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將軍府,青葉院中的觀景臺上。
今日青葉仙子難得沒有出門,太恭元君也是意外的下午纔來尋仙子,陶陶給他們上過茶後便從院中退了出去。
待院門合上後,緝熙望着面前的青葉終於開口道:“過了一日,你的想法可有改變?”
青葉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問道:“你可是尋到方法了?”
知道她心意已決,但終究還是不忍。其實在天族之中被拔除情根的仙神也是有先例的,起初這只是作爲一種刑法而存在的。但被拔除了情根的仙神因爲沒有了情慾,心性往往更爲堅定,於修爲之上倒是更容易精進,這或許也是西方梵境皆要滅七情禁六慾的原因。
於是呢,就有一些投機取巧的小仙,爲了提高修爲早日飛昇爲天神,便偷偷將自己的情根拔除,一時間此風盛行。儘管滅情慾於修爲確有益處,但那時老天帝覺得,身爲仙神,若只有修爲而不懂情愛之樂也是無趣,他認爲此術有違天道,且有風險,因承受不住那份痛楚而就此隕歿的小仙也不在少數,所以,爲了天族的繁榮昌盛,又爲了鍛鍊小輩的仙者腳踏實地的修煉,老天帝便將此術列爲了天族的禁術。以後便只能在少數典籍中查閱到此術,而因緝熙的身份,飛昇前伴在老天帝身旁能夠有幸閱得一二,後來飛昇天神,天帝便將他自己藏着的許多典籍都賜給了太恭殿,其中也包括記載此術的數本。
緝熙點頭,回道:“此術本不難,我不過是想尋些更穩妥的辦法。因着此術如今在天族已被列爲禁術,所以輕易使用不得。”
“既然如此,”青葉問道:“那,是否要去下界尋一處仙山或者靈島?”
“那也不行,縱使不在天界,一旦此術啓動,天帝便會有所察覺,若此術行至半途被阻,其後果無法想象,輕則折損修爲,重則仙命不保。”緝熙倒不是嚇唬青葉。
聽過緝熙的話,青葉便蹙起了眉頭。
見狀,緝熙連忙說道:“我既然答應了你,便不會讓你失望。就在這天界之中,便有一處可以使得此術。”
“哪裡?”青葉的眉頭舒展開來。
緝熙放下手中的茶盞,頓了片刻,回道:“玄天澗!”
這玄天澗,是天族小仙歷劫飛昇之處,若是飛昇時機到了,此處便會落下滾滾天雷,承得住的便可一朝飛昇爲神,受不住的便會灰飛煙滅。緣何?只因這天雷之中包含浩瀚的靈力,或是修爲足夠,便能將此間靈力化爲己有。在天雷落下的一瞬間會注入過強的靈力到身體裡,若是修爲尚淺,自然吸收不了,於是靈力便會撐破肉身,震碎元神。
玄天澗會成爲天族衆仙歷劫聖地,便是因爲它是一個天然的屏障,能保天雷之中的靈力不會向外漏出絲毫,當然,它造成的傷害也不會向外波及半分。言外之意,就是無論在玄天澗內使用何種仙術,外界都不會感應到。
“只是,我還有一個擔憂。”緝熙又說道:“赫……赫連神君是否說過,你能歷劫的時機是何時?”說起這個名字,還是有些猶豫與擔憂。
果然,青葉身形一緊,沉默片刻,苦笑道:“或許在他眼裡,我壓根就不可能有機緣飛昇罷。”
擡頭看到緝熙小心翼翼的神情,青葉疑惑地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緝熙解釋道:“我只是擔心,若是在爲你拔除情根時引發天雷,以你現在的狀況怕是很難承受得住了。”
如此,青葉便認真地回道:“他曾說過,沒個千萬年我是難飛昇天神的。”
緝熙舒了一口氣,說道:“若他所說是真的,那麼我們或許可以到玄天澗一試。”
“好!”青葉覺的一直揪着的一顆心,總算有了着落了。
緝熙嘆了一口氣,知道此事已沒有迴轉的餘地,也知道,施展此術過後青葉此生註定無法再愛上自己,但他還是說道:“那三日後,隅中時分,你來玄天澗找我 。”
青葉點頭,又回了聲“好!”
觀景臺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見青葉一邊喝着茶一邊有意無意地瞥向自己,緝熙捏着手中的茶盞開口道:“你在想我爲何會這般輕易地就答應你了,對嗎?”
凡間有個詞叫“藍顏知己”,青葉想着,或許緝熙於自己而言便是這樣,他總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
“從小到大,我都知道不論我提什麼要求,你都定會滿足我。唯有這件事,我心裡沒底。”青葉說道:“想必你答應我,不只是擔心我尋了短見,定還有旁的原因,對吧?”
從前緝熙讓青葉看待世事學會用心而不只是用眼。如今她真的懂得了,但緝熙卻想着如若需要歷經痛楚才能成長,那他惟願青葉依然還是曾經那個天真無邪、肆意灑脫甚至任意妄爲的小仙。
邊往青葉杯中斟了些茶水,緝熙邊點頭稱是,“我雖然心有不忍,但拔除情根一事本身並不全是壞的。此事過後,你便可以不再像現在這般難過了。況且,你既註定無法愛我,那你有沒有情根,都不影響我守在你身邊,不是嗎?”未等青葉回答,他又說道:“除此之外,拔除情根於你的修爲上也會有所助益,你若能早日飛飛昇天神,那麼,即便將來我無法守在你的身邊護着你,你也不至於會面臨太大的危險,所有,又有何不可呢?”
青葉淺笑,沒有答話只是端起緝熙倒的茶喝了起來,這時候,說什麼感謝的話都顯得矯情。就讓自己仗着緝熙的寵愛再任性一次吧!
這日,辰時將盡子木替月老送還彌禎神君的東西后便往回走了。從彌禎神君的維禎殿回和鈴殿需得經過天界聖池,此刻子木正走在聖池上方的十八曲廊橋。目光一瞥,見着廊橋盡頭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子木連忙追了上去。追至折風小巷纔將那個身影看分明,儘管消瘦了些,卻是近來他一直擔心的青葉沒錯了。
不久前聽說伏魔將軍赫連神君又重返伏魔境,且曷訧殿一夜之間化於無形,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青葉,難道她和神君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又或者神君有不得已的原因返回伏魔境。可不論哪一種,子木都知道,此時青葉定不好過。於是聽到傳言的當日他便趕到常青將軍府,卻被告知青葉身體抱恙,不便見客。先前聽說太恭元君已經回到天界,他又轉而去到太恭殿,結果亦未見到緝熙。此後他又到常青府去想探望青葉,不料連去幾日都未見着青葉。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還好嗎?
方收回思緒想要上前叫住青葉,卻見她走出折風小巷後便捏訣喚了個雲頭乘雲而去了,未及思考,子木便跟了上去。
一路尾隨,見着周圍的景象,又分辯去的方向,子木心中頓時生出強烈的疑惑。青葉這是要往玄天澗去了呀!
果然,青葉降落到一片山谷的入口處。未免驚擾她,子木便在較遠處落了下來。前方,拔地而起的羣山形成一個圓環,圓環之中圈出一片谷底,兩座高百丈的大山中間空出近百里的距離,便是山谷的入口了,其間金光浮動。半空之中,一方懸空的方形牌匾之上,玄天澗三個大字閃耀着威嚴的光芒。
沒有絲毫猶豫,青葉便穿過玄天澗入口處的結界走進了山谷之中,子木很是擔憂連忙追了上去,不料來到玄天澗入口之處,剛擡腳卻被擋了回來。玄天澗入口雖有結界,卻是爲了阻攔除天族仙神外的其他生靈進入此地,若是天界的仙神,進出是不會受阻的。如今自己卻好似撞上了一堵牆,難道青葉進去之後便設了這方結界,但不應該啊,凝結這方結界的修爲定是不低,更像是天神所爲。
那會是誰?
難道是赫連神君,但自己分明去曷訧殿所在之地查看過,那處確實尋不到曷訧殿的半分蹤跡了,又向月老求證過,月老也說赫連神君當真返回伏魔境了。又或者是緝熙,可全天界都知道這位太恭元君對青葉可是疼愛有加,怎會帶她來這麼危險的地方。那麼,難不成還是青松神君?
子木心中着急,思慮片刻,連忙喚雲向着常青將軍府的方向極速飛去。
方落下雲頭,還未站穩他便往常青府中衝去,兩名守衛見着他連忙阻攔,其中一位說道:“仙使您還是請回吧,我家仙子當真不方便見客。”
子木着急的解釋道:“我今日不是來找青葉的,麻煩幫我通傳一聲,我要見青松神君。”兩名守衛面面相覷,不知這仙使意欲何爲,一時間又不知該不該放他進去。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問道:“不知仙使要見將軍所謂何事?”循着聲音望去,子木便見着常青府中的管事仙伯洪雍。他平日也隨着青葉喚洪雍一聲“洪伯”,此刻,便急切的問道:“洪伯,青松神君可在府中?”
洪伯走上前,示意兩名守衛退開,點頭回到:“將軍此刻正在殿中。”
見子木眉頭瞬間擰緊,一臉憂色,連聲說道:“洪伯,您快帶我去見神君,青葉可能有危險!”
看他的神情,知道他並非胡言,洪雍仙伯便趕緊領着子木向殿中走去。一進正殿,子木便見着,此刻青松神君與百花仙子皆在殿中,腳步也急切幾分,還未等洪雍仙伯通報的話說完,他幾乎是衝到青松神君面前,焦急地問道:“神君,青葉去了玄天澗,您可知道?”
“你說什麼?”青松神君與百花仙子皆是一驚。
“青葉不在府中嗎?”青松神君忙向妻子確認。
百花仙子搖搖頭,回道:“方纔陶陶來說,青葉不在房中。我以爲她又如往常一樣去那片草原了。”
青松神君轉向子木,話語中也顯焦急,“仙使怎知小女去了玄天澗?”
子木便將方纔遇見青葉的經過講了一遍,最後肯定地說道:“小仙親眼見她進到玄天澗之中,本想跟進去,卻被山谷處另一方強大的結界擋在了外面。觀其修爲,定是某位天神所爲,小仙心中拿不準,所以趕緊來尋神君了。”
“那我們快去!”百花仙子說着便要向外走,青松神君連忙拉住她,寬慰道:“你先別急,想必是緝熙同青葉在一塊,有他在,定不會讓青葉又危險的。”
“那我也要去看看!”百花仙子幾乎都有哭出來了,自從離開了那赫連神君,青葉先是病的不省人事,好不容易醒了過來,整日又魂不守舍。疼在兒身亦是痛在娘心,這段時間以來,百花仙子也是心力交瘁,生怕這個烈性子的女兒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如今,聽聞她去了玄天澗那樣危險的地方,怎能不擔心!
青松神君同樣着急,但見妻子這般模樣只能強作鎮定,便說道:“我現在就和仙使一同去看看,你且在府中待着可好?”
百花仙子卻強烈地搖頭,“夫君,你就讓我同去吧,我在府中如何能夠安心?”
見拗不過妻子,青松神君只得同意,夫妻倆同子木小仙一塊,齊齊向玄天澗趕去。