死了,大晚上的,小姐你跑到這林子裡來幹嘛,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

青葉哭笑不得,只好寬慰道:“陶陶,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沒事啦,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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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這名婢女,便是當初常青將軍府中青葉的隨侍小仙陶陶了。

見青葉確實好好的,陶陶才放下心來,不過隨即轉過身,責怪起星辰來:“星辰,都怪你,不幫着規勸小姐,還將我支開,大晚上的,若是遇到危險可怎麼好?”

星辰被責怪了也不惱,是賠笑道:“是我不好!”

說話間朝青葉遞了個眼神,青葉便心領神會,知道星辰已將今夜遇襲一事瞞下了。

陶陶覺得不解氣,還想要數落一番,卻聽到青葉說了句“回去吧!”,便只好作罷,瞪了星辰一眼,跟上了青葉。

出了密林又走了許久,彎彎繞繞終於來到一個府邸門前,“鎮遠侯府”四個大字很是顯眼。

青葉一行人剛推開院門,一位老者便迎了上來,連連說道:“小姐,你們可算平安回了。”

青葉臉上掠過一絲歉意,謙聲回道:“洪伯,讓你擔心了!”她的眼神向屋內瞟了一瞟,有些不安。

洪伯見狀笑了笑,說道:“小姐放心吧,老爺還未回來!”

青葉長舒一口氣,“那就好!”

回過頭,對着陶陶還有星辰一臉嚴肅地說道:“今日之事,必須保密!聽到沒有!”

隨即又看向洪伯,拉着他的手臂,撒嬌道:“洪伯也會爲我保密的對不對?”說完,還眨了眨眼。這般模樣,洪伯自然無法拒絕,只得點頭稱是。

半空之中,隱去身形的赫連看向院中的這幾個熟悉的面孔,思緒萬千。

緝熙,哦,不對,眼前那人名喚“星辰”……

還有常青府中的仙婢陶陶以及府中管事洪雍仙伯……

他們,竟都在這鎮遠侯府中,儘管他們使了障眼法,可也只能唬唬凡人,那周身的仙力卻是瞞不過赫連的眼睛。

竟然他們都是仙身,爲何青葉,會變成一個凡人?!

還有那緝熙,分明遭了天譴變成垂垂老者,被天帝幽禁於太恭殿,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定睛一看,不對!

赫連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一轉身,化作一陣青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